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衝撞無礙
平靜自若的木蓮依舊保持著自己行禮的姿勢,沒有半分的膽怯,直直的詢問道:“在太後眼中,什麽算是木蓮的前程,又怎麽算是自毀?”
堅定且傲氣的揚起自己下巴,並沒有因為眼前的人是太後而不敢表露自己的想法。
略微平靜了一兩秒,再度開口道:“太後所以為的,並不是木蓮想要的。木蓮身懷醫術,便做不到心無旁怠。能夠在太後的庇佑下存活至今,是木蓮的福分,木蓮既然已經遠離了王宮,絕無再回來的意思,不管是什麽身份,都不願,還望太後明了。”
語氣中多了幾分的懇求,輕微的搖了搖頭,如同雨霧般漆黑的眼眸裏,浮現出幾分淺淡的篤定與靈動清透。
和緩著自己的心緒,太後隱忍著並不動怒,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看向木蓮,頗有幾分氣急敗壞,卻又顧及太多。
輕微歎息道:“哀家可以當做你的不懂事,這是哀家一心所期盼的,你就能夠如此狠心麽?你既要去冷宮照顧韓妃,哀家應允你這次的任性,也希望你能夠好好想想,哀家已經夠遷就你了,你應該明白,別讓哀家失望。”
無奈的退讓一步,太後覺得這是自己能夠做的,她不願意太為難木蓮,自然也是希望木蓮能夠明白自己的苦心,不要總是這樣讓她擔心。
就算是覆水難收,她依舊可以當做沒有聽到過。
不願意硬來,就是想要木蓮自己心甘情願,不去怨恨自己,才這樣步步為營。
對誰都沒有對木蓮這般的用心良苦,即便是自己全然說了出來所有的想法,然而木蓮依舊絲毫不在意,才是最為讓她心寒的。
“不是木蓮狠心,而是太後為了一己之私要強迫木蓮做不想要做的事情,本就不是木蓮的錯。已經放了我十七年,為何不能放過我一輩子。你還有失望,而我有的,隻是絕望。”
頗有幾分冰冷的說出這番話語來,到最後根本就無視了自己應該對太後說話的態度,木蓮隻想要回原本屬於她的自由。
她的未來,不應該是太後來掌控。
而是由那個人,在所有人都拋棄自己時,隻有他在自己身邊,教自己醫術,陪伴著自己。所以在那個時候,木蓮心裏早就做出屬於自己的決定。
“你……”緊緊的皺著眉頭,似是根本想不到木蓮說出去如此看似大逆不道的話語來,很強的衝擊力直直撞在太後的胸膛心口,太多太多的無力包裹著她,不知所措。
疼惜與憂傷在眼眸裏彌漫,伸手扶著額頭,頗有幾分頭疼,無奈道:“由不得你,哀家都是為了你好,你擁有王族血脈,這是你逃脫不了的命運。哀家不怕你現在的怨恨,以後你就能夠明白。”
她可以全然的不計較,隻要能夠按照她所想的進行下去,什麽都好。
可以完完全全的容忍木蓮的性子,不管是無理取鬧也好,任性也好,剛烈也好,她都不會責備半分,算是彌補自己對木蓮的虧欠。
“除了太後之外,沒有人知道,也無法證明,所以怎麽能夠保證不是太後杜撰出來蒙騙我的。太後能夠坐在這個位置上,想來是不簡單的。木蓮孤身一人,勢單力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至於其他的,恕木蓮難以從命。”
稍有幾分過激,卻絲毫沒有想要收斂的意思,木蓮並不覺得自己的衝撞有什麽錯,隻是實話實說。
她不想總是和太後來討論這樣的問題,會讓她很困擾,同樣也會讓她們兩個都覺得難堪與痛苦。
不願意觸碰的過去。
似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麽,木蓮再度開口道:“我知道現在你不會讓我出宮的,所以我請了皇後代勞,這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有我需要做的事情,你不要想著阻止,那些都隻是徒勞。木蓮先行告退。”
話語落下後,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便離開了,根本就沒有給太後再說什麽的機會。
或許是一種變相的逃避,她真的不想一次又一次的麵對,為什麽過去的事情就不能夠讓它一直過去呢?
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麽?究竟有什麽意思?
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堵塞在胸口處,越來越重,越來越緊,揮之不去,亦無法消散。
“木……”失望透頂的搖了搖頭,太後頗有幾分的無力,她不是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結果,而是沒有想到木蓮的反映會如此的強烈。
在大相國寺裏的時候,木蓮一直都是安靜柔弱的女子,她以為木蓮能夠理解自己的苦心,還頗有幾分的欣慰。
然而直到進宮之前與現在這段時日,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木蓮的脾性,果然很像。苦笑的容顏,稍稍夾雜著幾分的淒涼。
能夠坐在這個位置上,的確不易,每晚入睡時合上眼眸,偶爾就會想到曾經的腥風血雨,常常的失眠,心裏終究還是有幾分的難安。
“偌竹,你說哀家是不是真的錯了,就不應該將木蓮帶回宮中,看到她現在如此怨恨哀家,真不是哀家所想要的。”
軟弱無力的模樣,這麽多年,她可曾這樣過,脆弱的像是一片幹枯的樹葉,輕微一碰,就能夠全然的碎掉。
太後這裏的苦楚,隻有她自己能夠明白。就算說給別人聽,別人也不會懂,反而是當做笑話一般的玩味。
偌竹不緊不慢的泡好一杯太後喜歡的溫潤紅茶,這才和順的寬慰道:“木蓮郡主與其他姑娘到底不一樣,郡主身上有佛性和無欲無求,不看重名利與榮華富貴。太後莫要心急,待郡主習慣了宮中的生活,想法慢慢就會改變的,到那個時候,她就都會明白的。”
“但願吧,隻要她呆在宮中,她想要什麽,哀家就給她什麽,哪怕是皇後之位,哀家也能夠給她。”
似是有幾分篤定與認真的模樣,太後能夠斷定一件事情要怎麽做對自己而言才能夠是好的,為此不惜付出一切的代價。
一處的過錯,就要盡可能的去彌補,哪怕犯下其他的過錯,也顧不得。
淺飲著茶水,舌尖感到了一絲莫名其妙的苦澀。
心煩意亂的木蓮寥寥的回到了蝶憶殿,心緒沉重,然而她冰不後悔自己所言的那些話語,簡單的給杜陌通知了一下,而後開始收拾自己的衣物。
確實是應該趁這個機會讓自己和太後都冷靜一下才是,她們都壓抑的太久了。
“奴婢陪郡主一同前去。”杜陌鼓起了莫大的勇氣,自告奮勇。若是自己不主動提出來,太後恐怕又要怪罪自己,雖然她不知道木蓮為何要這麽做。
就算是韓妃的病情,也實在是沒有這個必要。
所以她決定,一定是有什麽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還是小心為好。
“不用了,那裏人不少,你就留在這裏。”木蓮沒有一絲的猶豫就拒絕了,聰明伶俐的她自然是明白一些什麽的,所以她不願。
簡單的收拾好後,便離開了永寧宮,離開了太後身邊最近的地方,似是有什麽東西同時也在減輕,沒有那樣的沉重。
散步似的在鋪有青石磚的道路上閑逛,欣賞著秋景,呼吸著浮躁的空氣,疲倦在眉目間隱隱欲現。
鄭重其事的將不動明王玉與自己寫下的信托付給了風若兮,認真的交代著,即便她很放心風若兮,卻也怕出一點的差錯。
“你放心吧,那這裏就交給你了,本宮會及時回來的。”
妥善的收好後,風若兮帶著早已安排好一切的憐珠離開了。
原本偏道上的守衛就少的可憐,再加上天氣漸冷與他們偷懶的緣故,拿著太後給的令牌,風若兮此趟出宮簡直是輕而易舉。
坐在桌案旁的薑婕妤認真的提筆畫著一副破為怪異的風景畫,叢林之間,水窪淺淡,荷花悄然綻放,茫茫綠色映襯著白粉色,鮮豔奪目。
“你說什麽?木蓮郡主怎麽去冷宮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聽到身邊的婢女畫月所言,尤為吃驚的薑婕妤蹙起了眉頭,眉目間滿是疑惑與不解,稍有幾分的激動,連手中的畫筆都不小心的失控,在綠色上疊加了一道粉。
美麗的弧度,隻是出現的不是地方而已。
完完全全的是不敢相信的一件事,明明沒有任何的征兆便如此,無論是誰,都是沒有辦法接受的吧。
所以她哪裏還有作畫的心思,雖然很快就要完成了,卻來不及心疼。
“聽說是郡主主動向太後提出來的,要去照顧韓妃娘娘。”畫月實在是不能夠理解薑婕妤的激動是因為什麽,隻能夠如實的回答著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腦子輕微有幾分的轉不過彎來,全然沒有想到一向沉靜自若的薑婕妤會有如此的反應,簡直是不可思議。
想不通的事情自然就是不再去想,放過本來就不夠用的腦子。
“嚇死我了,你應該直接說清楚的。”緩了一口氣的薑婕妤的話語裏頗有幾分責備的意味,原來是這樣,那她就不用擔心了,不然自己可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雖然有幾分疑惑,卻還是釋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