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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童聲脆脆伴歌行

  二十兩金子擺在那裡,鋪子內外的圍觀之人皆露出羨慕的神情。 

  金子呀,那可是金子,一片一片的,真好看,剛才給出去的銀子也好看。 

  整個店鋪只有七個人不激動。 

  王家的三個孩子,馬先生、王管事、王疇,及徐寶。 

  赤石是知道家中有錢,不在乎一點金子,他的弟弟看樣子平時不怎麼親自花錢,不懂金子的購買力。 

  最小的阿莠更在乎的是讓徐先生抱著自己,被徐先生抱著就什麼都不怕了。 

  王家的人有錢不在乎,徐寶是見多了錢,無所謂。 

  給錢的鋪子的管事卻無法平靜心情,不是因錢而激動,是一幅對子,從今天開始,成衣店與別人家的便不同了。 

  他敢篤定,此聯一掛,會有很多人擠上門來買衣服。 

  沒想到啊,沒想到有人專門過來找徐寶的麻煩,更不曾想到徐寶竟然如此厲害,傳言還真不是假的。 

  都說他徐寶在西水門碼頭賣豆卷時便行文流水、出口成章,今日自己算見識到了,老天爺呀,把好事送上自己的門了。 

  徐寶慢慢寫著,他寫四幅,兩幅楷書的,兩幅行書的,一幅掛門口,一幅掛堂里,看在二十兩金子的份上,行書是額外贈送。 

  邊寫,他就邊琢磨,難道自己的書法真的不如十六哥?村長爺爺還說自己寫的字比不上嘟嘟,哈,十六哥厲害,對個對聯能賺二十兩金子? 

  還是這個時代好,換成那邊,去別人的衣服店對對聯,一分錢都不帶給你的,至於說像柳永那樣在勾欄之地賺失~足~女的錢,純粹是開玩笑,換自己那裡,莫說是寫首詞,柳永哪怕寫個千言律詩,提起褲子也得給錢。 

  如今則不同,自己被人給頂到牆上對個對聯,居然都有很多錢拿,好時代呀。 

  而看著徐寶寫字的人絕對想不到他此刻心裡琢磨什麼呢。 

  寫完,筆一放,徐寶想了想,對管事的人說:「店裡以後的衣服,要分成天闋裝、若夢裝、月旦服、春秋樣,記得說好的三成毛利,回頭我給你畫樣。」 

  管事的連連點頭,徐寶說什麼他都聽,他此刻還沉浸在對聯的幸福當中。 

  他知道今天花的錢多,但值,往常花錢求都求不來。 

  圍觀的人依舊在看,不願離去,看字,默記著對聯,更看一盒金葉子。 

  阿莠不管什麼金子不金子,對聯不對聯的,她看到徐寶寫完字,張開胳膊,仰著頭等。 

  當徐寶抱起阿莠時,阿莠立即變成開心的樣子,王疇看著都不舒服了,自己的閨女對自己也沒這樣啊。 

  「咱們去吃栗子雞好不好?」徐寶問阿莠。 

  「好。」阿莠很痛快地答應,她不在乎吃什麼,只看和誰在一起吃。 

  徐寶重新換條褲子,張小還是原來那身,他的衣服要三天後來取。 

  一行人在店裡的管事和夥計恭送下出門,張勇抱著裝有金葉子的盒子,四下里看,看誰都像是要過來搶錢的。 

  張小和王家的護院走在車邊,張廣空甩著鞭子也沒坐車,陪同騾子一起,他看一眼張勇抱著的盒子,忍不住對坐在前面的徐寶小聲說道:「寶郎,還是你賺錢容易,一個下聯就二十兩,金子啊。」 

  徐寶看看張廣,對他說:「可我學的時候不容易,你只看到了賊吃肉,怎不想想賊挨打呢?」 

  「很難學嗎?」張廣不清楚,他沒機會念書,總是羨慕能念書的人。 

  徐寶抱著阿莠,抬頭看看天,嘆口氣,說道:「反正我是熬過來了,那時學是必須學,不喜歡,太累,現在也學,但現在是為了做好某個事情而學,不累,其實學著學著,就習慣了。」 

  「習慣了。」阿莠重複。 

  徐寶看看阿莠,又去瞧盯著這邊看的王疇,搖搖頭。 

  他認為王家對閨女的教育很失敗,阿莠的爺爺當官,整個忙來忙去,算計這個、算計那個的,她父親又要寫唐書,就是唐史,斷代史。 

  還能看出來阿莠因為是女孩兒,家中的奶奶和母親應該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赤石身上。 

  所以赤石顯得聰明,阿莠則是願意自己一個人玩,她或許也想要得到更多的關注,可應該是總失敗。 

  然後呢,她就玩出了屬於她自己的世界,漸漸與人隔開。 

  這是很可怕的事情,時間長了寶寶會得自閉症的。 

  徐寶看阿莠總喜歡重複自己說的話,便明白阿莠的世界里多了個自己,也就是重新一次願意去接觸更多的東西。 

  若自己現在像阿莠的家人一樣對待阿莠,那麼阿莠會再次把自己封閉起來。 

  想想就恐懼,那得是多麼孤獨啊。 

  於是徐寶對阿莠說道:「咱倆玩遊戲吧,我說你跟著學,好不好?」 

  「好。」阿莠答應。 

  然後徐寶上下左右瞧瞧,說道:「天上白雲有朵朵。」 

  阿莠跟著學:「天上白雲有朵朵。」 

  徐寶繼續:「秋來大雁向遠歌。」 

  阿莠還是學。 

  徐寶:「從東往西叫作路,由南到北稱為街。開封橋樑一座座,座座橋下是小河。河中魚兒嬉戲鬧,還有岸邊樹葉落。一葉漂漂如小船,一葉轉轉隨漩渦……」 

  徐寶一邊跟阿莠說著,一邊騰出只手來對王疇示意,讓對方寫。 

  因為他是臨時編的,回頭就記不住了。 

  王疇卻回了一個手勢,他指指自己的腦袋,意思是他背下來了。 

  徐寶最討厭這種人,記憶力要不要那麼好?欺負人是不? 

  跟我比記憶力,我應該讓十六……哦不,十六哥的記憶力也不強,那就是五哥,對,讓五哥來,寫書法的時候才應該找十六哥。 

  徐寶腹誹著,他羨慕那些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人。 

  卻不知車上車下的人都震驚地看著他,包裹王疇。 

  王疇才華不小,否則也考不上進士,更沒有資格參與唐書編撰,可他從來沒有把心思放到這種順口溜上。 

  他只要想著韻,就會往格律詩詞上放,那很累的,而且講究文字的工整和對仗。 

  他以前寫出來詩詞,家中的孩子能背倒是能背,過後就忘,太難,字詞晦澀,本事是顯出來了,孩子理解起來不容易。 

  所以徐寶拿出來『聲律啟蒙』后,他和馬先生都被震撼了,好學、上口,真正為孩子寫的東西。 

  今天王疇看著自己的小閨女一句句跟著學,還很高興、很開心,才知道,原來教孩子是這樣的。 

  他不相信徐寶說不出更顯文採的字句,從那剛才一個被逼著寫出的『針穿線走,綉作世間一夢,花開花落話春秋』的下聯,就能看出徐寶學了多少東西。 

  那可是真本事,絲毫作不得假的。 

  王疇也聽說過徐寶之前賣干豆腐時候的事情,張口便是『蒼梧謠』,隨嘴即成『卜運算元』。 

  然,此刻他徐寶玩起了順口溜,這是讓文人很瞧不起的東西。 

  真正有才華的文人誰作順口溜啊,丟人,至於說學了幾年就自認為有才華的人,他們連順口溜都不會。 

  看著簡單的東西,需要歲月來積累,尤其是同聲韻上。 

  但此刻他徐寶不怕別人看輕,依舊是隨意地指著一個東西就把韻給拼出來,而且自己的閨女還喜歡學,脆脆的聲音響著,叫自己聽了心中暢快。 

  王疇恍然間領悟,原來教孩子是這樣的。這徐寶,他究竟是誰家的孩子?他的家人是如何教導他的? 

  「中午對日西邊右,抬起手來東在左。冬天皚皚覆大雪,夏季水面風拂波……」 

  此時赤石和弟弟豕當也跟著念起來,七字順口溜,別管是平聲韻,還是仄聲韻,讀起來都是朗朗上口的。 

  徐寶教的時候快樂,寶寶們學著開心,他們不需要什麼高深的知識,他們把這當成了遊戲,然後一點點從最淺顯的句子裡面知道很多生活中的常識。 

  車上的馬先生聽著、看著,臉上儘是尷尬之色,他終於發現了,自己原來是不會教孩子的,三個孩子從未跟自己如此親近過。 

  自己讓三個孩子背點東西,他們三個總是愁眉苦臉的,看看人家小寶,根本不用板著臉逼孩子,孩子自己就願意學。 

  ****** 

  一路說著學著,車到了西市。 

  徐寶:「小蔥豆腐家常菜,栗子和雞燉一鍋。走嘍,我帶你們去吃栗子雞。」 

  說著他抱阿莠下車,另外兩個寶寶也跟著,阿莠開心地喊:「走嘍~~走嘍~~~」 

  王疇、馬先生、王管事卻相互看看,從成衣鋪子出來,徐寶教孩子順口溜,居然一韻到這裡,中間沒換韻,而且停得那麼自然,說著栗子和雞燉一鍋,就正好帶著孩子去吃栗子雞。 

  馬先生對王管事說道:「你賺了,才給了一百兩銀子。」 

  王管事點頭,深表贊同,自己確實做了筆好買賣,當時還覺得一百兩銀子給得多呢,如今才曉得,區區一百兩銀子,買不來此刻的徐寶教孩子。那根本不是多少錢的事情。 

  三個寶寶不管那些,他們一路『玩』著,到地方還有好吃的,都跟著徐寶走。 

  到了『辦公室』,張檉已經把栗子雞做好了。 

  端上來一盆,再用小碗裝著放到寶寶的面前,寶寶們從來沒吃過。 

  徐寶也沒見過這邊有人做栗子雞,他其實喜歡吃土豆燉雞,可是沒有土豆,他又想到山藥,卻覺得山藥太滑,還有點酸,便選擇用栗子。 

  栗子很貴,沒有什麼五元錢三斤的,都是四十多文以上一斤,沒辦法,生產力跟不上。 

  用它和雞肉一起燉,是道不錯的菜。 

  ****** 

  今天一章,明天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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