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意外

  雨落直覺他心情不太好，深沉的眼眸底裏一片晦暗，仿佛是蘊藏著太多的擾人心事。


  "你……心情不好？"

  雨落夾了個小土豆放進自己的碗裏，還是沒能忍住問他。


  慕北承偏回目光看她。


  "看你氣色不太好。"雨落又說了一句。


  "吃飯吧。"

  慕北承到底什麽都沒說。


  他不想告訴她，就在一個小時之前，他親眼見著一條生命從他的手中消逝，而他，這位救死扶傷的醫生，麵對手術台上的病人，竟也回天乏術。


  那種生命消逝的落寞感，他以為作為一名醫生，他早該習慣的，可是，他卻發現他還是沒辦法習慣這種感覺。


  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沉重感，悶悶的壓著他的胸口，讓他有些呼吸不順。


  見慕北承不想說，雨落也不再逼問，這本來也不是她該關心的事情。


  她低頭，假裝專注的吃飯，心緒卻因他一片紊亂。


  慕北承的目光落在雨落低垂的臉蛋上，細長的深眸緊了緊，沉重的心，仿佛因她寥寥幾句關心的話語在漸漸散開，霎時有一種撥開雲霧見月明的感覺。


  雨落吃完飯，桌子上還剩下一大半，慕北承到底是什麽都沒吃，隻坐在對麵看著她吃而已。


  雨落用紙巾擦了嘴，這才想繼續同他談裝潢的事兒，突然，他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醫院科室打來的電話。


  "老二，趕緊回來一趟，你的一位病人出了些狀況，可能需要馬上動手術。"電話那頭是同科室的蔡淩，資質排行老三。


  "哪個病人？"慕北承蹙緊了眉頭。


  "十樓18號床的菜頭媽。"

  "我知道了，你先準備手術，我馬上回來。"

  "好的。"

  慕北承匆匆掛了電話。


  "醫院有急事？"雨落估計這次的談話要泡湯了。


  "嗯，病人需要馬上動手術。"慕北承收了手機，起身，俯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對麵的雨落，"蘇小姐，關於我新房裝修的問題，下次有時間我再找你。"

  "嗯，好。"雨落點頭，完全能夠理解他的忙碌。


  慕北承會意的點了點頭，離開飯桌，直接往收銀台走了去。


  直到他筆挺而寬厚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飯店門口，雨落才不舍得收回了視線，心下一片悵然若失。


  慕北承趕到醫院是十五分鍾之後了，他進手術科，換了藍色無菌手術服之後，進了清潔區洗手消毒。


  這會老三蔡淩也換好了無菌服走了過來，"老二，今天下午那台手術別放心上，咱們做醫生的到底不是救世主，盡力就好。"

  "放心，肯定影響不了這台手術的。"

  慕北承拿起旁邊的刷子，細致的刷著自己的手臂。


  "對了，病患家屬沒鬧吧？"慕北承又問。


  "沒鬧，可能大家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嗯。"慕北承沉吟了一聲。


  蔡淩看著他笑起來，"看你臉色比剛出手術室那會好多了，怎麽？遇到什麽開心事了？"

  "沒有。"慕北承否認，"隻是情緒比下午那會緩和了些。"他抬眸看一眼鏡子中的自己，心底有一圈夢夢的漣漪一劃而過。


  水停，消毒完畢，他舉著雙臂，兀自往手術室走去，"我先過去了，你趕緊過來。"

  "嗯，好呢！"

  *****

  傍晚七點時分，一家三口圍在桌前吃飯。


  雨落飛快的扒著碗裏的飯，"媽，待會我還有份兼職要做，你們早點睡，別等我，我今晚不回來了，做完兼職就直接去醫院看看然然。"

  "雨落，你慢點吃。"蘇母方柔忙勸她，低聲歎了口氣，"你說你，好好兒的一姑娘家，怎麽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媽，我沒事，你女兒我強壯得很。"雨落安撫著自己的母親。


  "強壯，你以為你自己是大力士哦！"蘇雪薇也忍不住抱怨姐姐幾句，"你看你，這一年來整個人都瘦得隻剩下皮包骨了，平時也不曉得對自己好點。"

  "落落，媽想了很久了，這次無論如何，你都得答應媽去好好相次親，這個男人是隔壁林嫂介紹的，男人是二婚，三十八歲，育有一女，家庭條件算是闊綽的，聽你林嫂說他為人也不錯，值得去見見的。"

  聽得母親苦口婆心的話，雨落心裏一片晦澀，"媽，真的不是我不願意去相親，你也知道然然現在的身體狀況，咱們母女不管跟了誰，都隻是拖累別人而已。我又哪裏好意思去相親。"

  "姐，當年我跟媽就一直勸你別生然然，你偏不聽，現在倒好，得了這個病，還把你連累……"蘇雪薇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就被方柔低斥了一句，阻斷了她後續的話，"你瞎說什麽呢！這話要被然然聽到，會有多傷心。"

  "姐，你知道的，我不是那個意思……"蘇雪薇怕姐姐傷心，忙同她解釋，"我沒有怪然然的意思，我就是心疼你。看你這麽辛苦，我這做妹妹的，心裏也不好受。"

  "我知道。"雨落點頭，"我知道你跟媽都心疼我，行了行了，我答應你們，等然然的病一好，我就立馬去相親，每天早中晚相三場，務必在一年之內解決自己的終生問題，可以了吧？"

  聽了雨落的話，蘇母和蘇雪薇兩人互看了一眼，也沒再多說什麽。


  等然然的病好以後……可這病，到底什麽時候會好呢？會不會，從此以後就再也不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