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33章 過眼雲煙
那是一個單獨坐在角落裡面的女人，大概一米六八的個子，穿著一件寶石藍色的無袖連衣裙，衣服顯然是高檔的真絲面料，在她圓潤的肩頭位置鑲嵌著亮金色的金屬片，在昏暗曖昧的燈光下，閃耀著冷艷的光澤。
女人的整個身子靠在橢圓形的暗紅色沙發裡面，兩條修長的大腿正上下交疊在一起，身前的小圓桌上擺滿了百威啤酒的空酒瓶，纖細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間夾著一根細長的女士香煙，並不抽，只是任由那淡青色的煙霧在空氣中縈縈繞繞。
雖然因為距離和光線的關係，楚歌並不能看清這個女人的容貌，但是他本能的相信，就沖她流露出來的這種氣質，她的長相就絕不會差。
在楚歌注視這個女人的同時，一個男人朝她走了過去，不出意外的話，這個男人是將這個女人當成了今夜的目標，這是要去搭訕的節奏。
楚歌勾了勾嘴角，在一邊遠遠的看起了熱鬧。
一分鐘不到，那個男人便神色訕訕的離開，看到這個男人眼中的不甘心，楚歌的嘴角卻揚的更高了。
對酒保「啪」的打了一個響指，楚歌跟酒保要了幾種酒水和調酒用的工具，然後在酒保無比驚訝的目光中雙手連動，如同在進行一場藝術表演般調起酒來。
楚歌的動作不疾不徐，並不像大多數調酒師那般的讓人眼花繚亂，但是卻充滿了一種讓人忍不住駐足觀望的奇特韻律，很快就吸引了附近男男女女的目光。
然而，當楚歌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所有人的目光中便流露出了明顯的失望，他調製完成的這杯酒看上去平平無奇，既沒有明艷的色彩，也沒有任何層次可言。
是不是失敗了，楚歌自然心中有數，並沒有在乎旁人鄙夷和不屑的目光，隨手向酒里倒了些冰塊，端起酒杯，便朝著角落裡的那個女人走了過去。
隨著楚歌和這個女人的距離不斷拉近，他終於看清了女人的容貌，心情不由得更好了。
她的長相，果然配得起她身上的氣質，甚至比楚歌期望中的還要更加姣好，精緻的容顏上化了不算淡，但也並不算很濃的妝，即便神色中透著幾分黯然和清冷，卻絲毫不影響這張臉的美感。
「滾！」
在楚歌和這個女人還有三米距離的時候，她看也沒看楚歌一眼，便保持著本來的姿勢，波瀾不驚的說道。
對於女人的排斥，楚歌沒有任何意外，這樣一個美女單獨坐在這裡，這麼久都沒有人搭訕成功，足以證明她是一個不容易接近的女人，至少，以她現在的心情是這樣的。
不過楚歌並沒有停下腳步，就好像壓根沒聽到她的話似的，帶著淡淡的微笑，步履從容的來到她的桌邊，將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上。
「我想，這杯酒或許會適合你現在的心情，她的名字叫做過眼雲煙。」
微笑著說了一句，楚歌掏出了打火機，在杯麵上輕輕一撩，再沒有任何廢話，轉身便返回了吧台。
而就在楚歌轉身的同時，女人始終漠然的雙眼微微一動，蹙了蹙秀眉，第一次抬起頭，看向了楚歌的背影，見他走的毫不遲疑，便又將目光轉到了桌上的酒杯。
酒杯裡面出現了一簇明亮的火苗，讓這杯酒變得像是一隻燃燒的蠟燭。
如果光是這樣，在這種地方倒也沒什麼新鮮的，但緊接著，火苗和酒杯裡面原本平靜的無色酒水，又發生了變化。
本來只燃燒在酒杯中央的火苗漸漸朝四面擴散而去，一層氤氤氳氳的霧氣開始浮出酒面，酒杯裡面本來無色的酒液開始出現了顏色的交替，時而湛藍，時而瑰紅，時而翠綠，看上去簡直如夢似幻。
如果說楚歌剛剛的反應，有些出乎女人的意料，那麼當浮出酒杯的霧氣映照了女人精緻的容顏，她平靜的如同一潭死水的雙眸裡面，則終於煥發出了一絲別樣的情緒。
當酒面上的火焰終於熄滅，酒杯裡面的酒液也失去了所有的顏色，看上去就好像一杯普普通通的水，剛剛那一切變化，真的就如同這杯酒的名字，只不過是過眼雲煙。
遲疑了一下，女人看了看已經坐回吧台的楚歌，端起了桌面上楚歌給她留下的酒杯。
回到了吧台之後，楚歌便沒再回頭看那個女人一眼，安靜的等待著，又要了一瓶啤酒，神態自若的自斟自飲起來。
楚歌知道那個女人現在的心情顯然不好，非常不好，他只是覺得調一杯酒也不是什麼難事，如果能讓她心情好一點點，倒也不錯，再坎坷的路也會成為過去，一切糟糕的境遇，都將成為過眼雲煙。
雖然楚歌並不能保證自己這麼做一定能夠改善那個女人的心情，但是……那又怎麼樣呢？他和她，不過是萍水相逢，送她一杯酒，只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或許出了這個酒吧的門，他們之間就再沒有任何交集。
十五分鐘過去，那個女人終於喝乾了他留給她的那杯「過眼雲煙」，離開了沙發，在周圍男人們詫異又惋惜的目光中，朝著楚歌走了過來。
並沒有在楚歌身邊坐下，女人微微仰著精緻的下巴，偏著頭，嘴角勾起一個略顯嘲諷的弧度，很乾脆的問道：「覺得我很漂亮？」
迎著女人的目光，楚歌十分自然的點了點頭，「當然，不然我為什麼要請你喝酒呢？」
女人又是微微一愣，她完全沒想到楚歌回答的如此痛快，目光沒有任何的閃躲，好像這本就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女人終於在楚歌的身邊坐了下來，依舊直視著楚歌的眼睛問道：「你們男人，難道不是應該先找一堆自認為冠冕堂皇，實際上無比蹩腳的借口么？」
楚歌微微一笑，喝了一口啤酒，反問道：「如果我那麼做的話，恐怕就沒有這樣的榮幸，能讓你這樣的美女，坐在我的身邊了吧？」
女人勾了勾嘴角，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義上的笑容，點了點頭，「好吧，現在我已經在這了，你可以繼續請我喝酒了。」
再一次出乎女人意料的，楚歌搖了搖頭：「我想，我們已經沒有繼續喝下去的必要了。」
「為什麼？」
「因為我的初衷就是想要看看你笑起來是什麼樣子，現在我看到了，已足夠。」
楚歌說完便站了起來，對女人微微一笑，徑直向酒吧大門邁開了腳步，同時背對著女人揮了揮手，做出一個「拜拜」的手勢。
女人撩了撩額前的一縷秀髮，看著楚歌的背影，女人嘴角勾起了一個戲謔的弧度，「等等。」
楚歌腳步一頓，回頭看了看她，「請問還有事么？」
女人淺笑，「不想請我出去走走么？」
楚歌聳了聳肩，「如果你願意的話。」
女人反問，「如果我不願意呢？」
楚歌笑道：「那我當然就是祝你今夜做個好夢了。」
女人迎著楚歌的笑容，走到了他的身邊，又盯著他看了幾秒，說出了四個字，「你很有趣。」
楚歌笑容不變，不置可否。
四目相對間，女人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然後朝著酒吧的大門邁開了腳步，當她和楚歌擦肩而過的時候，她又輕輕的說出了四個字，「陪我走走？」
儘管女人的腳步不停，聲音也很輕，但是毫無疑問，她這四個字是說給楚歌的。
楚歌伸了個懶腰，在一道道無比羨慕的目光中，邁開了腳步，和這個女人並肩而行。
出了酒吧大門，兩人就這麼默默無語的向前走著，女人似乎漫無目的，單純是為了走而走，楚歌也無所謂，就這樣走一走，其實也挺好。
楚歌甚至還有些好笑的想著，這個女人到底是遇到了什麼讓她傷心難過的事情，如果她沒遇到他，會不會在出了這個酒吧大門之後，找個地方自殺什麼的？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他今天請她喝上那一杯「過眼雲煙」，還真的是功德無量。
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楚歌之前總殺人了，救人的事情，做的還真就是不多。
兩個人，就這麼走了也不知道多久的時間，夜風微涼，女人打了個哆嗦，扭頭看向楚歌，終於打破了這一路上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沉默。
不過，她只說了一個字，「冷。」
楚歌笑了笑，「所以呢？」
「所以……」女人的目光又有些茫然，半晌沒有再說話。
楚歌也不催促，將主動權全都交到了這個女人的手裡，如果這個女人需要他送她回家，那麼他就送她回家，如果這個女人心中有什麼難過的事情想要傾訴，那他也不介意做一次最好的聽眾。
「是啊……冷又怎麼樣呢，還不是……算了。」
女人喃喃自語了一句，臉上的茫然又變成了落寞，又是半晌，才對楚歌露出一抹蕭瑟的笑容。
「找個不冷的地方吧，咱們聊聊。」
這句話，並不是一個疑問句，而是一個肯定句。
楚歌點點頭，對一輛路上行駛的計程車招了招手。
「吱嘎」
計程車停下，兩人坐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