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千愁萬苦一身擔
周吏員在分析利弊,他最想做的是把徐寶給趕走,自己接替對方的位置,以後的錢全部歸自己管。
跟著周吏員的人十分安靜,他們同樣看出來西市攤位一片地方的巨大價值,想分到更多好處,現在可是一文錢都沒得到。
徐寶這邊卻對李聾子說話:「李掌柜的,規矩就是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誰破了,誰就影響了大家的利益,無論在哪裡都一樣。」
李聾子愈發確定,就是徐寶乾的,只是沒有證據,更害怕徐寶氣急了會殺人,除非自己先動手,自己先動手的話應該……
「李掌柜的,你把這些牌子拿好,燒掉的院子重新修成小樓,房間多,往後只要有客人,保證先送到你的客棧,我還有後續配套的法子,用不上多長時間,你損失的錢便會回來。」
不等李聾子琢磨使用何等辦法先下手為強,徐寶又跟他說起正事。
按照徐寶的性格來說,李聾子多慮了,徐寶是不會因為錢財上的事情殺人的,偷東西和殺人是兩回事。
李聾子的思緒被打斷,他無奈地看著徐寶,問:「多長時間能回本,那錢的數,你知道的。」
四個官府來的差役心裡痒痒起來,他們看出裡面的道道了,而且估計李聾子家丟的錢很多,全被面前看上去無害模樣的徐寶給弄到手了。
那麼……是不是……
「天天客滿,李掌柜的你說用多長時間?」徐寶反問。
把一袋子牌子放到對方的腳邊,他又說:「醜話說到前面,不準刻意抬高價錢,不準欺客、宰客,往後可以漲價,我告訴你如何做,你做到了,允許你漲,做不到,你的客棧就是便宜的地方。」
李聾子的臉色變來變去,心情不好,被一個後輩如此警告著說話,估計是個人都不開心。
但他自己清楚,真需要錢,而面前的大孩子偏偏能幫著賺到錢,昨天那個院子若是不燒,今天來的九個人就會選擇住院子,沒辦法的情況下,九人要了三間上房,比院子少收錢了。
徐寶考慮考慮,需要個特殊的借口讓對方安下心,於是湊到對方耳邊說道:「聽人說,流官過了秋考,原來在西水門和萬勝門管事的鄭囿鄭行事會在西市多個操勞的活,明天我得陪著去吃酒,李掌柜的也提前準備準備。」
「真,真的?」李聾子心中的怨氣瞬間消散不少,不是因消息消散,是因徐寶知道此事,並能去參加筵席而消散。
李聾子重新打量徐寶,又嫉妒了,讀書人為什麼總能遇到好事。
徐寶笑笑:「真的假的先不說,李掌柜的可以邊賺著錢,邊等著看,如何?」
「好,我信徐郎你一次,但有的事情……」
「有的事情過後自然咱們都拿個交代出來,是擺香堂,還是插案子,行有行規,差不了誰,也跑不掉誰。」
徐寶打斷對方的話,說。
李聾子就納悶了,心說你是讀書人啊?為何滿口江湖氣。
他是真沒辦法了,點點頭,拎著一袋子牌子離開,那四個人他也不去管,一群小吏,沒什麼權。
他不管,徐寶管。
徐寶對著四個人說道:「四位大哥,遠來辛苦,到那邊坐坐,喝口茶的,我讓人去烤些肉串兒,再燙幾斤酒,出來一次算公差,回去早了也沒人心疼,何況來一次費腳力,總要有個買鞋錢,對吧?」
四個本來還打著小算盤的人一聽,連忙答應,心說沒白來呀,互相看看,眼神交流。
那意思是,還是人家徐寶懂事,活該李聾子遭殃,跟著跑來,一文錢都不給,瞧瞧人家徐寶。
五個人進辦公室,張勇和張廣去打下手,張檉帶著六個人出來,讓六個人把沙子不均勻的地方重新攛攛。
他則按照徐寶的交代找上依舊沒開始收稅的周吏員。
周吏員還在糾結當中,他想要權,又怕權拿來后不會玩,主要的是他控制不住徐寶,若是通過管著張檉來管徐寶呢?
然後張檉就來了,把他拉到旁邊,對其說道:「周吏員,小寶的意思是說,大家別急,西市擺攤的地方剛剛開始,現在算是小利,和養雞差不多,總要等雞大了,下蛋,大家分蛋吃,而不是把雞分了,誰養著雞不重要,重要的是雞是大家的。」
簡單的兩句話說出來,周吏員心情果然好了,他愁的便是此事。
但他還擔憂,問:「若是雞下了蛋,不給分呢?」
「小寶說自己把蛋全吃了,會撐死。周吏員別看小寶年歲不大,懂事兒著呢,原來在西水門的鄭行事和許吏員,明日辦筵席,小寶要去跟著忙活,他不懂事能讓他去嗎?」
張檉也把這個事情拿出來說。
他其實更想說的是靠山王家,那才是厲害的存在,可是徐寶不答應,說那種情分輕易不能動,動起來就得有足夠分量的人被成群收拾,有人為之丟命都不稀奇。
周吏員更舒服了,想著既然別人能容下徐寶,自己何必找煩心事,總歸西市這裡是自己管,他徐寶還能飛上天去?
「成,讓小寶快些賺錢,天要冷了,冬天花消的地方多,炭就不少燒呢。」周吏員催促下。
「是,我等會盡心,周吏員忙著收稅吧,我該清掃的也動動。」張檉說完,等周吏員帶人去收稅,嘆口氣,自語道:「看著小寶做事,明明是賺錢的,怎就這麼累呢。」
跟四個人吃串、喝酒的徐寶也累,心累。
各方面全要照顧到,差了哪個,哪處便是隱患,會出事的。
但利益還不能隨便白給,給習慣了對方會不在乎,有一天不給了就不行。
眼下得把四個人拉進來,順便再把其他人一起拉進來,大家共同賺錢,並且付出。
徐寶此刻用筷子把肉從串上擼下來,蘸蘸乾料,動作自然又優雅地吃掉,等四個人幾乎差不多咽下東西,他端起酒碗,說道:「四位大哥,說實話,我這裡有事情要麻煩你們。」
四個人看著徐寶那動作,在氣場上就差了一籌,感覺到有壓力。
他們跟著端起碗,喝一大口,緩緩地呼出口氣,酒不錯,價錢也貴,燒酒,平日里可捨不得喝。
「徐寶但說無妨。」一個差役打個酒嗝,看著徐寶說。
「說句實話,也不怕你們笑話,西市擺攤的地方要賺大錢了,到時壞人一定會多,跟著周吏員旁邊的張衛,他根本不管事,他總是帶著人去別人的店旁邊轉,攤子的地方很少來,四位大哥應該知道吧?」
徐寶說張衛的壞話。
四個人猛點頭,沒錯,張衛不是好東西,他仗著身份,總是能弄到錢,自己四個人也是開封府下的,卻不如他。
哎呀,原來徐寶和自己是一夥兒的。
徐寶接著說:「原本呢,我打算找閑漢幫忙,一人一天給五十文,找那麼二十來個,一天拿一千出去也值,可是……」
「等一下,徐,徐郎你說一天願意拿多少錢出來?」一個衙役忍不住問,其他三個瞪大眼睛等。
「一千文啊。」徐寶重複一下,嘆氣:「哎!可是我又覺得閑漢總不能跟衙門裡的人比,別人看著害怕,哪像四位大哥,別人一瞧,呦,官府的,心裡安穩,是不是?」
「是,沒錯,我們是官府的,專抓壞人。」另一個順著話說,其他三人點頭。
「對,原本我還為難,不曾想,四位大哥今天親自過來,緣份啊,我求人無門,不知大哥們能不能辛苦下,最好是八個人,白天晚上輪流在這邊轉,讓壞人一看就怕,叫好人一看便安心。
多了不敢說,一人一天一百五十文,我拿出一千二百文。在對面那角落,再搭個屋子,誰溜達累了,進去喝點茶水,只是不曉得大哥們有空沒?」
徐寶一副求人辦事的樣子,很苦惱,眼神迷茫,像夢一般地,像夢一般地凄婉迷茫,或者說是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悵,可惜的是雨停了,要不然他可以打把油紙傘,他有,還是大傘呢。
「有,有空兒。」四個人也有,不是有傘,是有時間。
一人又琢磨著問:「為何要八個人?我四個不行嗎?」
「四位大哥自然是行,一人三百文,可是我擔心四位拿了幾天的錢后,就沒工夫了,四位上面的人還有同僚看到四位如此能幹,自然要多多安排事情做,是吧?」徐寶邊為四個人倒酒,邊說。
四人猛然一驚,汗都嚇出來了,一陣陣后怕,可不是么,自己想多賺錢,居然敢忘了同僚和上面的人。
「徐郎說得是,應該八個人,另四個要找上面的頭商量,到時候我等拿著一天一百五十文,給家裡用一百文就夠了。」
一個人想明白后,說道。
他的意思是說另外四個人讓上面的頭頭安排,然後一人一天給頭頭五十文,頭頭每日可得四百文。
「還是四位大哥想得周全,一會兒吃完,四位帶著些下酒的吃食,再打幾斤酒回去,最遲後日,對面角落的屋子便搭好了,來,我敬四位一碗。」
徐寶端起碗,敬酒。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四個差役帶著酒和熟食離開,他們要回去找當頭的喝,然後把事情提出來。
四個人走的時候對徐寶的態度變了,很恭敬。
他們服氣,別看小寶年歲不大,做事情滴水不漏,那李聾子吃虧吃得不冤,誰讓他得了小寶的好處,一點不往外吐的?
徐寶目送四個人離開,跑到廁所,把吃的兩個串,還有大半肚子的水,以及三碗燒酒全吐了,然後到賣汆丸子的地方要了一碗湯暖胃。
張勇和張廣看著,剛才他們一直站在外面聽,此刻他們才知道,小寶真不容易,換成旁人,莫說是孩子,尋常的大人也做不來,事情太多了。
徐寶端著湯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走到張勇和張廣面前,笑著說道:「好處來了,一會兒你倆跟我去買新衣服,買更好的,咱仨兒都有,今天回村,明日一早過來,安排下簡單的事情后,與我一同去參加筵席,但估計你倆到時要委屈下,呆在下人呆的地方。」
「不委屈,我們一點不委屈。」兩個人使勁搖頭,異口同聲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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