第四十六章 詢問父雙官
婢女觀徐寶煎蛋,在內心中給予稱讚時暗暗記下,明日開始為大公子煎蛋時用此方法。
徐寶不曉得有人偷師,一個孩子給煎兩個蛋,吃完墊墊肚子,繼續帶著做遊戲。
他把煎蛋的圓和三角洗洗,擦乾淨,從灶中找出木炭,選取好用的一截,帶三個孩子在紙上畫圖。
小的三角形的放到圓里,炭條貼住一邊隨意畫,畫了幾十下,出現一個漂亮的圖案。
於是三個寶寶一人手上抓一截炭條,趴在那裡不停地划拉。
婢女又一次傻眼,心說你徐先生帶來的東西是什麼都能做啊。
能用來製作麵糰,能煎蛋,又可作畫,雖說畫看不出是什麼,但看上去很漂亮。
三個寶寶蹲在那裡自己玩,不時還要跑到旁邊哥哥或妹妹的紙上畫兩下,徐寶則挑一截炭條邊看三個孩子邊畫素描。
一刻鐘之後,三個孩子玩耍的情景便出現在紙上,赤石顯得清秀,豕當活潑,阿莠則是嬌憨,每一個都是那般可愛。
婢女眼睛睜得大大的,瞪得圓圓的,不可思議地看徐寶面前紙上的畫。
她從未見過如此像的畫,她知道大少爺和老爺曾畫過人和東西,用細筆在不一樣的絹、紙上作,那時已經覺得很像了。
沒想到今天還能看到和真人一樣的畫,好似人就在紙上,先生大才呀,王管事從哪找來的?
徐寶畫完自己看看,手上的炭條用起來不舒服,紙感也差,湊合吧。
考慮下,他又畫起來,因為孩子有三個,一會兒孩子玩累了,看到自己的畫該討要,所以還要畫兩張。
他知道此時期有工筆畫,要求盡量寫實,可當前時代人所接受的教育體系不同,讓他們難以畫出更真實的畫作。
不像自己那時,畫工筆畫的人基本功紮實,畫出來的人物和景色也是栩栩如生,與什麼筆沒關係,要看學到的本事有多大。
如自己這樣的畫,拿出去僅僅是一般,包括自己的寫意和書法。
但用來對付這裡的孩子還是沒問題的。
張屹觀看時反而害怕,他覺得孩子被徐寶給攝到了紙上,好嚇人的。
等徐寶又畫好兩幅,三個寶寶還在那裡玩,小手小臉都黑了,一道一道的。
阿莠是最有意思的,她一邊在那畫,一邊嘟囔,聲音模糊,也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看上去挺高興的。
赤石的年歲略長,玩的時候突然發現徐寶不畫了,便跑過來看,看到紙上的自己、弟弟、妹妹,他一轉頭去看兩個人,在那對比。
他越看越覺得神奇,甚至還拿著紙跑到妹妹面前蹲著瞧,阿莠根本不搭理他,繼續玩自己的。
他又回到徐寶身邊,問道:「先生,你,你怎麼能畫出這樣的畫?」
「勤加練習。」徐寶回答。
「先生可教我?」赤石急切又渴望地再問。
徐寶猶豫了一下,而後點頭:「可。」
還不等赤石想通過什麼動作來表達他的喜悅之情,徐寶的話又跟上:「你先學好別的課業,我才能教你畫。」
徐寶不得不如此,對方的家長找到他是讓他帶帶孩子,順便把聲律啟蒙學學,可不是讓他給培養成個畫家的。
徐寶不歧視任何一個行業,但他卻知道北宋的畫家沒有官員吃香,官員的子弟也要盡量培養成官員。
自己把赤石給培養成個畫家,對歷史和藝術的貢獻或許更大,問題是人家家長願意嗎?
「好,我一定把別的課業學好。」赤石倒沒想太多。
徐寶趁機問:「赤石,不知景彝兄平日里所忙何事?」
「啊?家父?好像在編書,每日能回家,大父前幾日走了,去陝西路看,轉運使,說很快會回來,不在那裡常住,平日里總見不到父親和大父,先生我去了書院,是不是會有很多人和我玩?先生?先生!?」
赤石眼珠子轉兩下,回答,然後連續問。
徐寶清醒過來,隱約記得赤石說什麼,頷首:「有,有很多人願意和你一起玩。」
嘴上說著話,徐寶心中還震驚著。
他知道赤石嘴裡的大父是爺爺,也叫祖父,竟然是陝西轉運使。
陝西路可不是陝西省,地方更大,轉運使的權力也大了。
轉運使的權力大到什麼程度呢?就是啥都管,路沒修好,它管;河沒清理,它管;房子蓋歪了,它管;那一路之官有人拿公家錢給自己買轎子,它管;倉庫里有多少糧食、多少錢,它管;有人舉報官員,它管;士兵調動到旁邊的縣,它管。
說白了,它就是財政、交通、公安、軍隊、紀檢、教育、衛生、工業、農業等等部門的綜合體。
它可以針對跨領域、跨行業一切事務進行單獨執法,不用聯合。
好嚇人,赤石的爺爺是做這個的?
問題是他叫什麼?
「我大父作詩比先生厲害,是迴文詩,考進士時寫過一百篇呢。」赤石驕傲地說道。
徐寶心思急轉,迴文就是正著能念,倒著也能念,迴文一百篇,好熟悉,記得爺爺教過,赤石姓王,他爸姓王,他爺爺也姓王,姓王的寫迴文,王迴文!?
王迴文是誰?自然是王博文了,啊對,教迴文詩時講過他,他當過陝西轉運使,而且還有一個官,是……侍御史。
徐寶心中清楚對方的身份了,心情不錯,至少教個當大官的孩子,挨欺負的關鍵時刻,可以尋求幫助,前提是欺負自己的那個人的官要比赤石他爺爺小。
「那赤石也要向大父學呀,努力學習,考進士也寫迴文詩。」徐寶鼓勵赤石。
「可是家父考進士時沒有寫迴文詩啊。」赤石又提起他爹,同樣進士。
徐寶知道,你爺爺是進士,你爸你也是進士,你家厲害,還有你太爺爺王諫,以前跟著宋太宗趙光義混的。
行,咱倆出身差不多哦,我那一村親戚同樣不簡單,但你不會畫素描,也不會做干豆腐,所以要跟我學。
如是想著,徐寶看看天色,要黑了,便對赤石說道:「明日一早你去,你把豕當和阿莠也帶著,到於家店,記得不用吃早飯,我為你們準備好。」
「啊?先生要走?我家有閑房,不如先生在我家住吧。」赤石捨不得,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陪著玩的先生,晚上吃了飯,應該還能玩一會兒。
這可比原來的馬先生好,馬先生不會捏麵人,也不會煎蛋,更不會畫和人一樣的畫,馬先生還總是板著臉。
「今日在這住,我又如何去安排給你玩的東西?我先回去,待明日你去,就有玩的了。」徐寶解釋原因。
「那先生路上小心,明天一早我帶著豕當、阿莠便去。」赤石又期待起來。
旁邊的婢女一聽徐寶要走,連忙跑出去喊人。
不一會兒王管事和王疇出現,出言挽留,徐寶婉拒,如是兩次,這才讓徐寶走。
臨出門時,徐寶站住,對王管事說道:「今日送來五十斤干豆腐,天氣還未寒冷,留不到明天,可儘快食用。」
說完,他帶著推半車紙的張屹離去,紙是王家送的,給書院的孩子們用。
他一走,王家忙碌起來,分干豆腐,五十斤分成二十份,自己家留一份晚上做,一家上下全吃,剩下的十九份王管事帶著送人。
王管事扣開別人家的門,不需要見到主人,直接給開門的人,說是今日得了上崗村的干豆腐,送給某家嘗嘗,便去下一家。
徐寶走在回去的路上,心情愉快。
他故意帶來五十斤一包的干豆腐,干豆腐放不到明天,除非是用井水鎮上。
來時他就猜測能住在這裡的是官員,既然如此,何不讓官員幫忙宣傳,干豆腐上的『上崗豆香』四個字可不一般。
若吃到的人覺得好,明天又叫人去買,買來的干豆腐上面沒有那四個字,就會感到味道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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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換著推車,回到於家店時天早已黑了。
徐寶沒回書院,書院施工呢,明天他打算帶著孩子們出去玩,野炊,玩一天。
兩個人一回來,於戩就告訴徐寶,張檉在樓上和周吏員吃飯,剛剛開始。
「於兄,把車收好,上面的紙別弄贓了,我就不上去了,我帶兩刀紙去旁邊的客棧練字。」徐寶跟於戩說。
於戩本打算給安排住的地方,一聽徐寶要練字,只好打消念頭,給張屹一個小酒罈子,讓廚房做了四道才,裝食盒裡讓徐寶晚上吃。
徐寶和張屹到旁邊的客棧選了個便宜的套間,二百文沒了,徐寶不嫌貴,套間兩個屋呢,京城的客棧給出的價錢還是很實在嘛。
想便宜也簡單,五文錢睡通鋪,沒油燈、沒熱水、沒毯子蓋,一屋子人用一個馬桶上廁所。
徐寶不打算享受一把通鋪生活,他還得把聲律啟蒙選擇性地寫下來,犯忌諱的地方刪掉,用別的補寫。
張屹頭一次住客棧,瞧什麼都稀奇,房間中的任何一樣東西在他看來都要比自家用的好。
一直到徐寶把酒菜擺上,張屹才想起餓。
「寶郎。」喝了半碗酒,張屹想起愁事,問:「明天干豆腐還能賣出去嗎?若賣不掉該怎麼辦?」
「看著賣,真賣不掉,天黑之前全送到赤石他家,哦,也別等賣不掉,明天干豆腐一來,直接送一百斤過去。」徐寶絲毫不擔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