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抓住

  第二日果然如長琴所說,是個好天氣。


  明明昨日斷斷續續地幾近下了一天的雨,果然是“六月天,娃娃臉”,古人誠不欺矣。


  一夜初醒,阿悠愕然地發現自家船居然被包圍了,那些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船隻們的主人,似乎是專程來趕今夜的盛會,這讓她有些許憂心——需要排隊買票嗎?


  緊接著,更讓她憂心的一幕來了。


  正準備叫某人吃早飯的她,一腳才踏上舢板,就瞧見附近一船上的妹子正衝她家阿然搭訕,手中的小手絹揮舞地那叫一個歡:“這位公子,今晚可願與奴家一同上橋走走?”


  喂!不帶這樣公然挖牆腳的啊!當她是死的嗎?好歹等今晚過去再來勾搭啊!

  如同聽到了她內心的吐槽,太子長琴驀然轉頭,正準備悄悄縮回船艙的阿悠就這麽被抓了個正著。


  “……”阿悠開始認真地擔憂起來,一日之計在於晨,從早上看,她今天的運氣想必極差。


  “阿悠,你醒了?”


  “額,嗯嗯,是啊。”


  躲閃不及的阿悠也唯有硬著頭皮走了出來,心中暗暗嘀咕:這氣氛怎麽就那麽詭異呢?


  長琴今日著了一身青色的衣衫,船頭微風吹拂,衣袂翩飛間更顯清俊儒雅,漆黑的長發以一根式樣簡單的玉簪束起,披落的發絲質地好的讓阿悠嫉妒,其實很早前她就有疑問了——阿然這家夥渡魂的標準到底是什麽?長相上等還要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嗎?

  真是太虐心了。


  仿佛聽到了她心中傷悲,努力挖牆的妹子又是一甩手絹,嬌聲道:“公子,恕我直言,你娘子與你……”拖了個長長的調,“倒是不怎麽相配。”


  阿悠被她拋來的小眼神雷的渾身發麻,毫不客氣地回道:“那又幹卿何事?”平心而論她本不願隨意與人爭吵,但這不意味著其他人騎到頭上她還要一臉謙恭地跪下唱征服,那不是寬容是自虐!


  “我……”


  “哦,我知道了,”阿悠微笑點頭,“看你這妝容打扮,祖業怕是媒婆罷,怪不得如此關心他人是否相配,隻是……”她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繼續笑道,“有些人天生最討厭媒婆,見著就手癢,你可要當心了。”


  “你!”


  阿悠看著那瞠目結舌的女子,深深地覺得隻要是女人都有毒舌的天分。


  “你這個悍婦!”


  對方支吾半天居然就吐出這麽一句,阿悠仰首望天,深感高手之寂寞,哎,天下無敵可真不是什麽好事啊。


  “悍婦也是婦,看你……”阿悠吞下了後半句話,隻發出了十分氣人的“嘖嘖”兩聲——之所以如此,隻因為對方還梳著未成婚女性的發式,諷刺人嫁不出去不要太惡毒。


  本身阿悠是沒啥資格說人家的,但自從之前的“屠夫哥”事件,她出門都已習慣梳成婦人發髻,以避免麻煩,畢竟女性不比男性,稍有不慎便容易惹人非議,沒想到,今天倒能用來打擊別人,果真“事物都有雙麵性”,政治老師誠不欺吾。


  被嚴重傷害了心靈的妹子咬牙,突然眼波流轉,淚盈雙眸,開始呼喚援友:“這位公子,你也不管管……”


  阿悠大手一揮:“懂不懂規矩?大女人吵架,小男人插什麽嘴!”


  太子長琴:“……”


  妹子:“……”


  阿悠得瑟了片刻,突然反應過來:“……”怎麽辦?完全不敢看阿然的臉了!果然做人不能太得意,樂極生悲啊。


  而後隻聞得身邊傳來一聲低笑,而後對方說——


  “阿悠放心,我絕不插嘴,隻是,站著吵架是否太累?我去為你拿張矮凳如何?”


  阿悠:“……”GJ!阿然什麽時候變成了補刀帝?成長不要太速度啊。


  妹子:“……”看錯人了!這夫妻倆太氣人了!嚶嚶嚶嚶好傷心,真是人生中最糟糕的一次搭訕!

  被氣到半死的可憐妹子铩羽而歸,最終還決定膈應下刺激自己的人,叫道:“你們也別得意,我看你們今晚也未必能成功!”


  本來嘴角尚掛著微笑的阿悠臉一沉,眼一眯,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本來還打算隨便欺負欺負她也就算了,現在看來,這妹子是天生M,各種找虐啊。既然如此,她也不用客氣了。


  深切地懂得何為最佳精神攻擊的阿悠衝對方甜甜一笑,伸出手就摟住了身旁青衣男子的手臂,一臉得色道:“至少有人陪我去,不知今夜陪你上橋的人在哪裏?”


  “……”


  培養出補刀帝長琴的真·補刀帝阿悠再接再厲,默默地將手塞入了長琴腰間的錢袋,一方麵展露親密度刺激人,另一方麵——


  “這位姑娘,你若是實在想上橋也容易,使些錢租個人就好。”說罷,她非常瀟灑地丟出了一個銅板,剛好砸到對方手心,“算我請你的,別客氣哩。”


  “……你……”


  說罷,阿悠頭也不回地扯著太子長琴就回到了船艙,偶爾側首間看到那女子青黑交加的難看臉色,心中的那絲不虞不禁煙消雲散,她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阿然,阿然,我從前隻覺得你有時挺氣人,沒想到看你氣別人會這麽有趣。”


  “阿悠。”長琴注視著笑得前仰後合的女子,施施然坐下。


  “什麽?”


  “彼此彼此。”


  “嗯嗯,謝謝誇獎。”阿悠笑眯眯地接下了讚賞。


  再次被哽住的長琴搖首無語,罷了罷了,一日之計在於晨,還是用餐吧。


  雖然白日裏漫長的時間在阿悠看來甚是難捱,但夜晚最終還是來臨了,因身處水中,再加上夜風習習,夜間竟不顯熱,兩架橋上皆纏繞懸掛著著式彩線和彩燈,從下方看去,恰是一片熱鬧景象,整個夜空仿佛都被照亮了。


  初六的月雖不及十五那般圓潤,卻也足夠明亮,清冷的月光灑落一地薄霜,無形之間讓人們更加清涼了不少,所有要參加今夜活動的男女們紛紛在橋頭站好,而後由男方去抽紙簽,選定順序,雖人看似很多,但總有些男女或因羞澀或因擔憂或因其他緣由而中途退場,且這活動從戌時初開始直到亥時末才結束,之間足足有兩個時辰,故而每年的時間都是夠用的。


  長琴抽到的簽是“二十”,阿悠眨了眨眼,點頭評價道:“很好,二十拆開就是十全十美,是個好兆頭。”


  聽到她的說法,太子長琴微微一笑,轉而囑咐道:“男子們似乎要到那頭等候,阿悠,你一人在此,務必當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阿悠笑道,“而且這麽多人都在這裏呢,你別擔心。”


  隨後,便又是等待的時光。


  之前的十九對男女,真正上去的不過十二組,而成功的……一組都無。


  閉著眼睛走直線,聽似簡單實則非常難,所以大部分人都是扶著一側的橋沿行走,但即便如此,哪裏才是中央,哪裏才該停住,哪裏才要伸手……這些都是不確定因素,故而每年成功者少之又少,有時甚至連續數年都無人達成,索性這些男女們失敗了也不沮喪,甚至有幾對笑著說明年還要來次。


  終於輪到阿悠時,她發現自己手心居然已經開始流汗,心跳亦有些加速。


  阿然也許不用擔心,但萬一……萬一她失敗了怎麽辦?

  那豈不是……


  之前沒有想到的擔心害怕似乎一瞬間湧上了心頭,以至於她係蒙眼帶子時手甚至有些顫抖,努力了好幾次都沒纏上,最後還是身後“噗嗤”一笑的女子主動來幫忙,一邊係著一邊低聲安慰她:“你莫要害怕,今年不行明年再來就是,我家祖父祖母年輕時來試了二十多次都未成功,照舊歡歡喜喜吵吵鬧鬧地過了一輩子。”


  “……”


  阿悠,低聲道了謝,她當然知道有些事情“信則有不信則無”,不可太過執著,但惟獨這件事,她希望它是存在的。


  唯有這樣,唯有這樣……


  深吸了口氣,阿悠扶住橋沿,小心翼翼地踏上了橋。


  走著走著,漸漸再聽不到之前那鼎沸的人聲,天地間一片漆黑,耳邊回蕩地,唯有她靜靜的腳步聲。


  鞋底踏在石階上,踩落,接觸,摩擦,抬起——在這樣極端寂靜的環境中,她的心,居然也漸漸沉寂了下來。


  真奇怪……


  明明是看不到的,卻又仿佛能夠清晰地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從對麵緩緩朝她走來,一步步,一聲聲,身影沉著,腳步鎮定。


  他在向她走來。


  如同被一條看不見的線所牽引,阿悠緩步向前,不知走了多久,她眉頭突然輕皺,停頓住了身體,這個地方……她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橋沿,隻覺得觸感很是熟悉,猶記得昨日她跳橋時,似乎摸過這一抹痕跡。


  她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沒錯,這裏正是凰橋的正中。


  阿悠微微轉身,以一個麵向對橋的姿勢站立,深深地吸了口氣,突然,鼻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股若鬆林早露的淡淡清香,她勾起嘴角,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手去。


  沒有絲毫猶疑和停頓,就那麽筆直地探出了手。


  她知道,他在那裏。


  視野的漆黑亦影響了她對於距離的感知,她不知道伸出多少才是合適的,指尖卻在下一秒,觸上了某個溫暖的物事。


  “啊!”阿悠微微驚歎出聲,還未等她再說些什麽。


  她隻覺得,自己的手被另一隻手溫暖的大手緊緊握住。


  抓住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貨狼狽為奸一起欺負人的時候我特別想笑XDDD妹子你被虐的好慘,心碎了麽?

  以及,下章神發展,快進快進,讓我欺負下你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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