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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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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天,畢方一直留在昆侖山上為竹染診治,未曾休息半刻,她忙活了三天三夜才總算先將竹染的耳朵治好了。


  而竹染在恢複聽力後,對畢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她還好嗎?”


  畢方一猜便知他是在跟自己打聽幺歌的近況,卻還是明知故問道:“你在說誰?”


  竹染也是答非所問:“她這段時間一定找我找地很辛苦吧,那天她的手很冰,可惜我看不見,也不知道她當時怎麽樣了,而且雪靈山上那麽冷,她是不是又忘記換上厚衣服了?”


  畢方毫不掩飾地對著他翻著白眼,答道:“你放心,她好得很,現在應該還在雪靈山上陪她的家人吧。倒是你,你若早猜到她會滿世界的去找你,當初又何必離開呢?”


  竹染輕笑道:“那天,我也被嚇到了,眼前突然就蒙上了一層黑霧,之後就什麽也看不見了。我當時就想啊,歌兒她那麽聰明,我若是留在那裏,遲早會被她發現的,所以就隻好跑了呀。你說我選的那個地方多隱蔽啊,要不是因為洛炎他出賣了我,歌兒怎麽可能找得到那裏。”


  畢方戳穿道:“結果不還是被她發現了.……有件事我倒是有些好奇,我聽幺歌說,她那時怕你發現了她之後會再逃走,所以每次都假扮成啞巴侍女才敢去見你,可你是何時發現她就是幺歌的?”


  竹染的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他道:“從她第一次去看我,我就知道了。這些年,我對她早已了如指掌,就她那點裝模作樣地小伎倆又怎能瞞得過我?”


  畢方又沒忍住對他翻了個白眼,嫌棄道:“行了,你也就敢跟我說這些大話,若幺歌現在真的站在這,我看你怎麽跟她解釋。”


  竹染轉而滿目愁容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說不定,不等她來找我,我就已經死了呢.……”


  畢方呸道:“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算了,我先去睡會,晚上再來看你。”


  竹染陷入了沉默,畢方離開房間後,整個屋子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

  一個月後,幺歌終於卸下了重擔,卻始終沒敢看那孩子一眼,也沒來得及再多休息幾日便匆匆趕回了昆侖山,她這麽做也並非絕情,她隻是怕自己見過那孩子之後就會有所動搖,就會不舍得離開,她怕自己一旦對他有了感情,便不能一心一意地去救竹染了。


  幺歌回到昆侖山後見到的第一個人還是畢方,一如既往地穿著那見淡青色的仙裙,在幺歌的記憶中,她似乎從未見畢方換過別樣的衣服。


  “還好嗎?”畢方先開口問道。


  幺歌對她微笑道:“都挺好的,有白猿族的人幫我照看著,等你以後有時間了記得去看看他,說到底你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畢方笑了笑,大方地承了這份恩情,接著她又問:“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竹染?”


  “.……”幺歌遲疑了片刻,道:“還是等事情都結束了以後再說吧。”


  畢方不解道:“這種事情有必要瞞著他嗎?”


  幺歌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畢方歎道:“算了,隨你吧。”


  “他的眼睛好了嗎?”幺歌記得畢方上次就說過,再有幾日竹染的視力就可以恢複了,現在都過去這麽久了,應該也已經治好了吧。


  可惜,畢方卻失望地搖了搖頭,道:“他現在已是油盡燈枯,還能維持原狀就算是萬幸了。”


  幺歌急道:“那便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們什麽時候開始?”


  畢方猶豫著道:“明天吧,總要留出些時間來跟他道別吧,況且明日之後,你應該也不方便再去見他了。”


  幺歌點了點頭,漸漸地陷入了沉思,她心想:“這個決定大概是我這一輩子做過的最任性的事情了吧。”


  事到如今,都來不及跟其他人道別就要匆匆離去,不知道菜菜和莫忘現在有沒有把斷罪劍修好。還有殷辛,不知道他今後能不能找到那個合適的繼位之人。還有阿生和堂庭他們,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替她照顧好那孩子,也不知道父王和母後他們聽到自己的死訊之後會有多傷心。


  竹染醒來之後,肯定氣她,怨她,怪她沒有信守承諾,不過她好像還從來沒見過竹染發火的樣子呢,可惜以後也沒機會看到了……

  這天,幺歌在竹染的房間裏苦等了一整個白天,都沒見他醒過來,而幺歌也沒舍得過去將他叫醒,她想:竹染現在每天都遭受著病痛的折磨,也許睡著了就能舒服點了吧。


  入夜後,幺歌覺得有些乏了,臨走前她走到竹染的床邊想去和他道個別,結果卻心生出一絲歹念,趁他還睡著,低下身子在他略顯蒼白的臉頰上偷偷地親了一下,得逞後她正要逃離現場,卻人抓了個正著。


  “占了我的便宜就想走嗎?”竹染伸手抓住幺歌纖細的手腕,開口對她道。


  幺歌在心裏憤憤怨道:“我都在這等了你一天了都沒見你醒,怎麽偏偏這個時候醒了呢?”


  “歌兒?”竹染沒聽見幺歌回應,便喚了她一聲。


  幺歌頓時回過神來,道:“啊?哦,我在。唉?你怎麽猜到是我的?”


  竹染道:“不然呢,能進到這裏的除了畢方就隻有你了,不是你,難道還能是她嗎?”


  幺歌頓時啞口無言,恍惚間,她突然被竹染用力地往回拽了一下,接著她便順勢趴倒在了床上,半個身子都壓在了竹染的身上。


  幺歌連忙爬起來避開他坐在了床邊,立刻埋怨道:“你幹什麽呀,都傷成這樣了怎麽還不老實。”


  竹染一怔,然後淡道:“你都知道了?”


  幺歌道:“嗯……畢方都告訴我了,不過你別擔心,我們一定能找到辦法治好你的。”


  竹染微微笑道:“嗯,我相信你。”


  說罷,他將手朝幺歌這邊伸了過來,手法熟練地將她抱進了懷裏,這時,幺歌發現他的身上有些冰冷,就連那墨香味也變淡了許多。


  他將自己的下巴埋在幺歌的發間,來回蹭了幾下,然後心滿意足地嘀咕了一句:“還是這樣睡更踏實些。”


  幺歌像被凍僵了一樣,在竹染的懷裏一動也不敢動,這種被他禁錮在臂彎裏的感覺,竟還有些懷念。


  她想,若是能以這種方式和他度過此生的最後一夜,也值了。


  房間裏寂靜無聲,不知過了多久,幺歌忽然想起了那些關於轉世的傳聞,若照之前所說,人死後真的會輪回轉世,那她的下一世,會變成什麽呢?都說轉世之後會忘記前世的所有記憶,就算她的來世真的還能做人,就算竹染真的能找到她,可當她再見到竹染的時候,還能不能認出他來呢?

  “竹染,我要怎麽做才能在下一世認出你來呢?”幺歌自言自語道。


  竹染沒有回應,而他平穩地呼吸聲隻能告訴幺歌,他已經睡著了。


  幺歌小心翼翼地從他的懷裏鑽出頭來,輕點在他冰涼的雙唇上,透過從窗外投射進屋內的那縷微弱的月光,幺歌久久凝視著他在夢中不禁露出的一抹柔和,輕輕地對他說了一句:“對不起。”


  這一夜,她睡得無比安穩,甚至差點就忘了自己明天還有多麽艱難的任務需要完成。


  第二天的清晨來得很快,幺歌睜開眼時發現竹染還在睡著,她便趁機掙脫,依依不舍地離開了竹染的房間。


  她剛走出房門,便看見畢方正背對著自己坐在院子裏的茶桌邊,幺歌走過去坐到她的對麵。


  “準備好了?”畢方放下茶杯對幺歌道。


  幺歌點頭道:“開始吧。”


  畢方從身旁的藥匣子裏取出一把細細的匕首和一隻空藥瓶,交給幺歌道:“最近我每日都會給他送去一副安神助眠的湯藥,到時候我會將其中的迷藥成分增加了一倍,而你隻需將自己的心頭血加到那副藥裏就可以了。”


  幺歌確認道:“他不會發現吧?”


  畢方自信道:“不會,不過是加了幾滴血而已,他就算又天大的能耐也嚐不出來。”


  “好,你等我一下。”說罷,幺歌便拿著匕首和藥瓶去了前院的竹林裏,因為這裏離竹染的房間最遠,待會若自己真的沒忍住弄出什麽動靜來,也肯定不會被他聽到的。


  幺歌找了個順眼的地方坐下,先用袖子將麵前的那堆落葉掃去,騰出來一小片空地。


  她將匕首舉到眼前,直勾勾盯了一會,忽然記起她上一次用刀子對自己下手,已經是十年前了。


  現在一想,當時的自己還真是年少無知,也沒多想就對自己動了刀子,現在的她反而不如以前,竟還有些猶豫了。


  不過這也怪不得她,取心頭血可不像割手腕那麽容易,更何況她當初的恢複能力可非同一般,劃出來的刀口沒多久便會愈合。現在就不一樣了,她這一刀子紮下去,沒有個三五天怕是好不了的,這也是為何她會這麽著急開始的原因,她必須要在竹染出事之前將心傷的刀口養好,然後將一顆完整地心髒交給畢方。


  “還有什麽好猶豫的,這一刀早晚都是要受的。”說罷,她強壓著心底的躁動,緊咬住了牙根,抬手用匕首的刀尖刺破了胸口上的一寸皮膚,再用力地往裏一紮,不偏不倚地直接戳在了自己心頭上。


  而那一刻,細微的血流聲傳入耳中,眼淚頓時像是失去控住了一樣不停地從眼眶中翻湧而出,摻雜著汗水如雨落般打濕著身前的泥土,即使她已經用盡全力讓自己忍著不要發出聲音,可還是在匕首被拔出來的那一刻,那陣洶湧襲來的鑽心之疼,迫使她從喉嚨裏發出了悶悶痛苦之聲。


  幺歌的視線逐漸地模糊了起來,她忙不迭再關心自己的傷勢,立刻拿起藥瓶接住了從在匕首上滑落下來的那兩滴心頭血,就在她即將昏厥過去的前一刻,將藥瓶平穩地放回在了地上。


  很快畢方也跟了過來,卻發現幺歌已經一動不動地躺在前麵的竹林裏,她不由心底一顫,快步走上前去,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先送回了房間,之後立刻將她的傷口敷藥包紮了起來,先止住了血。


  畢方處理完幺歌的傷口後不久,她便醒了,可一睜眼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再竹林,幺歌也很吃驚,自己竟會疼暈過去。


  畢方見她醒來,便過去對她囑咐道:“你在這裏好好休息,我先去熬藥了,有事情就叫我,我就在門外能聽得見。”


  幺歌輕點了一下頭,沙啞著嗓音對她說了一聲:“謝謝。”


  畢方離開後,幺歌記不清自己睡了多久,隻是突然被胸口上的一陣劇痛擾醒,卻許久不見消停,喉間的幹澀更讓她直犯惡心。


  幺歌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才將沉重的腦袋從枕頭上抬起來,她翻身下床,本想給自己倒杯水喝,卻沒想到自己剛一離床便像是沒了骨頭一樣,直接癱軟在了地上,結果就連爬上床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頓時酸了鼻子,無奈自己心頭上的這一道小小的刀口,竟會讓她虛弱至此,而這卻遠不及竹染的分毫,她實在不敢想象竹染這些年是如何承受下來的?

  她何時曾想到過,那個總是在她麵前表現得雲淡風輕的竹染上仙,一直忍受著的是這般錐心刺骨的折磨。


  而她竟也會有感同身受的這一天,真不知自己應該感到慶幸,還是遺憾自己的不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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