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七章 這才是阿桑
世間的事情,哪裏又得清楚呢?
阿桑如果不是顧泯的師姐,那麽他們能遇到嗎?
若是真要發生什麽,是不是師姐又有什麽重要的?
就在蘇宿感慨的時候,顧泯已經開始新的旅程。
這個精神世界裏,一切都是虛幻的,但這些虛幻之中,卻有著真實,想要找到真實,並不容易。
但顧泯還是走著,他走過一片荒漠,這裏沒有任何人類的蹤跡,唯一能看到的,便是那些看似尋常的野獸,以及無數匹在陽光下奔跑的野馬,那些健壯的野馬奔跑在荒野裏,陽光照耀在它們的毛發上,顯得很好看。
顧泯下意識轉頭,卻沒有看到那匹白馬,這才想起那匹馬早已經被他丟在山上。
回過神來,有一隻專食腐肉的禿鷲從而降,在一頭野獸的軀體上輕鬆撕下好些已經腐爛的肉,它那雙稅利的眼睛,時不時會看向顧泯,那眼睛裏有一種奇怪的情緒,不像是警告,倒是像是好奇。
顧泯沒有理會它,也沒有理會更遠一些的野馬,隻是緩慢的朝著更前方走去,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走出荒野,上便開始下雨,雷聲不停,雨聲越來越大,雨自然也就越來越大。
這些日子的氣突然變得很詭異,或許上一刻是萬裏無雲,但下一刻便頃刻間會變化成瓢潑大雨,甚至開始下雪,總之來,這個世界很不穩定,但顧泯很清楚,有這些緣由的是因為師姐正在和那人戰鬥。
她們的戰鬥是精神上的交手,但會影響整個世界,顧泯沒辦法幫忙,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製片精神世界裏,找到那個該找到的人。
可師姐究竟藏在了什麽地方?
顧泯毫無頭緒。
他走上一座矮山,在狂風暴雨之間,發現了遙遠的前方有一抹光亮。
顧泯想了想,便朝著那邊走去,沒有要太久的時間,他便越發的能看清楚那麽光亮到底是什麽。
是一盞燈籠,一盞大紅燈籠。
那裏有一棵枯樹,樹上便有這麽一盞大紅燈籠。
四周無人,這燈籠自然也不知道是誰掛在這裏的,顧泯來到樹下,仰頭看了看,然後想要伸手把它取下來。
“這是我的燈籠!”一道幼稚的聲音響了起來。
顧泯低頭一看,原來是這棵枯樹後藏著一個女孩。
她生得尋常,也沒有什麽異象。
顧泯看著她,沒有話,他好似是在看,到底這個女孩到底是不是師姐。
但他努力了很久,認真看了很久,卻還是沒有發現眼前這個女孩有什麽不同之處。
於是他沉默著不話。
女孩仰著頭問道:“你想要這盞燈籠嗎?如果想要,就要用東西來換!”
顧泯不想理會她,也對那盞燈籠沒有興趣,他轉身便走,朝著前方走去,很快便遠離了那棵枯樹。
“喂,怪人,你留下來陪我話,我可以把燈籠送給你啊!”那女孩在後麵喊著,顧泯卻無動於衷。
隻是當他走了許久之後,卻發現眼前又出現了一棵枯樹,而枯樹上,又有這麽一盞燈籠。
那個女孩高興喊道:“你回來了啊!”
顧泯眯了眯眼,還是沒話,隻是分出數道劍氣,朝著幾個方向不同而去,但沒過多久,這些劍氣都又重新返回到這棵大樹前,好似他們陷入了一個怪圈之中,無法離去。
確定這個事實之後,顧泯才在樹邊坐下,一言不發。
女孩好奇地盯著他,打量片刻,才震驚道:“你該不是啞巴吧?!”
顧泯隻是盯著那紅燈籠。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雨停了。
也黑了。
顧泯生了一堆火,開始發呆,期間那個女孩了很多話,但顧泯都沒有理睬,他隻是在發呆。
女孩瞪著他吼道:“你是不是也是聾子啊?!”
顧泯沒有話,他在思考很多事情。
在這個精神世界裏,屬於師姐阿桑那部分已經被那位君占有了,師姐與她苦苦相撐,如今也處於劣勢。
可為什麽師姐這麽堅韌淡泊的一個人,會在一開始便被人占領了精神世界,是因為那位君太過於強大,故而師姐阿桑沒有反抗能力?
顧泯搖搖頭,如果真是這樣,那麽師姐憑什麽能強撐?
一定是別的緣由。
那到底是什麽緣由?
顧泯平日裏覺得自己很聰明,此刻卻覺得自己真的很笨,他想不明白。
“這麽簡單你都想不明白,真夠笨的。”那女孩忽然開口,聲音動人。
顧泯抬起頭看向她,疑惑道:“師姐?”
女孩嗯了一聲,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毛,輕聲道:“師弟,我估計是堅持不住了。”
她的精神正在和那味兒君抗爭,這是她抽出來的一抹心神。
顧泯苦笑道:“可我還是一籌莫展,我不知道師姐到底在什麽地方。”
洛雪疲倦地道:“如果你找不到師姐,那我肯定也找不到她。”
顧泯道:“好像和師姐一起死在這裏,也沒什麽的。”
洛雪皺眉道:“師弟,你怎麽能這樣的話?你忘記了你到底要做些什麽嗎?”
顧泯張了張口,隻是還沒出話來,眼前的洛雪便驟然消散,隻剩下那盞燈籠。
看起來這場大戰對於洛雪來,很是艱難。
顧泯站起身來,想了想,取下那盞燈籠,朝著前方走去。
如今是黑夜,這盞燈籠便是唯一的燈火。
他不知道要去向什麽地方,但覺得應該往前走去,於是他便在一直朝前而去。
不久之後,他又來到了郢都。
顧泯記得清楚,自己之前所進入的那座郢都不在此地,換句話,如果之前那座郢都是真的,那麽著一座便是假的。
但實際上都是假的。
真實的郢都隻在故鄉。
顧泯走了進去。
這一次,裏麵沒有任何人,這裏是一座空城。
空蕩蕩的城池,空蕩蕩的街道,空蕩蕩的人間……
顧泯突然間有些感慨,但很快便笑了起來。
精神世界的這些東西為什麽會存在?是因為精神世界的主人的幻想,如今師姐和那位君正在戰鬥,那麽她們肯定抽不出來別的心思,再繼續將這精神世界增添別的東西,換句話,當她們無暇顧及這個世界的時候,這個世界現存的東西,便大概是真實的。
顧泯想透了這一點,有些高興地笑了起來。
如果是這樣,那麽他找到師姐的把握,便又大了一分。
於是他的劍識散開,在這座郢都裏覆蓋出去,想看看還有什麽存在。
不久之後,他便在某處發現有些特別,他的身形驟然消散,再出現的時候,便已經到了那邊。
顧泯皺了皺眉。
這個地方他很熟悉,是很多年前自己還在郢都的住所。
當初兄長登基,自己作為幼弟,僥幸不死,但也不能離開郢都,更不能離著皇城太遠,因此這座府邸那邊,便是皇城。
這得好聽是恩澤,但實際上卻是監視。
軟禁。
但活著總比死了好。
顧泯走了進來,在庭院裏看到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
師姐阿桑。
她還是那般,一襲灰色衣衫,就這麽站在庭院裏,對著自己兒時常常看的那棵黃葛樹。
“師姐。”
顧泯輕輕喊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麽,雖然自己此刻也無法完全確定師姐的身份,但是看到她的那一刻,顧泯便好似認定她便是阿桑了。
阿桑轉過頭來,淡淡地看了顧泯一眼,淡然道:“師弟那些年,過得真苦。”
她雖然沒有什麽情緒,但誰都能聽出來那沒有任何虛假的傷心。
哀傷。
顧泯道:“都過去了。”
“師姐為什麽……”話隻了一半,顧泯便恍然大悟。
“原來是因為這個。”
顧泯微微自嘲,“是我害了師姐。”
阿桑平靜道:“怪你做什麽,是我沒忍住。”
顧泯有些埋怨道:“師姐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這些事情想知道,我講給師姐聽就是,何必親自來看。”
阿桑看了顧泯一眼,微笑著搖頭道:“我這些年看著師弟一點點長大,看著師弟幾乎從來不自己過得有如何苦,看著師弟一點點了不起,都覺得很好,可唯一不好的,總是覺得沒有在最開始便遇到師弟,不知道師弟在遇到我之前,到底吃了多少苦,到底過得如何?所以一直想知道,現在有機會,自然也就忍不住。”
顧泯曾過一些自己幼年的經曆,但不管如何都會遺漏很多東西,哪裏比得上親眼去看看那般好?
顧泯惆悵道:“師姐你也太不冷靜了。”
到了這會兒,顧泯要是還不清楚那些緣由,便真的有些蠢了。
“我在這裏看到師弟從皇城裏出來,住在這裏,每晚上都在哭鼻子,很讓人覺得可愛。”阿桑起這些的時候,臉上有淡淡笑意,但看著沒有那麽開心。
自己進入精神世界,便相當於將自己的精神世界也裸露出來,讓阿桑看到,所以才有了他之前所見的郢都,阿桑雖然去過郢都,但不會那麽清楚,也不會看到過那些景象。
如此一來,之前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顧泯有些惆悵。
因為自己進來,所以精神世界暴露,阿桑第一時間便想看看自己的過往,於是便到了這裏,隨即也就讓自己的精神世界被那位君占領了。
之後的故事是顧泯在這個世界裏苦苦尋找阿桑,可阿桑卻隻是在這裏。
顧泯本該想到的。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還有什麽能讓阿桑分心呢?
也就隻有自己了。
“師姐,你真的不擔心自己的身軀被人占據,自己成為那所謂的道果嗎?”顧泯看著好似還在回味那些東西的師姐,顯得有些無奈。
阿桑看著他,有些羞澀地解釋道:“真的是沒忍住。”
世上其他的事情,她都能忍住,可是唯獨在師弟身上,她忍不住。
顧泯不知道該些什麽,他難道能對師姐些什麽?
阿桑忽然問道:“師弟,你六歲那年在後院埋下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
顧泯有些無奈道:“師姐,你能不能上點心,想這些事情做什麽?”
阿桑微微一笑,然後不再話。
“那現在怎麽辦?”顧泯隨口問了一句。
阿桑道:“師妹這會兒撐得很艱難。”
她抬起頭,看著幕,此刻雲海之後的幕其實早就生出了異象,一道道金色光芒和一條條紫色的光芒在空中交叉出現,看著很是駭然。
阿桑道:“起來我和師妹原來是一個人。”
顧泯嗯了一聲,他也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
阿桑繼續微笑道:“但從一開始,我和師妹好像就不一樣?”
她們之間好像是真沒有什麽共通的地方,她喜歡安靜,但師妹卻很鬧騰,她對世間大多數事情都沒有什麽想法,但師妹卻不同。
真要她們有什麽相同的,就是她們都很喜歡顧泯。
是的,很喜歡。
“師弟,我很喜歡你。”
阿桑忽然開口,她微笑著開口道:“我和師妹都很喜歡你。”
顧泯一怔,下意識啊了一聲。
阿桑沒有再話,而是整個人驟然升空,沒入蒼穹。
“師弟,我不會讓你死在這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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