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跳出個推官
聽外面有人要抓自己,徐寶對趙禎說:「官家,我出去看看。」
他是按照他那時的規矩說的,比如他閑著無聊,找村裡出去的十叔到店裡吃飯,十叔是市~長,外面有本地警察要抓他,他應該是先出去被抓,然後十叔再出馬。
因為萬一真是有什麼罪呢,哪怕是認錯了,一旦十叔當場庇護,就很容易被政~治上的對手利用。
這是一種思維模式,徐寶順嘴說出來,並起身。
「坐下。」趙禎的聲音響起。
徐寶又坐下了,他反應過來了,趙禎不是自己的十叔,不怕政~治上的對手,那就不出去了,反正外面的人也進不來,有護衛趙禎的班直守著。
班直也可以稱作近衛班直,選拔的方式比較簡單,一個是政~治審~查,查祖宗八輩兒,另一個是打,一個對一個,兩個對兩個,三個打三個,打贏了可能要進行下一撥打。
打的時候可以用牙咬,還能挖眼睛、掏襠、捶後腦勺,吐吐沫也行,屬於無限制自~由搏~擊性質的。
徐寶不相信差役能幹過班直。
果然,外面傳來動靜,『叮咣噗嗵』等等。
「哎呀,打我,我奉命拿人,哎呦,你們敢對我動手,我全給你們抓起來,疼死我了,娘的!」有**和咒罵聲響起。
說話的就一個,但**的感覺上有不少,像多重奏,此起彼伏,有輪唱、有和聲,仔細聽還能聽出復調。
「徐郎,徐郎你出來吧,你找人打差役不行啊,徐郎我是嚴當柱啊。」外面有一個沒**的,在那喊。
「小寶知道此人?」韓琦問。
「開封府的差役,隨劉坤去我村子里,我給他找了個補貼家用的活,我昨日來時,他的活計換了,幫著看修窯的人,一天二百文。」徐寶介紹下情況,現在納悶,人怎麼回來了。
「讓他進來。」趙禎吩咐。
徐寶朝外面喊:「嚴大哥,你把東西全放下,進來。」
「好啊,你別讓他們動手,我剛才站在旁邊沒動。」嚴當柱喊一嗓子,然後腳步聲傳來,接著他拉開門,探個頭,觀察下情況,可能覺得沒危險,這才往裡進,結果後面跟上來一個剛才打人的。
「嚴大哥沒在村裡?」徐寶問?
「這不是又著火、又死了牲口么,我回來報一下,雖說是縣裡接手,可是那死掉牲畜……是吧?」嚴當柱沒把話說全。
徐寶懂了,嚴當柱是惦記上崗東村死的牲畜了,想要弄回來,或者是賣,或者是吃,但他與另外兩個差役顯然是做不到的,縣裡來調查的人估計會給帶走。
當然,徐寶也打算留下,做個醬牛肉了,來個全羊湯了,馬肉和驢肉可以熏一下夾饃,或者乾脆做成熏肉大餅。
「開封府要拿人?」范仲淹問。
「你誰……范,范權知?你,我……」嚴當柱剛要質問『你誰呀』,結果一扭頭看到問話的人,登時結巴了,范仲淹三年多之前還是吏部員外郎、權知開封府呢。
嚴當柱在開封府幹了好多年了,自然認識,雖說又被貶出去,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而且官員貶來貶去又回來複職的,已經習慣了。
「為何要拿小寶?」范仲淹又問。
「不,不是拿,我是怕他們抓徐郎的時候打人,我跟來,看……」嚴當柱聽出來范仲淹是護著徐寶的,他連忙從身上往外掏東西,長條布。
「嗯?」跟他一起進來的人一手按在他肩膀上,瞪眼睛。
嚴當柱把布條扔掉,解釋:「他們帶枷來的,我怕徐郎疼,拿著布過來給墊一墊,然後我再想辦法打點。」
「多謝嚴大哥。」徐寶道謝,不管怎麼說吧,錢沒白花,至少自己被上枷的時候還能有人幫自己墊個布,然後奔走雖說最後打點的錢也應該是自己拿,但總比沒人管強。
嚴當柱連連擺手:「不見外的、不見外的,照實了說,你被抓了也沒事,認個錯、服個軟,多拿出些身外之物,他們會放人的。」
「錢我有,卻不會給他們,我買來糧食送到保安軍那裡多好。」徐寶輕飄飄地說道。
他故意的。
效果已經出來,趙禎的嘴唇緊抿著,眼睛也眯起來,是個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憤怒。
范仲淹看了徐寶一眼,繼續問嚴當柱:「誰讓抓的人?」
「這……」嚴當柱一猶豫,隨即咬咬牙說道:「聽他們說,是……左廳推官侯矩。」
「哼!鄭天休治下的好官。」呂夷簡冷哼一聲。
他終於找到別人的問題了,鄭天休就是鄭戩,現在的權知開封府,鄭戩負責查一個大案子,結果就涉及到了呂夷簡。
主要是查馮士元這個人,他幫著參知政事的程琳用特殊手段買了另一個官員從孫子家的房產,一查就查出來馮士元還幫著呂夷簡家的人招雇有夫之女子。
雖然說呂夷簡最後沒啥事,但他跟著丟人啊,他恨馮士元把該說不該說的全說了,也埋怨鄭戩瞎查。
現在一聽是開封府的左廳推官侯矩指使人抓徐寶,他就趁機說一句,讓趙禎聽。
徐寶則是一臉茫然之色,他裝不知道,其實嘟嘟給他的那個冊子上都說了,包括呂夷簡和范仲淹的恩恩怨怨。
一個個官員相互之間的關係一點不純粹,參加著恩怨與利益,有著共同的敵人,也可能本身就是敵人,或和或分,讓人難以明了。
因此知道歸知道,徐寶不打算參與進去,反正不招惹到自己就行,只是現在有人要招惹了,而且還是利用手中的權力直接動手。
這就不行了,東市即使要和西市正那無所謂的東西,也得守規矩呀,哪能爭不過就抓人,何況自己也沒打算與你們爭,何況我撈的錢又不是沒給你們開封府的人,你們自己把事情做差了,怪我?
徐寶不出聲,他沒說什麼『我讓他抓去跟他講理』這樣的話,那是逼迫趙禎呢,沒看剛才說了句有錢不給,寧肯買糧食給保安軍后,范仲淹就看過來了么?
誰都不是傻子,表達一下自己的態度就行,再刺激別人,估計就適得其反了。
嚴當柱同樣不敢插嘴,別人問他就答,他也發現屋子裡的人不一般,除了見過的范仲淹,其他的沒印象,但看眾人坐的位置……哎呀!
嚴當柱這才發現,范仲淹居然不是上首,也不是左手位,而是右邊第一個,說明有兩個人比他厲害。
那坐在上首位的人好年輕,什麼官?情況不對,徐寶咋跟一群這樣的人呆在屋子裡?我滴個老天爺呀,多虧自己沒跟著抓人,而是帶著布條。
怪不得徐寶不怕劉坤,背後有人啊,咦?這孩子誰家的?
「罪名是什麼?」冷場了十幾息韓琦問。
「冒官。」嚴當柱答,而後心說罪名什麼的還重要嗎?
四個人看徐寶,徐寶聳聳肩,深究起來他確實冒官了,他一官一職沒有,跑到西市攤位這裡指手畫腳,搬攤的人只認他徐寶和不認官。
但是,他不認同,他說:「我沒冒官,我一沒收稅,二沒抓人,三未貼官示,我是做買賣。」
他掰著指頭數:「我讓人做好了架子,租給擺攤的人用;我還找了人去把來京的人帶來這裡買東西,我收個份子錢;他們怎麼賣東西,我是給出個主意;至於說有人的菜凍了我幫著賣,我心善,我願意。」
「還有霸市。」嚴當柱又補充一條罪。
「不可能,我一不打、二不罵,我用什麼霸?」徐寶繼續否認。
「說你求龍斷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嚴當柱再說一句。
「扯淡,斷章取義,倒是把前一句『獨於富貴之中,有私龍斷』用在他身上合適。」徐寶撇撇嘴,說道。
嚴當柱愣了愣:「啥意思?」
他根本不知道裡面的意思,他只是記下來了而已。
這屋子裡除了睡覺的孩子和他以外,其他人全知道,呂夷簡見他可憐,便與他說:「他說小寶看著別人做買賣,就站在高的地方想辦法要把所有的好處全佔了。小寶說他當官為了好處還不準別人也撈點好處,本是說官員對官員的,如今他侯矩是官員,連草民都不放過了。」
「哦,多謝。」嚴當柱連忙道謝,並努力去記徐寶剛才說的話,他準備拿出去顯擺。
「嚴大哥千萬別瞎背,會惹人笑話,若真想知道,回村找王管事,你說出一句,他便會告訴你。」
徐寶一見嚴當柱的神態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趕緊勸一句。
「王管事的也知道啊?也好,唉~~」嚴當柱嘆口氣,這時候他是真羨慕讀書人,人家互相之間說話能聽懂,自己聽不懂。
這時趙禎發話了:「叫中梁進來。」
徐寶去喊王肱。
王肱進來就沒人跟著,他看了一眼嚴當柱,很機敏地沒打招呼,等吩咐。
「去與侯矩說,告訴他,年根底下時,東市各攤位若不能多賺五成錢,他就下去擺攤吧,不準碰西市。」趙禎吩咐。
「是。」王肱答應一聲離開。
「嚴大哥你回村吧,這裡沒事了,不要再叫衙門裡的人去幫著查牲畜,那牲畜我要留下,至少有扇羊排給嚴大哥帶回家。」徐寶對嚴當柱說。
「那方舉和吳粱呢?」嚴當柱還沒忘另外兩個同僚。
「都有都有。」徐寶保證。
「好,好啊,我……我走了?」嚴當柱看另外四個人,韓琦對他揮揮手,他這才敢離開,一出門就長出口氣,擦汗,覺得方才實在是嚇人。
趁他開門的工夫,劉乾藉機喊:「徐郎,我家篙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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