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暫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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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歌回到房間後,複雜的心情許久難以平複,索性從衣櫃中翻出包裹,將先前帶來的那些衣物都統統收了進去。
緊接著,她把這些天從山裏帶回來的各種新鮮玩意齊刷刷地擺放在了餐桌上,譬如一把會發光的石子,又或是一盆隻在夜裏才肯開花的盆栽,當然這花也是被幺歌強行從外麵的花叢中挖了出來,然後移植到這花盆裏的。
不過當竹染聽了這件事之後卻也沒說什麽,竟任由著她在外麵胡作妄為,其他人也隻能眼睜睜地在一旁看著,誰也不敢上前製止。
放在桌上的每一樣寶貝對幺歌而言都是同樣重要的,畢竟這都是她辛辛苦苦從外麵淘回來的。可惜這些東西實在太多了,根本沒辦法全部帶走,最終她也隻能忍痛割愛,撿了幾個最心儀的放進了口袋,剩下的又都一並還給了欽原。
看著收拾地差不多了以後,抬頭見天已經亮了,她起身走出房間,想去竹染那裏與他道別。
可幺歌才剛走到房間門口,就聽到了一陣淒厲哀怨的女孩哭聲,仔細一聽,這聲音不正是菜菜嗎?
幺歌趕緊推門進去查看,見到屋內的情形後,她先是一笑,然後打趣道:“這大清早的,你怎麽惹著她了?”
竹染見幺歌忽然闖入先是一愣,緊接著便對她露出了一副無奈的表情。
此時竹染正坐在床邊,身上穿著還沒來得及換下的黑色睡袍,衣服鬆鬆垮垮地披在他的身上,看上去格外的慵懶。
而菜菜卻是坐在床邊的地板上,她的兩隻手緊緊地抱住竹染的一條腿,鼻涕橫飛個不停,卻也沒忘繼續向竹染哭訴著道:“仙上,菜菜不想離開您!我不要走!”
幺歌湊過去在他的耳邊小聲問道:“這是怎麽了?要走的不是我嗎?她怎麽哭的比我還傷心啊?”
竹染輕咳一聲道:“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的,我希望你這次可以帶著她一起下山,她這些年從未出去過,總是這麽窩在山裏也不好,還是要去出去曆練一下的。而且這次我不能同你一起,有她跟在你身邊,我也能放心一些。”
幺歌點頭道:“哦~我明白了,你這是想讓我替你帶孩子呀。不過你看她這樣子,我能帶得走嗎?”
竹染長歎一聲,低頭對菜菜輕生安慰道:“菜菜,我不是要拋棄你,隻是想讓你這次出去可以多認識些朋友,多經曆一些事情,我也不能總是把你留在身邊吧。這一次,你就當是我給你的任務,替我保護好她,可以嗎?”
菜菜忽然坐直,放開了竹染的小腿,揪起袖子的一角抹了把眼淚,然後還是倔強地搖了搖頭道:“我不想認識什麽朋友,我隻想留在這裏照顧你”
竹染無奈笑道:“我接下來也要去忙自己的事了,就算你留在這裏,也照顧不到我了呀。”
“仙上你……”菜菜的哭聲戛然而止,她紅著眼睛抬頭仰視著竹染,卻欲言又止。
竹染輕皺一下眉頭,對她搖了搖頭。
幺歌在一旁卻是看的一頭霧水,搞不懂這演的是哪一出。但仔細一想,讓這麽一個可愛的女孩子一輩子呆在這深山老林裏也確實浪費了些,帶出去放放風也不錯。
可見竹染對她已然是束手無策,她急中生智轉頭對菜菜道:“要不這樣吧,你先隨我下山,就當是給我帶路,等我們到了殷城,你若是不喜歡那凡間,再回來就是了,我不會強迫你留下來的。”
菜菜轉頭看了一眼幺歌,接著又轉回頭去對竹染道:“可是我也不知道路呀”
竹染見菜菜的內心有所動搖,趕緊安慰道:“無妨,我待會給你準備一張地圖,你隻需按照上麵的路線帶著她去就是了,幺歌她不識方向,給她地圖也是無用”
幺歌雖然知道他這麽說是為了讓菜菜可以有些優越感,也好讓她可以妥協,卻始終聽著有些不爽。不過再想想他說的其實也對,自己的確是個路癡,就算是有地圖,怕也分不清什麽東南西北。
菜菜思量許久後,才終於輕輕點頭,幺歌與竹染二人相視一笑,總算能將她哄出去了。
半個時辰後,菜菜雖還是一臉的不情願,但也乖乖地收拾好了東西,手裏握著竹染交給她的地圖,去了幺歌的房間。
二人立刻起身上路,剛走到院門,便看見竹染追了上來,然後將一個小巧的錦囊遞給了幺歌。
幺歌將它放在手心裏攥了攥,摸不到裏麵有什麽東西,她滿是疑惑地抬頭看他,竹染解釋道:“這是乾坤袋,我看你要帶的東西不少,用這個裝會輕鬆些。”
幺歌好奇地打開錦囊的封口,眯起眼朝裏麵瞧了瞧,裏麵竟是另有乾坤,那些原本已經交還給欽原的寶物竟一個不落的裝在了袋中,這乾坤袋從外麵看似小巧,可裏麵的空間卻是一間屋子,大概可以裝進四個人的樣子大小。
幺歌很是滿意地將她和菜菜身上的所有行囊也一並塞進了乾坤袋中,完後便將它牢牢的係緊在腰間。
竹染似是欲言又止,思慮片刻後,忽然非常正經認真地對她道:“雖然有菜菜跟著,但是以後還是要謹言慎行。你雖然聰明,卻終究失於衝動,也少經了些人情世故的曆練,正所謂人心險惡,以後不要總是那麽輕易地相信他人。今後我不在,若是遇到困難一定要沉著冷靜,斷不可再魯莽行事了。”
接著他又側頭對菜菜道:“照顧好她,也照顧好你自己,幺歌雖然看上去很不靠譜,但關鍵時刻還是可以相信她的。若是她再衝動犯傻,一定要替我攔住她。”
幺歌不禁鬱悶地打斷道:“我什麽時候衝動了?還有我怎麽就不靠譜了?”
竹染笑道:“兩次下山都是死裏逃生,這還不算衝動?”
“怎麽又提這些啊”
菜菜在一旁接道:“姑娘你還是好好聽著吧,仙上說的可都是肺腑之言”
幺歌白眼道:“我聽著倒像是臨終遺言,怎麽感覺我去趟殷國就跟要去送死一樣啊”
她嘴上雖這麽說著,但還是將竹染方才對自己所囑咐的一字一句都牢記在了心底。不知為何,自她與竹染相識的那一天起,她便選擇無條件的信任這個人,即使他對自己處處隱瞞,她都依然願意相信,竹染絕不會害她。
竹染警告道:“你若是不聽我的囑咐,遲早是要去送死的。王城比你想象中要複雜的多,更何況你要去找的還是一個鐵了心要殺你報仇的皇子,但凡有一步走錯或是哪一句話說錯了,都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幺歌努了努嘴,有些不太樂意,但也覺得他說的沒有錯,等到了殷國確實要多加小心了,畢竟那是人家的地盤。
言盡於此,幾人道別後,幺歌緊拉著菜菜匆匆離開了竹屋,生怕她突然反悔又跑回去了。菜菜果然還是萬分不舍地跟著幺歌下山離去,簡直是一步三回頭地張望,而竹染則一人孤單地站在山頂遠遠的眺望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萬分感慨。
幺歌到底還是沒敢再去招惹那個諦聽,而是讓菜菜帶著她走了去往陸吾看守著的那道下山之路。
二人走出結界後,幺歌再回頭仰望身後的那座昆侖仙山,卻是有了一種不同的感覺。
她忽然皺眉,疑惑地“唉?”了一聲道:“這山頂上看著積了不少的雪,該是個極寒的冰封雪山。怎麽我在山中這幾天見到的卻都像是在暖春一般,到處都是花香鳥語的?”
菜菜慢慢解釋道:“我聽仙上說,昆侖山以前的確是個極寒之地,終年白雪皚皚,雖是好看,可後來那山主覺得這漫山的雪景很是刺眼,便施法做了個結界,讓整座山終年處於春季,不過若是從結界外麵看上去,卻還是一座巍峨聳立的雪山。”
”原來是這樣啊“
幺歌點點頭,心中不由欽佩道:“這山主可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任性啊,隻不過是看不順眼,便將整座山都變了個樣子”
離開昆侖山後,兩人照著地圖上畫好的路線,不緊不慢地朝著殷國王城的方向走去。
——
昆侖山頂,竹染獨自一人站在院子門口,在感知到幺歌已經走出了結界後的那一刻,他忽然眉頭緊皺,整個人像泄了氣一般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用一隻手微微顫顫地強撐著地麵支起整個身子,一隻手緊緊地攥著自己胸前的衣襟,表情痛苦萬分,豆大的汗水不停地順著臉頰落下。
欽原本是來找他議事的,但他剛到山頂就遠遠地就望見有一人影正蹲在竹屋的院子門口,覺得有些不對勁,於是趕緊上前查看,走近一瞧,卻發現那人竟是竹染。
他一個箭步上前,想先將竹染扶起來,卻被竹染一把推搡開來,一時不知所措,隻能在一旁輕聲詢問道:”仙上,您沒事吧“
竹染緊咬著牙,牙齒間哆哆嗦嗦地擠出了四道輕微的聲響,欽原反複斟酌後,才明白他在說什麽:”去叫畢方“
欽原連忙應”是“,然後立刻從口中吹出一聲響哨,哨聲瞬間朝著遠處傳開,很快便從遠出傳來了回應,一聲清脆的鳥鳴聲在空中飄蕩而來,緊接著便看到一抹青色的身影從遠方的空中正朝這邊迅速靠近。
幾息間,一位身穿青色仙裙的長發女子便落在了二人眼前,她額頭上的那一點朱砂印痕正是畢方身上獨有的特征。
緊隨她一起而來的還有十遷,欽原卻也沒有太驚訝於這兩人會一同出現,他們二人關係匪淺的這件事,早已是仙界眾所周知的事實了。
畢方盯著眼前的景象先是愣了一會,接著才開口道:”先把他扶進屋去“
十遷與欽原兩人手忙腳亂地費了不少力氣才將竹染背回到了他的臥房,將他平放在了床榻上,而此時的竹染卻已陷入昏迷,可他的表情中卻依舊是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
畢方化作一隻翠鳥跟在後麵,飛到屋內才又變回翠衣女子的模樣,她輕身飄到床邊,並轉頭命令他們兩個先出去,隻留下自己一個人來替竹染診治。那二人也是毫無異議地乖乖離開,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即使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麽忙,況且畢方可是這仙界中最擅長施藥行醫的女仙,恐怕整個四海九州之中也很難再找不出一個比她更精通醫術的人了。
兩人匆匆退出房間,一左一右立守在了屋外的門前,他們相視一眼,又都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畢方坐在床邊伸手探了下脈象,她突然臉色鐵青發冷,不知從哪變出來一個不算太大的箱子,裏麵裝滿了各式各樣的醫具。
她伸手從藥箱中取出一把的細長銀針,緊接著在他周身的十幾個穴位上分別都紮了一針。
半晌後,竹染的神情果然變得緩和許多,又過了一會後,他終於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清醒過來後見畢方正坐在一旁,他剛想張口說些什麽,卻忽然眉頭一緊,接著側身在床邊嘔出一口烏黑色的淤血。
畢方似是已經見怪不怪了,她將竹染扶躺回床上,而後突然不冷不熱地問了一句:”多久了?“
竹染側頭裝作不明白的樣子道:”什麽多久了?“
畢方轉過頭,她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竹染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像是要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麽,又道:”你這種狀態已經持續多久了?“
竹染別扭地撇過頭對著牆壁答道:”也就七八天吧“
畢方突然站了起來,她驚呼道:”七八天!?“,但很快便又冷靜下來,她接著道:“我聽說你前幾天帶回來了一隻小狐妖,成天陪著她吃喝玩樂。我倒是想聽你說說,你是如何在她麵前假裝成一副安然無恙的樣子的。”
見竹染默不作答,畢方又坐回去,然後一把拽過他的手腕,又用靈力在他的體內探測一番。
半晌後,她突然將竹染的手用力地甩開並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然後怒聲吼道:“竹染你瘋了!?萆荔可是給瀕死之人吃的麻藥!而且它的藥效最多隻能維持三天,待藥效散去便會將之前的疼痛以數倍奉還。你說實話,這些天你究竟吃了幾次?”
竹染悶聲道:“兩……三次”,他背對著畢方,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卻依舊能感受到背後的陣陣陰冷,畢方沉默半晌後,忽然開始將封在他穴位上的銀針又一根根地拔了出來,這時竹染開始感受到一股錐心般的刺痛正迅速地湧入全身各處,這種痛苦似乎比剛才變得更加強烈了。他猛地蜷起身子,側回過身對著畢方,一陣猛咳道:“你在做什麽?”
畢方冷哼道:“做什麽?讓你知道什麽叫作代價。這就開始受不了了?我告訴你,那萆荔的藥效到現在才隻散去了一半,再過一個時辰,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你不是很厲害嗎?自己慢慢治吧!”說罷她便開始收拾起自己帶來的那些行醫器具,準備離開。
竹染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別這麽無情啊,我若是真的還有辦法,又怎會勞煩您呢”
畢方將手中的藥盒重重地砸在桌上,氣道:“那隻小狐狸究竟對你有多重要?值得你這麽不惜命的去隱瞞?還有,我剛才已經探過了,丹府一片空蕩無聲,你的靈力呢?我當初是怎麽警告你的,你身上的舊傷本就難以愈合,這些年全靠著你這一身靈力才得以壓製,讓你別亂跑,別亂用,結果呢?不在這好好呆著養傷,非要下山,還不計後果地亂用靈力,現在再剩下那半成靈力留著有個屁用啊!”
見畢方氣急敗壞,甚至已經開始破口大罵了,竹染竟忽然顫抖地身體笑了出來,畢方見狀微微愣住,心道這人不會已經被疼瘋了吧,她連忙問道:“你笑什麽?”
竹染道:“有人說我最近說話不怎麽耐聽,我仔細地回想了一下的確如此,我本來還在納悶這是怎麽回事呢,現在一想,原來都是從你這學來的啊”
畢方咬牙切齒地狠狠瞪了他幾眼,轉身走向了門口卻並沒有帶上她的藥箱。她一把拉開了屋門並對著站在屋外的二人道:“你們家仙上從今日起開始閉門養傷,以後除非事關生死,其餘人等一概不見。”說罷便又將門迅速地合上了,欽原二人聞聲回身,還未等看清屋內的狀況,就又一次被拒之門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