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終章(三)
靠山村和蕭家村離得並不遠,兩村也不過是相隔了一條長河和些水田,但楊家的早飯直到用得七七八八,回家要掏銀票地契的蕭依雲都沒再出現過。
在楊玉青第三次抬頭向著門外看去的時候,吃飽喝足記吃不記打的楊爹一邊捂著被大肉餃填得鼓鼓的肚子,忍不住嘴賤挑釁道:
「我還道你有多少能耐,連個小姑娘都不能哄騙好。我看你是被糊弄了,你小媳婦聰明得很,你這個榆木小腦袋,我看是……」
楊爹話沒說完,就被在收拾碗筷的季氏抬手就是一個爆栗。
季氏瞪眼道,「說誰榆木腦袋?」
「說……」楊爹抱著被敲疼的腦袋,看了一眼兒子滿眼鬱郁的眼神,到底沒敢再說下去,「說我,說我自己是榆木腦袋!」
季氏哼了哼,笑著安撫兒子道,「別聽你爹瞎胡說,蕭家村離這裡還有段距離呢。你小媳婦人還小,步子邁不開,遲一點是正常的。」
楊玉青鬱郁的面色這才好受了一些。
他目光幽幽的看向楊爹,楊爹下意識的後仰了一下,一股不妙的感覺從腳底板涼颼颼的席了上來。
楊玉青可憐巴巴的看向他娘道,「娘……」
「怎麼了?」
小傢伙眼睛瞬間被水霧瀰漫上,捂著小胸口,有些可憐兮兮道,「兒子的胸口有些疼,不知道為何,突然想起四歲那年,爹爹在府城帶回來的京味烤鴨和焦氏糖葫蘆。」
季氏立馬就心疼了,一邊輕輕的按著兒子的小胸口,噓寒問暖道,「是這裡疼嗎?怎麼個疼法?」
說著擰頭惡狠狠的看向楊爹,「沒聽著話嗎?還不趕緊出村,去府城把烤鴨和糖葫蘆給老娘弄回來!!!」
「可這一路也太遠了,那可是府城,一天哪裡能來回……」楊爹捂著鼓脹鼓脹的肚皮,差點就把老血給吐出來一口。
楊玉青晶亮如星辰的眸光此時微微一閃,面色帶著淡淡的痛楚,他娘的手暖乎乎的按著小胸口,他反手將小手搭了上去,發出痛苦的嘶了一聲。
季氏神色更為緊張,「兒子.……兒子啊,可是真的難受?「
小傢伙愁苦道,「娘……兒子可能侍候不了您終老了。嘴巴好像沒什麼感覺了,心口一跳一跳的,這慢騰騰的感覺,怕不是.……怕不是要……」
放屁!
楊爹差點要罵粗口!
人的心臟若是不跳動,那和鹹魚有什麼區別?
他拍著桌子怒起,狠狠的瞪了一眼裝模作樣的兒子,哼聲道,「我去還不行嘛!」
「那還不趕緊出發,廢什麼話?」季氏再次看過去的眼眸帶著濃濃的火光,那火光似乎衝天,只差就要噴湧出來,楊爹再也忍不住,懵懵的應了一聲,轉身快步出了院子,向著村口的方向奔奔而去。
急匆匆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季氏瞪了兒子一眼,抬指輕點了下他光潔的小腦袋,嗔道,「你呀,就會折騰你爹~」
「娘不想吃京味的烤鴨?」楊玉青稚嫩的面容上帶著賊賊的笑,季氏逗留在原地想了想,好笑道,「好像有半個月沒吃著了。」
「那咱們晚上吃烤魚罷?」楊玉青趁機提議,在長凳上跳了下去,上前踮起腳來,用小拳頭殷勤的捶著季氏肩膀。
季氏定定的看著他,沉默著不說話。
「娘……」楊玉青又輕輕的喊了一聲。
沉默了一會,季氏到底是受不住兒子的眼神攻擊,嘆了口氣,嗔罵道,「行行行,就你會獻殷勤。那去釣魚的時候小心點,可不能再下水玩了!你季表哥不在,萬一要再像上次一樣水下抽筋,可沒人能救你。」
「哎,我知道了。」楊玉青爽快的答應了一聲,踮起腳快速的在季氏的臉頰吧唧的親了一口,轉身就在屋檐下拿了魚簍子,到屋后拿了釣線和早就挖好的魚餌,急匆匆的出門走了。
靠山村和蕭家村中間有一條長河,楊玉青經常在這些地方亂竄,他家就住在竹林邊,算是最裡頭了。
蜿蜒的長河從山裡拐了出來,一直向南流淌而過。
作為土生土長的靠山村人,楊玉青對這個地方熟悉到閉著眼睛都能摸索得到,出了家門之後,他一直順著竹頭往源頭方向走去,直到走了大概兩刻鐘的時間,這才到了自己平時玩水的地方。
那是一塊被掏空成拱形彎腰的大青石,估計有一丈寬的空間,或許以大人的身高來說有些吃力,但對楊玉青這個小身板來說,卻不是什麼大問題。
因為經常過來的緣故,這裡放著兩張小竹矮椅。
楊玉青面色認真的在一張竹矮椅坐下,拿起釣線穿了滑溜溜的魚餌,一頭綁定在座下的椅腳上,一頭帶著魚餌的直接丟入水裡。
身後突然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楊玉青不禁轉頭看去,入眼的人給跟著的兩個小夥伴介紹道,「看,那個長得玉樹臨風,英俊瀟洒,面如白粉,弱質芊芊,眼波如流水,卻比不得我帥氣非凡英武雄壯的哥兒就是我表弟楊玉青。」
楊玉青:「.……」
「季雲離!」楊玉青有些咬牙切齒的喊出這個名字,晶亮如星辰一樣的眼睛閃過一抹危險的光芒。
有些黑圓狀的季雲離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乾笑著從竹頭上爬了下來,後頭跟著的兩個小夥伴也慢騰騰的蠕動著,好一會才下到實地站住了腳。
胖墩墩如湯圓子一樣的小胖墩自來熟介紹道,「我是薛陽,我爹是新上任的縣令薛浮山。」他指了指旁邊蘋果臉,彷佛帶著點嬌蠻的小女娃,「這是我表妹蔣笑笑,家裡很有錢,我們已經定親了!」
楊玉青:「.……」
楊玉青淡淡的視線在三人身上看了一眼,接著就轉過身去,哼都不哼一聲,目光定定的看著清澈的碧水,心裡實在懶得理會三人。
很早以前楊玉青就覺得他這個季表哥腦子有問題,那時候他還不敢確定,但是現在,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看這交的兩個朋友,很顯然季表哥腦子真的是有問題!
氣氛有些沉悶,沉默好了一會,有人率先打破了這個僵局。
蔣笑笑躲在薛陽身後,和季雲離小聲地咬著耳朵,「季雲離,你表弟別不是腦子傻的吧?」
楊玉青:「.……」
季雲離滿臉驚詫的看她,反駁道,「我表弟聰明得很!」說著三言兩語的把楊玉青如何會讀書,被蕭家選中當孫女婿的事情說了。
楊玉青認真釣魚,卻是聽得滿臉欣慰。
而顯然,蔣笑笑是不信的。
她狐疑道,「可他怎麼不說話?他是不是啞巴?」
楊玉青:「.……」
老子不說話是怕你們拉低了我的智商!!!
「真的會釣到魚嗎?」旁邊突然蹲下來一個熱乎乎的身影,楊玉青眼角的餘光看過去,是那個小胖墩。
薛陽一臉好奇,清澈的水面將他胖嘟嘟的樣貌倒映在水中,他忍不住兩手夾著臉頰,對著水面做起了鬼臉。
楊玉青:「.……」
難道他今日出門選的時辰不對?
是的,在水面接二連三的出現一張張幼稚的鬼臉的時候,楊玉青忍不住抬頭無語看蒼天,他今日選擇出門的時辰真的真的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對!!!
正在楊玉青欲哭無淚的時候,源頭的方向飄來了一架竹排船。
船上的組合很奇怪,一個看起來五六歲的孩童,面容很平實,看著非常的憨厚,都說三歲看到老,看這個娃的面容,根據楊玉青七年的人生生涯觀感來說,此娃長大以後,估計也就是這樣了。
倒是那匹小黑馬看著精神得很,雖然楊玉青不懂馬,也沒見過幾匹馬,但那小黑馬看著皮毛油光水滑,皮肉壯實,四肢健長,一雙眼睛烏溜溜的有神,似乎……似乎有些俊朗的意味。
再次打量了一眼。
楊玉青很肯定,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組合。
竹排順水而過,就在四人都伸長了脖子看著的時候,突然,小黑馬伸長了脖子,嘴巴一叼,就把楊玉青從岸上叼到了竹排上。
到底是在楊爹的淫威下身經百戰的,楊玉青稍稍一愣,立馬就回神了。
他在一人一馬中夾著,居高臨下的看著竹排上那個小子,淡淡道,「你想做什麼?」
「這.……」那小子憨憨的撓著頭,有些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啊。師傅說竹排順著水流而下,黑豆叼了誰,我就得認誰做主子。」
楊文清:「.……」
「咳咳.……」這個便宜真是嚇到楊玉青了,他假意咳了兩聲,掩飾了一下自己因為高興散發出來的不自在,一本正經道,「師命不可為,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拒絕,你叫什麼名字?」
他憨笑了一聲,「師傅說聽主子的。」
取名字嗎,畢竟是讀書人,這個可難不倒楊玉青。
他裝模作樣的想了一下,又低頭看了一眼流淌過的河水,「這樣吧,這個大清河很清澈,你既是順流而下,不如就叫清流好了。」
「清流?清水的清,流水的流?」
「嗯。」楊玉青點頭,白皙無暇的面容帶著認真,連帶著叫黑豆的小黑馬也仰頭斯昂了長長一聲回應他。
岸上呆若木雞的幾人終於反應過來,季雲離大叫一聲,「表弟,我來保護你!」說著噗通跳下水,快速的遊動起來。
身後的薛陽和蔣笑笑這對錶兄妹對視了一眼,兩人看傻子一樣看著激起高高水花的季雲離,臉上滿是後悔的神色。
蔣笑笑道,「表哥,我不想和傻子玩,我們回去吧。」
「嗯,我也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