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淡巴菰花
——我們本來應該有一個可愛的孩子,像你一樣,可是因為我的疏忽,才奪走了他降臨世間的機會。
這是我才剛醒來時,沈廷眾對我說的。
他說,本是我與他的孩子,怎麽會,成為了我與旁人珠胎暗結?
沈廷眾,他到底,是沒能全然告訴我。
在我為沈廷眾而暗自神傷時,趙雅如一句又一句地撕開我所編造的世界。
她疑惑地問:“你真的不記得了?”
我咬唇不語。
人說最為可信的人,當是至親至愛之人,隻是我所認為的親愛之人,他一次次地辜負我的信任。
我是不信趙雅如的,可她的話語,也並非全是不可取。
“我可不管你記不記得,隻要你是何之洲便可。”趙雅如煩躁地站到窗口,背對著我,“我可以容忍你和我搶沈廷眾,可我不能容忍你這樣再四地傷害我的哥哥。”
我問她:“你哥哥是誰?”
話還沒說完,趙雅如已經暴躁起來,掄過腳邊的矮凳就往我身上砸:“何之洲,你果然就是個禍害!”
“你還有臉來問我哥哥?”她接近暴怒的邊緣,“我哥哥為你和沈廷眾鬧翻,惹得我再不敢提與沈廷眾的婚事,後來你流產,他一直內疚,把所有的罪過攬到自己的身上,你被沈廷眾帶走以後,他便隻知道天天往軍營裏跑……”
“那日南京的天沉得滴水,人人都想要跑出去,若不是我提早與大佐閣下說好,哥哥怎麽可能順利帶著我們逃回青城?可他卻怪我,恨不得殺了我……”
趙雅如終於放聲大哭起來,像個禁受不住風雨的花骨朵兒,嬌嫩柔弱,惹人心疼。
生活在浙省的人一定曉得一種淡白菰花,雖然微小,但卻頑強生長。
那一刻,趙雅如就像動蕩時局下的淡白菰花。
我才剛想開口,趙雅如卻已經恢複了冷淡險惡的嘴臉。
“好戲看夠了?”她惡狠狠地用高跟皮鞋的鞋尖兒踢向我,依舊地高傲姿態,像是對待一個臨死之人,“這人世間的最後一出好戲嘛,是得好好看。”
話語令人毛骨悚然。
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門已經被大佐破開。
像是才剛縱欲結束,他一邊整理衣服,一麵口中罵罵咧咧地過來:“沈廷眾該過來了,帶她走罷。”
沈廷眾!
這個認知使我本能地想要從他手裏掙脫。
“啪——”
大佐一掌打在我的臉上,連拖帶拽地將我帶了出去。
我這才發現,我們此刻竟是在渡輪上。
四周都是海域,微風襲來,圈圈波紋漾起,是個賞景的好去處,可卻又像隻蟄伏的凶獸,隨時都能將人一口吞沒。
恐懼爬上脊背,我勉力穩住心緒,才能夠不致顫栗慌亂。
趙雅如咯咯一笑:“何之洲,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能怎麽樣。”
我被他們扔到了船舷處,而後便是長久的等待。
最為磨人的等待。
作為一名妻子,我心底一定是希望沈廷眾能來的,可身為一名華夏兒女,我不能夠拖累沈廷眾。
隻是趙雅如看我看得緊,我連想要了結自己性命的機會都沒有。
終於——
沈廷眾身上所有能夠傷人的武器悉數被繳械了之後,他才能登上船來。
見了我之後,沈廷眾的臉上明顯一輕鬆,但隻是一瞬,便又恢複了凝重神情。
他說:“洲洲,別怕,我在。”
沈廷眾,我怕!
怕得要命!
可是我還是說:“我不怕。”
趙雅如一聲嗤笑:“倒真是情深義重得很。”
她的笑容漸帶酸楚:“沈廷眾,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何之洲,她可是我的嫂嫂,也是你的……”
“夠了!”沈廷眾難得地惱怒,眸子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趙雅如,你和東瀛人勾結,隻是卿如是我的兄弟,我不能明目張膽地告訴他一切,可若是不防著你,你將青城的兵力都給了東瀛人,你知道結果會怎樣嚴重嗎?”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隻是知道,何之洲他害得我失去你,失去我哥哥,她就是萬死也不足惜。”
言已,趙雅如就要作勢讓人將我扔下海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