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6.第1086章 如墜深淵
一頭大象在看到一隻螞蟻的時候，會有和螞蟻戰鬥的心情么？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就算這隻螞蟻吃了什麼天材地寶成了精，成為螞蟻中的王者，兇狠的甚至能和老鼠鬥上一斗，答案卻還是否定的。
大家不是一個層面上的存在，根本就沒什麼可比性。
或許想要對大象造成一點威脅，只能是數以萬計前赴後繼的螞蟻。
螞蟻和大象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人和巨龍。
楚歌在吐血，大口大口的吐血，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渺小的可憐。
所有和這頭巨龍抗衡的心思，都像是隨著他大口吐血而逐漸淡去的生機一樣，一點點的消散著。
冷，越來越冷了，視線中那個龐然大物不光變得越來越模糊，而且還開始旋轉起來。
楚歌知道這是自己意識越來越不清醒的體現。
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在他身上出現，但是他覺得，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吧？
楚歌想要苦笑，但是他的嘴角還來不及牽動，一大口殷紅的鮮血又涌了出來。
一切都這麼結束了么？
我就要死在這個我自己的精神世界裡面了么？
能死在一條巨龍的手裡……不對，應該說是死在一條巨龍的哈氣下吧？
算了，管他呢，無所謂了。
總之，至少自己這輩子見過一條真正的龍，這也算是個堪稱奇迹的事情吧？
作為一個人，被一條龍殺死，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吧？或許還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彼此實力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無可奈何啊。
楚歌更冷了，往日里靈活無比，有時候甚至能比他的思維更快做出本能反應的肢體，此時卻好像被冰封了千萬年，一動也不能動。
而且，楚歌也不想動了，反正……那樣做也沒有任何意義，不是么？
或許，只有藏在我身體裡面的那個怪物，才能和這條巨龍……
不，不可能，就算是藏在我身體裡面的那個怪物，也不可能對這條巨龍造成任何威脅，沒有任何人能做到這種事情，那可是……應該只存在於傳說之中的龍啊。
楚歌的意識越來越不清晰，漸漸陷入一片黑暗。
在這黑暗逐漸變得越發深邃的時候，一些人，一些事，猶如浮光掠影般在他腦海深處浮現出來。
在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民居裡面，一個看起來很儒雅的中年男人在他身邊緩緩倒下，然後他打開了煤氣，剝開了家裡座機的電話線，露出了裡面的金屬絲，半小時后往那個號碼撥了一個電話過去。
「砰」的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響起，氣浪震碎了玻璃，大火燃燒，毀屍滅跡。
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那個男人到底幹了什麼值得被組織盯上的事情，他只知道那是當時他的一個任務，組織要那個人死。
破碎的玻璃，熊熊的火光漸漸模糊，畫面一轉，變成了加入組織前的一個夜晚。
那是風沙漫天，白天極熱，晚上極冷的戈壁，他和一個女孩子並肩坐在一塊縱然常年被風沙侵襲，依舊沒有被磨平稜角的大石頭上面，看著一株頑強的從石頭縫中擠出來的小草。
「楚歌，你的夢想是什麼？」女孩子的聲音很好聽，就算他聽了很多年，依舊覺得那麼好聽，就好像永遠也聽不夠似的，只是這一次，她的語氣要遠超以往任何一次的認真和嚴肅。
「哈，不要搞的這麼嚴肅好不好？我現在就夠緊張的了，咱們還是換個輕鬆點的話題吧，你覺得我小時候給老於頭養的那條土狗畫的黑眼圈好不好看？要不是你讓我來當兵，就憑我的藝術天賦，沒準現在已經是個畫家了，哈哈……」
顯然，女孩子對楚歌迴避這個話題的做法很不滿，一雙秀眉極其罕見的在楚歌面前微微蹙起。
女孩那雙深邃的和年齡極其不符的眼睛緊緊注視著楚歌，「畫家？楚歌你難道想永遠讓我保護你么？你太弱小了，你就想要永遠這樣弱小下去么？」
楚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極其不服氣的說道：「我弱小？開什麼玩笑？我要是弱小，我能有資格來到這裡？參加這個就連絕大多數特種兵都沒聽說過的組織的選拔？」
「那又怎麼樣？你連參加這個選拔都感到緊張。」
女孩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就戳到了楚歌的痛處，讓他神色訕訕，抬手撓頭。
「可是……能來到這裡的，可全都是世界各地軍中精銳中的精銳啊，我難道不應該緊張？」
女孩平靜的說道：「當然，因為我根本就不緊張。」
楚歌又翻了個大白眼，「我又不是你這樣的怪物，這世界上根本就沒什麼值得你緊張的事情。」
「不，你錯了，其實……」女孩笑笑，這荒涼的戈壁有如春暖花開。
女孩欲言又止，將目光轉到了那株小草上面，用她好聽的聲音輕柔的說道：「算了，還是說說你的夢想吧，不要再轉移話題，我想聽聽你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一陣風起，大石縫隙中的那株小草搖擺起來，一層沙霧被輕輕掀起，朝著似乎沒有盡頭的遠方瀰漫。
楚歌咬了咬嘴唇，臉憋的通紅，好在女孩的目光有些茫然的看著那株小草，而且就算她和他四目相對，此時正值黑夜，倒也沒那麼容易被她看清。
「我……日，我說了你不許笑話我。」
「好。」
「你真不笑話我？」
「嗯。」
楚歌急促的呼了口氣，騰的站了起來，如果換做一般女孩的話，恐怕會被他這樣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然而他身邊的女孩卻還是那麼恬靜的坐著，注意力依舊放在那株小草上面。
「我想成為這個精英組織的一員，然後變得比你更強，以後再遇到什麼事情，就像你曾經每一次保護我那樣，換我來守護在你的身前。」
「哈哈哈哈……」
女孩就好像聽見了什麼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放聲大笑起來，就算是大笑，她的聲音卻還是那麼的悅耳，那些遠去的沙塵都好像在隨著她的笑聲而起舞。
一邊笑，女孩一邊從大石上站了起來，勾著嘴角瞥了一眼面紅耳赤的楚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和他擦肩而過。
看著女孩的背影，楚歌緊咬嘴唇，一張臉紅得發紫，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原地，他也覺得自己像個……不，自己就是個笑話。
比她更強，這怎麼可能？
在這場選拔中，華國只有三個加入組織的名額，雖然這對於其他國家來說，已經算的上是很多了，但是憑她的實力，其中一個名額一定是她的，想要爭到另外兩個名額之一，他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如果失去這次機會，恐怕他再也沒有可能變得比她更強了吧？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楚歌，作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你的志向遠大一點行么？比我強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希望你成為『最強』。」
楚歌愣住了。
「那個時候，你就會發現，其實我根本就不算什麼，你也會發現，這天地，比你現在極盡所能想象到的更加廣闊，有些東西，更加值得你去守護。」
女孩漸行漸遠，好聽的聲音在楚歌耳邊縈繞，楚歌愣的更加徹底了。
「現在，或許你還不能理解我的話，但如果你真能達到那個高度，你就會理解我所說的一切了。」
女孩停下腳步，回眸一笑，傾國傾城，「所以，不斷地，不斷地變強吧。」
在楚歌逐漸墜入黑暗的意識中，女孩的笑容似乎被定格了，他似乎聽見了自己的心臟跳動，或者說是抽搐了一下，就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的捶了一拳。
除了麻木和冰冷，楚歌感受到了一絲疼痛。
他努力的回想，漸漸想起來，那個女孩，叫做司徒影，曾經和他如影隨形，但是在那一天之後，她就那麼突然的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腦海中女孩的笑容開始模糊，楚歌努力想要「看」清她的臉，可那笑容還是在他腦海中漸漸淡去。
如果說楚歌剛才就好像是掉進冰冷刺骨的水裡，不斷的下沉，下沉，那麼當那回眸一笑的畫面徹底消失，他又像是墜入了直達地獄的萬丈深淵，下墜的速度變得更快了，整個世界變得越來越黑暗，感受不到哪怕一丁點的光明。
渾渾噩噩中，一幅畫面又閃現出來，那是童雅琪來到醫院的病房，拿出了一盒煙的畫面，隱隱約約中，楚歌好像聽見童雅琪輕聲在他耳邊念了兩句小詩。
「與君初相見，猶如故人歸。」
這畫面，這聲音很快又開始變得模糊，又變幻成另一幅景象。
麗都三中附近的公交站點上，舒露露背著一個流蘇的小包，渾身上下都洋溢著青春的氣息，蹦蹦跳跳的來到了他的身邊，像只膩人的小貓似的，抓著他的胳膊搖啊搖啊，偏著頭，俏生生的說道：「大叔，你看人家都這麼有誠意了，你就讓人家給你當小三吧，好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