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梅長老
駱玉書見七女雖廝殺一處,仍是自然而然地成對施展開玉蟾兩儀劍法,但幽部少了一人,織霈使形單影隻,片刻間便大落下風、險象環生,若非仗著自己也熟習此路劍法,於對方招數步法盡皆瞭然於心,只怕早已中劍受傷。他記著當日羅琨之言,有心要出手相助織霈使,但霜霞二使曾在武昌同自己交過手,二部眼下雖生內亂,若他與顧青芷當真現身,難保七女不會群起而攻之,到時反而不是敵手。
正自躊躇之間,忽聽葦叢中一陣大笑,眼前一道青影閃過,身法快如鬼魅。只見那人在七女身間閃轉騰挪,人影到處,左手一探,便奪下了對方手中長劍,隨即交於右手,腳底已移到下一人身旁,猿臂輕舒,又是一劍在手,轉瞬之間便將七女兵刃盡數奪去。那人撒手將七柄劍往地下哐啷啷一拋,哈哈笑道:「怎麼同門師姐妹練劍,也用這般拚命么?」
眾女但覺眼前一花,兵器便已被人奪走,不禁俱皆為之愕然,紛紛停手罷斗。沉霜使定睛一望,喜道:「梅長老,你在這裡便好了!聚星使用五虻七星針打傷了摶霧使,請梅長老主持公道,讓她交出解藥救人。」那「梅長老」轉頭對聚星使笑道:「聚星使,你真對本教姊妹下了如此重手?」
駱玉書在暗處窺見他容貌,心下不由大為震驚,原來對方便是昨日在朱仙鎮管墨桐葯攤上那名青衣老者。當時他見這老者同管墨桐似乎交情匪淺,孰料竟是位列峻節五老之一的梅潛。羅琨曾提到自「歲寒三友」中的松竹二老叛教之後,梅潛為求避嫌,極少插足教務,不料竟會在河南連日撞見。
聚星使急道:「梅長老,你最清楚我的脾氣,要真是我做的,我怎會矢口不認?」梅潛笑道:「話是這麼說,但摶霧使確是中了七星針不假,你先拿解藥出來。」他近兩年雖四方遊歷,甚少涉手教務,畢竟是教中五位長老之一,加上梅潛性子隨和,在教內聲望既高,人緣又佳,說話向來極有分量。聚星使見他開口,從懷中取出一塊黑黝黝的方石同一紅一白兩個小瓷瓶交給他道:「先用磁石吸出鋼針,白瓶內服,紅瓶藥膏敷於針口,半日即可無恙。」
梅潛將東西遞與織霈使道:「快拿去救人罷。」織霈使眼睛一紅,低頭接過解藥,依言替摶霧使取針解毒。梅潛眯縫著眼笑道:「沉霜使,我一直誇你在這幾個女娃子當中處事最為沉穩,怎麼今日也糊塗了?織霈使,你且說說摶霧使是甚麼地方中針。」織霈使一怔,低聲道:「中在右胯。」梅潛笑道:「你們仔細想想適才你兩邊所站方位,聚星使如何能抬手射中摶霧使右胯?除非這針會在半路拐彎。」
沉霜使略一回思,動手之前己方四人面向西南,自己立在最前,摶霧使緊挨著站在左後,南首的聚星使如要髮針射其右胯,必會先打中擋在摶霧使身前的自己。但當時摶霧使一遭暗算,雙方便即動手,又哪顧得上瞧她是何處中針?若非梅潛一語點破,只怕今日不明不白地與玄部四使結下深仇,不禁心中一凜,恭恭敬敬地道:「梅長老見教得是,怪貧道莽撞了。」心道:「如不是聚星使下的手,那又是誰?雲煙二使一直站在星月兩人身後,更無可能出手,難道是浸月使?只是旁人又怎會使五虻七星針?」
梅潛見她獃獃出神,哈哈一笑道:「我不在這些日子,聽說你們這幾個女娃娃大有出息,很是能替宮主辦事,今兒到底為了甚麼鬧到要自相殘殺?」染霞使搶著道:「還不是為找應文大師的事……」梅潛打斷她話頭道:「小妮子好不曉事,這話也隨便說得的么?小心隔牆有耳。」染霞使道:「這兒除了我們幾個,哪裡還有旁人?」梅潛笑道:「恐怕不見得罷?」忽提高聲音道:「草叢裡的朋友,還不出來見上一面嗎?」
駱玉書見他已然察覺,只得攜顧青芷起身走出葦叢。染霞使嬌叱道:「又是你們兩個!」拾起長劍便要攻上,梅潛伸手攔住她道:「染霞使,你平時最沉得住氣,今兒可有點反常。」染霞使臉上一紅,笑道:「梅長老真愛說笑,本使替宮主盡心辦事,甚麼時候落後過?」
梅潛嘿嘿笑道:「老頭子教你個乖,往後如要動手,先得摸清人家的底細。你可知這兩人是誰?」染霞使道:「他們暗中盯梢樹海,定是本教的對頭。」梅潛點頭道:「對頭有惹得起的,也有惹不起的,你怎不問個明白?」
沉霜使冷冷道:「充其量是朝廷的狗官,有甚麼惹不起?」梅潛笑道:「官倒確是個官兒,是不是狗官可就難說。老頭子給你們引見,這位駱玉書駱少俠,是河間府駱大俠的長孫;這位顧女俠更了不得,不單是霹靂堂顧老堂主的千金,還是思過先生的侄孫女。你們自己說,就憑咱們幾個的本事,惹得起人家么?」
駱玉書心道:「梅潛與我二人素未謀面,多半是從管墨桐處聽說。大哥說這位梅長老近年來遊離教外,看來他和無為宮一眾首腦人物來往仍頗緊密,否則不會對我二人的來路打探得如此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