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似水靜然
良久,極其認真模樣的木蓮點了點頭,應聲道:“兮姐姐放心,若我離開,絕不會是在冷宮之中。”
況且現在她,並沒有這樣的打算。早已做好一切的準備,自然不能夠臨陣脫逃。
“那便好,正巧醫書上有些不懂之處,你在,就能迎刃而解了。”淺淺笑著的風若兮拿出書卷,與木蓮坐在一處,翻開泛黃的紙頁,骨節分明的纖細手指落在墨跡之間,似水平靜。
探頭去看的木蓮思量了幾秒,不假思索的侃侃而談,她對這些內容了解的還是很透徹的,畢竟都是師父曾經給自己仔仔細細的一一講解過,甚至還是反複好幾遍。
到現在,木蓮都能夠記得師父慈和的眉目,不溫不火教導自己的模樣,似乎是有消耗不完的耐心。待自己明了時,會對自己溫和一笑,撫摸著自己的頭發,憐愛。
記憶如同流水般細細浮動,在腦海之中徘徊,控製不住自己情緒的木蓮,讓淚水肆意彌漫她的雙眼,隻是強忍著不肯讓它流落。
師父,是她的無可避免的痛楚,亦是她心甘情願留下來的弱點,隻是,知道的人隻有慕堯與方丈。
很少會在外人麵前表露出自己脆弱的木蓮,此刻卻在風若兮眼前暴露了自己。
沒有想要隱忍倔強的念頭,便止不住的流動。
倘若此刻的她身在永寧宮之中,定然不會如此。一個連自己情緒都要隱忍的地方,自然是想要逃離,越遠越好。
“別忍著。”聽著聲音越來越模糊的風若兮抬眸正好對上木蓮一雙碧波蕩漾的眼眸,愣了一愣,隨即和緩口吻淡淡而言,柔聲細語,聽起來很舒服。
不去問自己並不知道的緣由,反而是直截了當的寬慰。她不想因自己的好奇,讓木蓮會更加的難過。
誰還能沒有個曾經,不願說出口的那些事情或者話語,皆隱藏在自己心裏最為深處的地方,誰都觸碰不到,才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同時也是對自己的一種傷害。
潰爛的傷口,在陰霾之下,隻會更加的潰爛。
倒不如讓它暴露在明朗之中,再在上麵撒一把鹽,還能夠結成痂,好的徹底。
終究,還是要看能不能忍受的了這份疼痛。
“嗯。”悶悶的應了一聲的木蓮順勢靠在了風若兮的胳膊上,緩緩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眼睫毛幾乎都要觸碰到皮膚,露出略有幾分痛苦的神色。
靜默的房間裏,空氣逐漸的冷卻下來,頗有幾分的壓抑,更多的則是一種莫名的哀傷。
木蓮心裏有自己的委屈,才能夠在想到師父的時候,瞬間任由淚水彌漫眼眸。
每每與太後對峙,盡管她表麵上再堅定與倔強,而她心裏終究還是沒有底的。一無所有的自己,哪裏能夠對付的了心狠手辣、走過半生的太後。
可她仍舊不肯在太後麵前表露出自己半分的脆弱,因為她一定要堅持自己的底線,誰都不可以觸碰,絕對不行。
“韓妃姐姐想要去看皇後娘娘?我剛才聽旁人說,木蓮郡主已經搬去與娘娘同住了,想來郡主已經在那裏了,正好姐姐就不用憂慮該如何入永寧宮了。”
剛來到絳落殿的綰淑儀柔和的看著已經裝扮完畢的韓杏,和婉的開口而言,眉目間的笑意明媚且美好。
這是理所應當的,前提是韓杏的身子能夠支撐的住,就什麽都好。
雖然昨日她們已經在家宴上見過了,卻沒有能夠說上話的機會,所以韓杏心裏還是有點不舒坦,因為她總是會顧及風若兮對自己的好。
何況還未曾再見木蓮。
所以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正好,韓杏才做出這樣的決定來,不然就要到晚上了,再拖下去,就沒有專程去行禮的必要了。
“正巧你來了,我還尋思著讓皎月去尋你,你我一同前去,想來皇後娘娘與木蓮郡主沒有什麽要是,也不會唐突的打擾到她們。”
紅潤的臉色還泛有幾分蒼白,韓杏唇角揚起一抹淺淡的弧度,彌漫著笑意。她看綰淑儀的時候可謂是越來越親近了,要比有著血緣關係還要親近的那種。
她自知命不久矣,也許這樣的念頭對於她而言還是有些早,可這是遲早的事。稍稍一點病痛,在她這裏都會被無限的放大,再加上之前被迫服用的藥物。
有些清除不幹淨的殘餘便會一直存在。
所以盡管木蓮不肯告訴自己實話,而自己還是能夠明白的,隻是在強裝著無事,否則自己又怎麽可能會被送進這九重宮闕之中。
猶記得自己離開家的前一天晚上,偶然間聽到姨母與妹妹之間的談話,“韓杏看著無災無病的,實際上卻是個病秧子,她進宮是最為合適的選擇,正好能夠避免你進宮受那些苦日子。”
她們都是知道的,所以才在打著自己心裏的算盤。否則以父親對自己憐愛的程度,又怎麽可能會將自己送入這牢籠之中。
她不曾埋怨過父親,想來父親亦是無可奈何的,何況她即將隕落,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韓妃姐姐在想什麽,如此的出神,都聽不到我說話。”綰淑儀頗有積分詫異的注視著似是靈魂出竅般的韓杏,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模樣,調皮的眨動著自己的眼眸。
沒有繼續深究的她隻是寥寥的提這麽一兩句,而她心裏是知道的,韓杏有事瞞著自己,從她那雙深邃的眼眸之中就能夠韓劇得到的。
縱然如此,她沒有主動去詢問,猜測著韓杏隱瞞的事情,定是不想要讓自己知道的。若是自己冒然,也許會讓她為難也說不一定的。
她理解韓杏的處境,所以她選擇裝作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思緒飄渺的韓杏回過神來,略有積分歉意的衝綰淑儀一笑,頗有幾分的勉強,轉移話題道:“時辰不早了,我們走吧。”
“嗯好。”任由韓杏抉擇的綰淑儀應聲著,隨後走到韓杏身邊,同她並肩而行。
“公子,事情遭到了阻礙,該怎麽辦?”緊緊皺著眉頭的落雁滿是憂慮,不顧一切的悄然來到了將軍府,隻為了見風愈凱一麵。
之前風愈凱囑咐過落雁,除非緊急情況才能夠來將軍府,其他事情絕對不能夠冒然。
四處找不到風愈凱的落雁隻能夠冒這個險前來,至少在她看來,這件事情還是比較重要的,畢竟接受命令之時,就明白它的重要程度。
正在處理事務的風愈凱略有幾分驚訝的看著突然而至的落雁,他還沒有做好在將軍府裏接見她的準備,卻不想她來的如此迅速,自己隻能夠從容應對。
“什麽阻礙如此驚慌,我說過的吧,不惜一切代價。”雲淡風輕的風愈凱不溫不火的模樣,絲毫不覺得是什麽迫在眉睫之事,隻要天不塌下來,就沒有什麽是重要的事情,都是能夠應對的。
盡管會有些小的麻煩,亦是能夠找到可以解決的法子。
驚慌或許還沒有平靜下來解決事情的效率快。
隻要不是有關於風若兮不好的消息,其他事情在風愈凱眼裏看來,輕重程度都是差別不大的。
“落雁也想這樣做,可代價未免太大,落雁拿不準主意,隻能夠來請教公子。”她是真的這樣想的,才會這麽做。
雖然她能夠明白風愈凱的目的,可她總覺得這樣做未免有些不妥。然而隻負責執行的自己哪有說三道四的權利。
聽完所有話語的風愈凱沒有絲毫猶豫道:“我的命令不變。”
是的,一旦他決定的事情,同樣會是很少能夠改變的。代價大又如何,他做過的代價大的事情還少麽?差一點都能夠賠上自己的性命,甚至已經搭上一條性命,還有什麽是能夠比這個代價更大的。
遲疑了一下的落雁逐漸舒展開來自己的眉頭,穩定下自己的心緒,坦蕩道:“落雁明白。”
從一開始,她就是明白的,不然又怎麽可能會走到這一步。
那她有的時候,也希望自己不要這麽的明白,越明白越痛苦。
“大哥。”難得風沐馨會主動來找風愈凱,直直的走進房間之中,錯愕的發現了落雁的存在,難得泛起什麽情緒的她饒有幾分的興味的看著一身絕美衣裙的落雁,似是不凡。
一時之間,空氣中略有幾分的尷尬。
訕訕的風沐馨感覺到似乎自己來的並不是時候,但是事情已經發生,自然是要坦坦蕩蕩的麵對的。所以在她眸光落到同樣不明所以的落雁身上時,小巧靈活的舌頭舔了舔發幹的嘴唇,“這就是大哥在疏星閣裏疏攏的女子?怎麽突然帶回家裏來,大哥是在玩火自焚麽。”
風將軍與風夫人自然是聽說了風愈凱疏攏疏星閣女子的事情,但他們選擇的是充耳不聞,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早該成家立業的風愈凱遲遲不曾有成家的念頭,風將軍亦是不好逼迫自己的孩子,隻能夠任由他去。
難得能夠對一個女子感興趣,可見女子定是不凡,就是出身有點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