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4.第754章 金玉敗絮
楚歌嘴裡大口吃著東西,笑呵呵的跟常少恩說著話,心中卻在冷笑,逼樣的,事到如今,還跟我在這裝硬骨頭是吧?看來你老子打你還是打的輕了啊?
經過了這一宿,楚歌本來心裡的火氣已經不那麼大了,因為他知道黃友蓉也好,常欣也罷,就算再借他們十個八個膽子,也肯定不敢再胡亂得瑟,以後在穆凌珊面前絕對會老老實實夾著尾巴做人。
只不過,現在常欣在他面前這個德性,他那股已經淡化的火氣又竄了上來。
哦,你老子常少恩都能豁出去臉面負荊請罪,在我面前來一場痛打不肖之子的苦肉計,你個罪魁禍首這時候知道要臉了?早特么幹什麼去了?
真以為四海之內皆你媽,誰都得慣著你呢?這種人,真特么就是欠收拾!
吸溜了這一口粉條,楚歌見常少恩不答話,只是很尷尬的看著他,又拿筷子指了指一盤賣相很差勁的窩窩頭,對常少恩咧嘴一笑。
「常廳長,別愣著啊?你們這輩人,小時候應該都吃過這玩意吧?來一個嘗嘗?試試和你小時候吃的有沒有區別?」
一邊說著話,楚歌一邊夾起了一個窩窩頭,用眼神示意著常少恩,直到常少恩帶著滿臉苦澀也夾起了一個窩窩頭,楚歌這才咬了一大口,頓時就又樂了。
「我發現陳志豪這酒店真挺能整啊,故意把窩窩頭弄成狗都不愛啃的樣子,瞅著挺有憶苦思甜的感覺,裡面居然裝著鮑魚鮮蝦的餡,這粗糧細作真是被發揚到了極致啊?這不是掛羊頭賣狗肉么?常廳長,你說是不是?」
常少恩這時候剛剛把窩窩頭夾起來,正吃也不是,不是也不是,聽見楚歌這麼說,臉上的表情頓時就更難看了,但他也不得不微微點點頭,附和的說道:「是,是……」
「常廳長,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了?好像是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那這窩窩頭,是不是就應該叫敗絮其外,金玉其中?」
楚歌又吃了一口窩窩頭,笑呵呵的說著,目光終於很「無意」的掃了跪在地上的常欣一眼。
「啪嗒」
常少恩筷子一抖,那個窩窩頭頓時就掉在了地上,他終於明白楚歌為什麼會拿這個窩窩頭說事了,這顯然就是在含沙射影,將話題轉到他兒子的這件事情上啊!
窩窩頭骨碌碌滾到了常欣的身邊,楚歌將目光移回到常少恩的臉上,又人畜無害的笑了笑,從椅子上不緊不慢的站了起來。
「嗨,也難怪,要是這窩窩頭弄成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話,那還讓人怎麼吃?就算脾氣再好的人,恐怕也會很不高興吧?」
楚歌慢條斯理的說著,走到了常欣的身邊,右腳不偏不倚的踩到了那個窩窩頭上面,腳後跟稍稍一抬,就好像碾煙頭那樣,在上面碾了碾。
「而且……」楚歌低下頭,看著腳下那個支離破碎的窩窩頭,忽然語氣一變,淡淡的說道:「能在這個包間裡面的吃飯的,恐怕也沒幾個真正脾氣好的人吧?」
楚歌話音落地,整個包間的溫度似乎驟然下降了許多,常少恩看著楚歌的背影,頓時就打了個哆嗦。
緊接著,常少恩的雙臂無力的垂在了身側,他軟軟的癱坐在椅子上面,如果說他臉上之前寫滿了苦澀,那麼現在充斥著他滿臉滿眼的,就是絕望,深深的絕望!
只是一瞬間,這位正值人生和事業黃金時段的常少恩常廳長,似乎就蒼老了十歲!
常少恩尚且如此,常欣自然更不用說,楚歌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遠遠要比他父親剛才那一巴掌兩腳有力度的多!
眼皮子底下那個被楚歌踩扁了的窩窩頭,就好像變成了他的模樣,那零零散散的殘渣,就是他支離破碎的未來!
恐懼,就像漲潮的海水般在常欣心裡洶湧,一瞬間將他所有的倔強湮沒殆盡,冷汗在短短几秒鐘就濕透了他後背的衣衫。
額頭被磕破的地方還在流血,傷口經過冷汗的浸染更疼了,鮮血和冷汗混合在一起,順著他如同剛洗過臉一般的額頭,連成流的滴滴答答的流了下來,有幾滴落在了那個窩窩頭上,那副情景對他來說,更添了幾分恐怖猙獰。
在對於常家父子來說無比漫長的幾秒過後,楚歌轉過身,重新坐到了他剛才那張椅子上,對常少恩露出一抹他招牌式的微笑,舉起倒滿了茅台的白瓷杯對常少恩示意了一下,微微抿了口酒,便拿起筷子繼續大快朵頤起來。
噌噌……
楚歌剛吃了幾口東西,一陣細小的聲音打破了包間中的安靜,常欣在地上跪著,雙膝一點點挪動,他的雙腿有些跪麻了,動作不是很利索,但他此時卻沒有半點猶豫,不再需要常少恩吩咐,就這麼來到了楚歌的腳邊。
「啪!」常欣自己抬手給了他自己一個大嘴巴子。「楚哥,我錯了,我求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這一次吧。」
此時常欣叫的是「大哥」的「哥」,而不是「楚歌」的「歌」,這一巴掌他也是用了大力氣,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他打自己也能下的了這麼重的手。
楚歌沒吭聲,看也沒看常欣一眼,繼續吃著他的東西。
常少恩張了張嘴,最終卻嘆了口氣,什麼都沒有說,因為他心裡很清楚,這一切都是他兒子咎由自取,楚歌就算想要玩死常欣,也並不過分。
「啪!」常欣的手,又在他臉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巴掌印,「楚哥,我不是人,我卑鄙,我無恥,我有眼不識泰山,我……」
常欣不斷的說著,耳光不斷的落在他的臉上,那張白凈的臉很快就高高腫起,嘴角也破了,鮮血不光順著嘴角流到了他身上,地上,也有些流進了他的嘴裡。
幾多鍾過去,常欣的手已經有些無力,他嘴裡的話也開始含糊不清,冷汗和血水在他身下豁然積成了一小灘,但饒是如此,他還在卯足了力氣,在他自己的臉上狠狠的扇著,每一巴掌落下,都有血沫子四濺出去。
「嗝」
楚歌打了個飽嗝,愜意的摸了摸肚子,往椅背上靠了靠,翹起了二郎腿,終於低頭看了看跪在他腳下的常欣。
「行了,你也該餓了吧?有什麼話,等你吃完飯咱們再說。」
常欣的手一頓,那雙空洞的眼睛忽然煥發出一抹神采,他抬起頭看了楚歌兩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勉強算的上是笑的表情,就想要從地上站起來。
常少恩也是如蒙大赦,楚歌能這麼說,就說明這件事情終於有了轉機!
常欣的雙腿這時候已經徹底跪麻了,他手腳並用,胳膊撐著一把椅子,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站了起來,然而楚歌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徹底愣住了。
楚歌一臉的納悶,「誒?你站起來幹什麼?」
「我……你……」
常欣想說,不是你說讓我吃飯的么?我不起來怎麼吃?只是這話卻被咽回了肚子,等著聽楚歌的下文。
楚歌喝了口茅台,咂了咂嘴,瞄了瞄地上那個被他踩了個稀巴爛的鮑魚鮮蝦餡的窩窩頭。
「你的飯,在那邊,還有,你要是站的太辛苦,就不用硬撐著了,爬過去吃吧。」
常欣瞳孔一縮,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個人頓時就怔在了原地,過了幾秒才機械的扭了扭脖子,朝著那個窩窩頭看了過去。
「楚……歌……」常少恩捂了捂胸口,幾乎是從牙縫裡面擠出了幾個字,「常欣他都已經做到了這種地步,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是不是有點欺人太甚了?」
「欺人太甚?」楚歌冷冷一笑,「常廳長,恐怕有些事情你根本就不知道吧?」
「我應該知道什麼?」常少恩心疼兒子,這時候也顧不上許多了,和楚歌針鋒相對,怒目而視。
「你是不是以為你兒子只是想要收拾我一頓?只是想要陷害穆凌珊?」
「難道不是么?」
一說到穆書記的孫女穆凌珊,常少恩頓時就冷靜了許多,神色不再那麼激動,語氣也稍稍放緩了一些。
楚歌笑的更冷了,「砰」的一拍桌子,抬手指著常欣,目光緊緊盯著常少恩,「現在這裡也沒外人,我就實話跟你說了吧!你兒子他是想要我的命!」
常少恩愣了一秒,眉頭緊緊一皺,斬釘截鐵的說道:「不,這不可能!」
「不可能?哈!你還真是相信你這個兒子啊!要不是那兩個警察自作聰明的鎖上了門,本事也弱了點,我現在已經成了孤魂野鬼,我才是不可能坐在這裡和你們吃飯!」
「常廳長,我敬你是個教育界的楷模,但是你真的了解你自己的兒子么?你真以為這是一個單純的意氣之爭?」
楚歌說著話,一把將常欣染血的衣領揪了起來,拖死狗一般的給他扔到了那張巨大的建國領袖的照片下面,然後薅著常欣的頭髮,讓他和那張照片上的建國領袖四目相對。
常少恩騰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的兒子,「常欣,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