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武侯祠
景蘭舟聞到帕上傳來陣陣幽香,心中霍然一動:「這手帕是冼姑娘的。」心神一陣激蕩,忙抬頭舉目四望,但見街上人來人往,卻並不見冼清讓倩影。他心下悵然若失,獃獃站立良久,忽爾轉念想到:「冼姑娘身為一教之主,武功見識皆不在我之下,她突然離我而去,自然有其道理,我怎能只顧想著自己,一味強求?至多兩月之後,無為教君山法會上自可相見。眼下亟須至南陽赴丐幫之約,此事若得停妥,更可順路前往開封探視駱師姐傷情。」當即振奮精神,出城曉行夜宿,過得隨州繼續往西,第三日傍晚便到了襄陽城外。
景蘭舟心道:「似這般走法,再有一兩日即到鄧州,屆時便可向丐幫將諸般誤會解釋清楚。」想到那誣陷自己的癩子乞丐武功猶勝梅潛,不免有些憂慮;轉念及丐幫眾位英雄人物既皆在場,亦無懼邪魔外道,又稍稍放心了幾分。他見太陽尚未落山,心道:「襄陽城西二十裡外便是隆中,今日既至此處,何不往觀諸葛武侯當年蟄居之所,以慰敬慕先賢之情。」主意既定,也不在襄陽城中投宿,徑奔隆中而去。
那隆中山就在城西不遠,景蘭舟走了小半個時辰即至,但見山靈水秀、雲煙縹緲,果是一片大好去處。他牽騾轉過山腳,南面便是卧龍岡,岡前一片茂林鬱郁蒼蒼,林中便是諸葛亮草廬故宅,自來無人居住,歷朝襄陽官治亦常遣匠工修繕葺治。景蘭舟見堂前一口古井,後面數間屋宅,四下竹芭松茂,環境極是幽勝;草廬內外又有歷代朝廷及地方官吏所立的大小碑刻石銘,無不極盡旌表頌揚之辭。
景蘭舟仰見夕陽餘暉灑落枝頭,四下了無人跡,但聞鳥語蟬鳴,更顯寧謐清幽,心中暗自感嘆:「諸葛武侯身懷濟世之才,治國御軍曠世無匹,得以配享武廟,千百年來香火鼎盛、百姓追思不止,人臣之道,至此亦已極矣。更難得諸葛丞相一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雖則功高顯榮,卻能謙抑儉慎、忠節不改,實乃天下俊傑、千古一人。」他想到諸葛亮為復興漢室而六齣祁山,以一州之力對抗三分天下有其二的強魏,這等知其不可而為之的決心自己萬難企及,心道:「師父教導我學武功是為振弱除暴、維護武林正道,這話決計不錯;但若敵人真如魏之於蜀般強弱懸殊、難以戰勝,不知我能否似諸葛丞相一般百折不回?」他自小受顧東關教化熏陶,極具俠義心腸,懲奸除惡自也毫不手軟;但景蘭舟為人跌宕不羈、不修小節,瀟洒中帶有幾分隨便,這是與生俱來的脾氣秉性,後天絕難改變,比起駱玉書滿心報國壯志,卻又不盡相同。他心中再轉念一想,不覺暗自好笑:「我區區一介鄉野,竟拿自己同諸葛武侯相比,當真狂妄無知之極。」
他在草廬前後轉了兩圈,抬頭見天色將晚,心道:「這裡瞧得差不多了,再去武侯祠瞻仰一番,總也不枉此行。」向北折返來到隆中山麓,那武侯祠便坐落在山腰,但見青磚斑駁、石獅威肅,斜陽映照在房頂琉璃碧瓦上反射出淡淡的金光,暮色下更顯得古樸莊嚴。
景蘭舟將青騾拴在門外,入祠朝孔明塑像虔心拜了三拜,正殿後便接著一道碑廊,一側庭院中多植松柏桐桕,頗顯蒼鬱端肅。景蘭舟正在廊下游賞碑銘,忽聽祠堂后隱隱傳來兩人爭吵之聲,其中一人乃是女子。只聽雙方說不上兩句話,便有打鬥之聲自後傳來,竟似動起手來。
景蘭舟心中一動,雖知天大地大,這女子殊無可能便是冼清讓,但自後者在武昌離他而去,自己每日對之牽腸掛肚,心底難免存有一絲念想,當下快步轉到堂后,見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枇杷林,此際正值初夏,枝頭上掛滿了黃橙橙的果實。
景蘭舟躲在樹后一望,見林中一男一女激斗正酣,其中一手持銅棍的漢子生得麵皮棕紅,兩頰鸛腮高突,正是大禮分舵舵主「赭面郎君」郎海通;另一名女子綠袍錦靴,一件鵝黃斗篷上下翻飛,服色甚是醒目,使一根丈余長的軟鞭,竟是王振的義女岳素。除此二人之外,尚有兩名丐幫的四袋弟子手握竹棒站在一旁。
景蘭舟見狀心中一驚:「這兩人怎在此交上了手?」他知岳素武功頗有獨到之處,郎海通雖身為丐幫舵主,未必能勝對方;自己身分尷尬,也不知該出手相幫哪邊,當下也不著急現身,只在樹后觀望。
只見郎海通步步緊逼,將一根熟銅棍舞得虎虎生威,岳素運鞭在身前揮舞出數個同心圓圈守住門戶,腳下不住後退。兩人拆了十七八招,郎海通長棍橫掃,岳素向旁一閃,銅棍「喀」的一聲打折一株小樹。岳素手腕一抖,鞭頭已然纏上棍身,揚臂向後一扯。她氣力雖比不上郎海通,但這股勁道自手上傳至鞭梢,卻也非同小可,郎海通兩手握不住銅棍,眼見便要脫手而出,心道:「前幾日在雷疇天手底大敗虧輸也就罷了,今日再被這娘們奪去兵器,我這舵主也不用當了。」口中大喝一聲,奮力將銅棍朝對方面門擲去。
岳素未料對方非但不運勁爭奪,反竟將兵器擲出,只見熟銅棍挾著這一擲之力,連同自己鞭上的力道,直如乘風破浪,來勢極為迅猛。她不敢伸手硬接,閃身向旁避開,那銅棍啪的一聲砸在地上彈起,竟又轉著圈向岳素頭上呼嘯砸落,原來這招乃是五郎八卦棍中的絕技「流星趕月」,先將長棍朝敵人扔出,出手時加以暗勁,倘若一擊不中,猶有后招彈起傷敵。郎海通適才故意將岳素逼到樹旁,手中銅棍擲出,算準對方只能向左閃避,銅棍落地後跟著向右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