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暗紅的石灘
慕九隻有兩隻手。
手中更隻有一柄劍。
但對方卻是三柄刀鋒齊至!
握劍的右手,以及手中的“龍鱗”,已迎上了黑衣人從天而降的那柄刀。
他這一刀上的力量太強,攜破萬鈞之勢,慕九不得不舉劍格擋。
但是這樣一來。
他的身體便空門大開。
汪思聰與賈為善二人一左一右攔腰砍來的兩刀,他斷然無法再避開來去。
一名第六重天境界修士,兩名第五重天境界修士。
三人聯手這一擊,怕是這世上極難有人能夠成功應對。
黑衣人的刀鋒,已貼上慕九的劍鋒。
汪賈二人的刀鋒,已切入慕九的衣衫。
就要破開他的血肉!
眼看慕九便要血濺當場,攔腰被斬成三段。
間不容發時。
“咻!”
“咻!”
“咻!”
不知從哪裏飛來的三道寒光。
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趕在三人得手之前,激射入戰團。
“噗!”
第一道寒光,徑直打在黑衣人持刀的手背上。
“嚓!”
第二道寒光,從賈為善的右耳處劃過。
“撲哧!”
第三道寒光,精準地射進了汪思聰的左眼。
這樣一來。
“唔!”
黑衣人發出一聲悶哼。
手背中了暗器,手中的刀自然也再難被握得穩定。
“當!”
長刀脫手,墜跌在石灘上。
這一擊失手,他的人也隨之從半空中落下。
“呀!”
賈為善怪叫一聲。
然後收刀,彎腰,另外不握刀的一隻手緊貼在右耳邊。
或者說,是緊貼在原本應屬於右耳的位置上。
因為,在他麵前的地上,一隻鮮血淋漓的人耳,安靜地躺在那裏。
正是他自己的耳朵。
那一枚暗器,直接削下了他的右耳。
“哇啊啊啊啊!”
殺豬似的淒厲慘嚎,響徹整條山澗。
最慘的就是汪思聰。
射向他的那一枚暗器,令他當即毀了一目!
在這一瞬間裏,隻見他左邊眼睛,已變成了一個漆黑的孔洞。
鮮血長流而出。
別說再也不可能向慕九揮刀,就連刀也顧不上拿了,被他隨手扔出,與黑衣人的掉刀落在一處。
在劇痛的刺激下,他腦袋不斷搖擺,身體瘋狂扭動。
原本束著的頭發也披散開了,鮮血仍舊不停從指縫當中泌出。
配合以撕心裂肺的狂呼,令汪思聰整個人現在看上去,仿若剛從地獄逃脫的惡鬼。
神智陷入了短暫的不清醒,他如無頭蒼蠅般在石灘上繞著圈子亂跑一氣,根本辨不出方向,幾次差點一頭跌倒。
失去耳朵,一側臉頰還在不停淌血的賈為善,一邊捂住傷口,一邊跑上前去,對他道:
“師兄,我們走!”
然後將自己手裏的刀插回身後,騰出這隻手來架住汪思聰沒有捂眼的那條胳膊,以最快速度帶他離開了。
墨輕輕纖細的身子一動便想追上去。
輕薄之仇,羞辱之恨,她怎能輕易忍下。
“師妹,窮寇莫追,恐有埋伏!”
當下卻被慕九喝止住。
此刻場上,剛才的三人組隻剩下黑衣人一個。
按理說,他受的傷最輕。
雖然握不了刀了,但行動卻不受任何影響。
他也想逃走,但卻逃不了。
因為。
就在他的刀剛一脫手,人剛一落地。
慕九的“龍鱗”劍鋒,便已指上了他的咽喉。
“動一下,你就死。”
慕九盯著黑衣人的死魚眼,冷冷道。
果然,他一動也不動,麵色灰敗如死。
任由被暗器射傷的那隻手背上,一注暗紅色的血液匯聚成線,蟲爬般流下。
“吧嗒”。
“吧嗒”。
一滴滴淌落在腳下麵一塊凸起的石頭上。
“不想死,就老老實實回答我幾個問題。”
逼人的目光,從慕九俊秀的眉眼當中射出,一字字道。
黑衣人沒有說話。
但他頸部的皮膚,在冰涼的劍鋒的刺激之下,一片片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開始凸起。
“我來問你。”
慕九緩緩道:
“你們這些人,到底屬於一個什麽樣的組織?不可能無緣無故來到這靈石山裏,那麽你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對我青墨派又有何企圖?”
黑衣人仍然不開口。
下頜角處的肌肉,都因為過分用力咬牙而不住顫抖起來。
慕九將一切看在眼裏,隻繼續道:
“你們手裏的這種刀,與山洞裏的那些,是一樣的嗎?”
“你,你知道山洞的事了?”
誰知,聽到這裏。
黑衣人麵色頃刻間劇變,忍不住失聲驚呼。
“當然。”
慕九用劍鋒一磕他的下巴,道:
“回答問題!”
黑衣人遲疑了片刻,最後卻又把嘴唇闔上了。
慕九冷笑一聲,又道:
“你的主子,那灰袍鐵麵人,他究竟是誰?”
“哈哈哈哈!”
孰料,慕九此話一出。
黑衣人竟驟然間仰天大笑起來。
笑聲在寧靜的山澗當中回蕩得絡繹不絕,顯得極為詭異。
“你笑什麽?”
這突兀的怪笑聲,令慕九不由皺眉。
笑聲陡止。
“不用再浪費口舌了,我一個字都不會告訴你。”
黑衣低下頭,用一種很奇特的眼神看著慕九,道:
“你殺了我吧,反正你隻需要知道,大哥他很快就為我報仇,你很快就會死,你們所有人都很快就會被他殺死,這就夠了,啊哈哈哈哈……”
說完,便接著又開始瘋狂地大笑。
笑得一雙死魚眼珠子都幾乎要從眼眶當中掉落下來。
“好。”
慕九忽然道。
接著,就看到劍光一閃,笑聲便戛然而止。
因為,黑衣人的喉嚨,已被“龍鱗”劍鋒割斷。
然後他的身子就像一灘爛泥一樣軟倒了下去。
雪亮的劍光映照在慕九的麵龐上麵。
他的表情很嚴肅,說話聲很平靜。
“既然你這麽想死,那我隻好成全你。”
黑衣人卻什麽也聽不到了。
他罪惡的生命,已結束在慕九的手裏。
暗紅色的血液從咽喉上的斷口處不斷往外冒。
眨眼便將他倒下之處的河灘上麵的很大一片區域也染成同樣的暗紅。
墨輕輕的單薄的身子顫抖個不停。
前麵那不愉快的經曆,剛才那詭異的笑聲,和眼前這恐怖的景象,將少女完完全全嚇壞了。
慕九看在眼裏。
他先將染血的“龍鱗”劍鋒,迅速在清澈的溪水當中洗淨。
然後回劍入鞘。
接著立刻來到墨輕輕身旁。
將她攬入自己寬闊的懷中。
少女的身子僵硬得像一塊木頭,眼神呆滯地怔怔注視著前方。
“沒事了師妹,沒事了。”
慕九柔聲安撫她。
同時一隻大手在她的後背上下來回輕撫。
過了很久,墨輕輕才總算放鬆了下來。
嬌軀恢複了柔軟,眸子裏也有亮光了。
“我沒事的,九師兄。”
墨輕輕抬頭,凝視著他的眼睛,“九師兄你沒事吧?沒有受傷吧。”
聽到墨輕輕任何時候首先關心的都是自己。
慕九胸口一塞,鼻腔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但還是道:“我沒事,放心。”
“嗯呢。九師兄,剛才發出暗器的人是誰?是誰救了我們?”
“我也不知道。”
慕九搖頭道。
這人與上一次在平原上麵以同樣方式擊退鐵麵人的神秘人,很明顯應該是同一個人。
但別人都救了自己兩次了,自己卻連對方的人影都還沒見到過。
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為何幾次三番在最危險的關頭相搭救?
他如何對自己的行蹤了解掌握得如此清楚?
一臉無奈的慕九實在想不明白,隻得苦笑。
墨輕輕可懶得去想那麽多。
她待在慕九溫暖的懷抱裏麵簡直就不想出來了。
忽然間突然想起來,驚呼道:“九師兄,你快看看櫻桃她怎麽樣了!”
聞言慕九先將她從懷中放開,然後立即趕到幾步之外倒在地上的櫻桃身旁。
少女雙眸緊閉,麵色蒼白無血色,甚至連嘴唇都已發紫。
俯下身去,慕九單手食中二指齊伸,先試探了一下鼻息,卻不由地眉心緊躉,麵色凝重。
“九師兄,櫻桃她,她是不是已經……”
看到慕九表現出的狀態,墨輕輕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莫慌,還不一定。”
他接著又將手指搭在櫻桃玉頸上麵的大脈處,屏息凝神,集中十二分精力去感覺。
良久。
驀然間。
幾近微不可及的脈搏顫動,從似綢緞般柔滑的肌膚下麵傳來。
慕九指尖也跟著一顫,終於可以長出一口氣。
站起身來,他麵上的神情也鬆弛了許多。
“還有脈搏,還活著。”
聞言,墨輕輕幾乎是“哇”地一下就哭出了聲。
大眼睛裏激動和欣喜的淚水湧出,斷了線的珍珠般順著臉頰滾落。
她顧不上去擦拭淚水,一邊抽泣著,一邊道:
“太好了,櫻桃和桃花她們兩個從小陪我一起長大,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都不知,不知該……”
“嗯,我理解。”
慕九點點頭,但還是嚴肅道:
“不過傷得很重,汪思聰出手那一下子絕對不輕。必須馬上送回宗門去救治,晚了恐怕不利。”
“那快走吧!現在就走。”
墨輕輕當即就將櫻桃從地上抱起來。
內心裏卻下定了決心,今後一定要親手為櫻桃報仇。
“還需稍等一下。”
慕九忽然道。
然後,他就走到掉落在石灘上麵的那兩柄刀旁,俯下身撿起其中的一柄,擎在掌心裏反複仔細查看。
“不出我所料,雖然看上去一模一樣,但實際上,這些刀卻並非是我在山洞裏找到的那二十四柄其中的。”
慕九看了一眼躺在墨輕輕懷裏的櫻桃,自言自語道:
“本應再尋到那處山洞進去一看究竟,但眼下情勢實在不允許,隻得先將她主仆二人送回宗門後,再做計較。”
他覺得,眼下掌門與古無波都不在,大師兄又身體抱恙不出,別的人又實在信任不過。
那麽,自己就算不想挑起這副千鈞重擔,也著實沒得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