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泯離開書鋪子的那天,是個豔陽高照的好日子。
老攤主沒有送行,其餘人也隻是揮手,並未將他送出巷子的打算。
胭脂鋪婦人在遠處喊道:“小子,要是看完了那些東西,還有時間,千萬記得回來,姐姐再送一兩件東西都行!”
顧泯笑著答應,“一定!”
而後他轉身離去,沒有一點拖泥帶水。
等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之後,那邊古董鋪子的謝寶山才站起身來,提著一把竹椅來到巷子裏,另外幾人,也是如此。
一下子,一條巷子裏,七八道身影。
謝寶山一揮手,一道漣漪出現在巷口,隔絕外界。
“那殺胚之前為什麽在巷口駐足?”
胭脂鋪婦人第一個開口,聲音有些高。
之前晚雲真人在小巷外停留,他們都知道,而且他們都做好了這個殺胚殺進來的準備,可是誰都沒想到,他隻是略微駐足,便轉身離去。
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應該在那個殺胚身上出現。
那個殺胚的凶名,在世上誰不知曉?
別說是在這座城裏,即便是在那雲端,看見那幾個至強者,說不定他要出劍,就肯定是要出劍,誰都攔不住。
他從來如此,哪裏是旁人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
“總歸是講點道理的,咱們都被逼到這個地方來了,又沒有離開過,他即便要動手,隻怕是也沒理由。”
有個漢子開口,他是小巷裏麵那家肉鋪子的屠夫。
“他要是想殺人,肯定就出劍了,他要是不在意,不想殺人,他來都不會來這邊,來了又走,才最是奇怪。”
酒鋪子的女子說道:“興許隻是路過。”
對於這句話,眾人選擇性的略過,就當是沒有聽到。
謝寶山說道:“說不定剛才走的小子,和他到底還是有些關係,能不能是他才收的弟子?”
“他收的弟子,送到這裏來送死?謝寶山,你當他腦子裏真隻有殺人兩個字了?”
胭脂鋪婦人毫不猶豫的打擊道:“他要是收個弟子,說不定早就送到某座仙山去了,逼人家發下血誓,至少護他五十年太平。”
謝寶山皺了皺眉頭,不搭話。
他覺得胭脂鋪婦人說得有道理。
一直不說話的老攤主終於開口,“其實說來說去,不就是個猜嗎?沒啥意思,大家該幹啥幹啥,有事情躲不過,沒事情最好。”
這句話看著是句廢話,但又何嚐不是對如今這個局勢的最好解釋?
那個殺胚要出劍,誰都按不住,反正他打定的事情,就要做,有人不讓他做,那就殺了那人,殺不了那人,那就讓人殺了他。
反正就是這麽簡單。
談了些廢話,也沒談得出來什麽東西,眾人散去,沒了顧泯,小巷裏又複歸了平靜,一如當年,安靜異常。
仿佛之前顧泯在的日子,隻是一場夢,而如今,夢已經醒了。
……
……
顧泯走得遠了,才發現一個自己從來都沒有想起的事情,他原本以為這座城裏即便再大,也都會是一座城池的布局,誰曾想到,這走了小半日之後,竟然在遠處看到一片連綿山脈,原來這所謂的半座道州,是真的半座道州,不是局限於一座城。
眼瞅著天要黑了,顧泯轉入一片竹林,在一條小道裏緩行。
隻是走了幾步,原本就暗沉沉的天空,如今是徹底黑了下來,一大片黑雲聚集,不等顧泯多想,一場大雨便突兀而來。
黃豆般大小的雨珠落到腦袋上,砸的人生疼。
顧泯趕緊拿出一把油紙傘,是之前離開的時候,酒鋪女子送出來的。
倒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法器,遮風擋雨是沒什麽問題。
撐傘繼續前行,麵前的路就難走了,泥濘不堪,一腳下去,滿是泥漿。
顧泯一深一淺的朝著前麵走去。
很快便聽著好像竹林裏有些什麽聲音,但把劍識散出去之後,卻又什麽都沒發現。
他微微挑起眉頭。
這座城裏本就古怪,但不見得就容易死在這裏了。
等到越往前走去,顧泯耳邊的聲音便越發大了起來,即便是大雨磅礴,也能聽清楚一些了。
“……好餓……好久沒吃……”
“再忍……一會兒就好。”
“好香……是個……”
“……劍修……”
耳畔的聲音越發的混亂,但顧泯還是聽到了劍修兩個字。
等到他停下腳步的時候,眼前不知道什麽時候,忽然出現了一座破廟。
風雨之中,這座破廟看著孤苦無依,很是可憐。
顧泯看著那座破廟,沒急著走上去。
這破廟,陰氣頗重。
顧泯不願意進去,怕沾染起什麽不好的東西。
不多時,破廟廟門大開,一道身影飄然而出,立於屋簷下,是個模樣清秀的女子,穿著薄紗,曼妙身姿,若隱若現。
顧泯神情凝重。
他總覺得眼前的女子不像是人。
隻是說起鬼修,他已經很多年不曾見過了。
當初在山中,和小師姐洛雪在一起的時候,倒是碰見過一個,但境界極為低微,後來知道南海的老和尚是鬼修,但對方一身正氣。
他在南海建立霧野寺,將那些善良的鬼修度化,而那些禍害世間的鬼修,實際上早就被諸如劍府這樣的宗門斬殺不少,等到顧泯一統天下之後,還甚至親自出手斬殺過幾位鬼修中的強者,早在那個時候,大楚的鬼修便根本成不了什麽氣候了。
可顧泯沒想到,到了這邊,竟然又在這裏看到了鬼。
那女子身上的濃重死氣,顧泯很難把她當成別的。
雖說對方在引誘自己入廟,但顧泯還是很快轉身,並沒準備出手。
隻是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身影從破廟中掠出,帶著濃重死氣,襲向顧泯。
顧泯挑眉,一道劍光瞬間出現。
斬破雨幕。
在顧泯身前到那破廟之前的雨幕,被一劍斬開,仿佛天地在這個時候,都有片刻停頓。
淩厲劍光似乎將這暗沉沉的天氣,都斬出一抹光亮。
那道掠出的鬼影,遇到這道劍光,慘叫一聲,身上燃起青煙。
瞬間折返。
顧泯冷笑一聲,“想走?”
他不是那種軟柿子,被人捏了一把,那就捏著鼻子認了,這可不是顧泯的作風。
喚出燭遊。
顧泯一揮袖。
飛劍掠出,急速釘中那道鬼影。
又是一聲慘叫。
那道鬼影跌落在破廟門口,動彈不得。
之前在門口引誘顧泯的女子,這會兒也是臉色大變,想要伸手去搭救之前被顧泯釘住的鬼影,可一觸碰到對方身軀,也是直冒青煙。
慘叫聲跟著響起。
等到那女子想要再走,數道劍氣早就將其圍住,讓她無法離開。
顧泯撐傘走過來,傘下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想殺我?”
“道友饒命,是我等唐突了,貿然出手,還請道友恕罪!”
那道依舊被燭遊釘在地麵的鬼影露出真麵目,是個臉色慘白的年輕男子,此刻臉上寫滿了驚慌。
恐怕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出手,在頃刻間便招惹了這等殺力強悍的劍修。
他們兩人都是重意境巔峰,原本想著聯手,也是輕鬆製服顧泯,誰能想到,最後結果竟然是這樣。
頃刻間,還隻是一招,兩人便都落敗。
兩人戰力本來不算低,可就隻是碰到了顧泯這個怪胎。
顧泯來到屋簷下,依舊撐傘,“放過你們?想來除去我之外,你們不知道在這裏害了多少性命,他們本該去戰場上為這片天地而戰,最後卻死在了這裏?”
女鬼瘋狂搖頭,“道友誤會了,我夫婦兩人也曾是要前往戰場的修行者啊!隻是被奸人所害,才成了這般模樣,想要道友血氣,也是為了活命,平日裏我們絕對沒有做過任何惡事啊!”
顧泯冷笑道:“這還不是惡事?”
人間千萬般,各有各的苦。
顧泯能理解,不讚同。
他殺念一起,頃刻間,劍下的那男鬼瞬間被其斬殺,然後那幾道劍氣也瞬間絞殺那個女子,隻是一瞬,天地清淨。
顧泯收傘。
收回燭遊,推門而入。
破廟之中。
一幅景象,恐怖異常。
成山的白骨,堆積在破廟裏,頭骨更是隨處可見。
這算是無邊的地獄。
隻怕是再冷漠的修行者,來到這裏,看到這一幕,也要動容。
這已經不知道是多少人曾經來到這裏,然後被這對夫婦殺死了。
為了自己能夠活下去,這對夫婦,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顧泯歎了口氣。
自己一來不是佛宗弟子,無法念經為他們超度,二來不是道門弟子,也無法做些什麽。
吐出一口濁氣。
顧泯轉身就要走。
隻是突然之間,他猛然聽到幾聲哭啼聲。
他這才轉身,朝著破廟裏麵走去,然後在一座破爛的佛像前,看到了一個嬰兒。
那女嬰臉色蒼白,毫無生氣。
是個鬼嬰。
顧泯皺眉不已。
不用想都知道,這肯定是那對夫婦的閨女。
早在最開始,顧泯就知道,鬼修也是能夠誕下子嗣的,隻是子嗣會和他們一樣,都是鬼,而不是人。
這樣的嬰兒,出生便是個錯誤。
可真要顧泯出劍斬了她嗎?
顧泯沉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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