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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33章 殖民曙光

  歷史的時間線回溯個把月,且讓我們把目光重新投回泉州港。 

  因為海船水軍只需要參加漳州、泉州地區的戰鬥,後面的汀州爭奪和他們完全無關,所以在進入正月之前,錢惟昱、水丘昭券和其他錢惟昱的部署就徹底空了下來,可以提前享受一個閑暇的新年。正月之後,估計就可以回航杭州、回到闊別了半年多的故鄉了。 

  林仁肇自從接受了錢惟昱的慷慨之後,就被吳越人投入了福州大牢,和査文徽關在一處。利用重新接近高級戰俘査文徽的機會,林仁肇陳述了他在節帥被俘之後依然率領殘部與吳越人周旋良久、最終不敵被俘,又堅貞不屈寧死不降,才被吳越人抓來和節帥大人關在一處。 

  査文徽也不是沒腦子的人,一開始也不敢盡信,不過吳越人下狠手給林仁肇狠狠鞭笞杖刑了幾頓狠的之後,査文徽也就慢慢回心轉意了——當然,其實這些給林仁肇上刑做樣子的事情,都是錢惟昱交代水丘昭券老將軍親自去督辦的;水丘昭券人老成精,這種事情自然是處理的輕車熟路,找了一些用杖使鞭拿捏很好的高手,次次「著實打」,把林仁肇打得鮮血淋漓表皮綻開,但是其實完全沒有內傷,只是外形看著嚇人,瞞過了査文徽的耳目。 

  在林仁肇被抓去和査文徽一同關押的同時,他年老的兄長林仁翰已經被錢惟昱安排心腹侍衛保護著在福州安排了一處靜謐的別院暫且住下靜養、多供錢糧肉食衣帛讓他安心過日子,也不再授予官職。對外則是放出風聲,說林仁翰老將軍此前在與吳越軍的最後一戰中竭盡死力,被俘時已經傷重昏迷、如今不治身亡、也算是對南唐「為國捐軀」了—— 

  林仁翰畢竟在當初吳越人的反間計下和陳覺有了直接衝突,如果他活著回去,一方面卻是不如林仁肇、陳誨這些明顯是受人誣陷的將領這般容易洗白;二來他如果活著回去,陳覺的面子上肯定更加掛不住,說不定要想盡辦法在別的地方找不自在把場子找回來;三來則是林仁肇畢竟年紀太大了,就算是專打皮外傷的毆打也不一定收得住,要想用苦肉計獲取査文徽的重新信任也不容易。 

  正是基於這樣的考慮,錢惟昱安排了林仁翰「就此辭世」的橋段,也算是幫助林仁翰脫出了這個兩頭不是人的窘境;心灰意懶之下,林仁翰也覺得這暫且是個不錯的選擇。同時,對於吳越人毫無利用自己的目的、完全出於尊老敬賢的考慮養著自己,也是頗為感動,心中暗暗覺得,只要從弟林仁肇回到建州、徐徐把被扣在建州的林氏族人解救出來的話,到時候真心歸降吳越國少主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至於三人當中,原本受査文徽提拔最明顯、理論上變節難度最大的陳誨,此刻倒是軟化得最快的一個了。這主要是得益錢惟昱體現出來的招賢納士的熱切誠意,外加錢惟昱處處為二林家眷安全打算的的榜樣示範作用,讓陳誨著實覺得錢惟昱假以時日必能成為一世明主——畢竟,為了不讓林氏家眷被害,而主動把擒獲的林仁肇放回去、設局讓査文徽幫林氏一門開脫其莫須有的反情,這種事情,在這個道義淪喪的年代,有哪個君主可以做到? 

  如果換一個君主,哪怕真是惜才之人,此刻只怕也是巴不得陳覺或者李璟把扣在建州的林氏族人滿門剮了,一來斷了林氏退路,二來也好多拉仇恨值,把林仁肇等逼反。所以錢惟昱不同於時代的巧妙設計,讓陳誨深覺耳目一新。再加上陳誨畢竟不是什麼大族,在建州的親眷無非是幾個相好的女人罷了,連二女都還沒有,也不怕南唐株連,所以雖然此刻他仍然是僅僅被吳越人軟禁起來好吃好喝養著,還沒有直接投降,但是其拒不投降的決心已經動搖了。 

  …… 

  把水丘昭券留在福州,處理幾個被俘將領的招降事宜,再留下一多半水師人馬就地駐紮、維持閩地海防之後。正月初十這天,錢惟昱帶著顧長風、諸溫、馬先進三個指揮使、帶著三千名水師戰兵、六十艘福船、吳越大海商蔣袞、大食海商亞伯拉罕伍丁,以及福州-泉州戰役中因為戰亂從建州逃亡而來的幾百戶流民、大量的軍糧物資,踏上了返回杭州的航程。 

  出發之前,水丘昭券老將軍一再告誡諸溫和馬先進,自己這個都虞侯不在的時候,一定要直接聽命於錢惟昱這個都指揮使,不得有誤——畢竟此前錢惟昱的都指揮使理論上是挂名鍍金的,要調度部隊還有點吃力。這一次錢惟昱提前和水丘昭券透底,說是要帶著部分水師趁著漳泉寧靖的當口,在回杭的歸途中順路巡視一番通往大琉球島的航路,不會發生戰鬥。水丘昭券見事情穩妥,沒什麼危險性,也就沒有拒絕這個讓小王爺獨立指揮、多撈取實際經驗的機會。 

  所謂的大琉球島,自然就是後世的台灣了。早在三國時代,東吳孫權就曾經派水師大將衛溫巡視過台灣。只不過那個年代航海技術差、也沒有福船這種船型,同時三國時東吳對於福建地區的「山越」掌握也不徹底,所以去大琉球的船是從會稽郡出發的,路途遙遠、補給困難,只是勘踏了一番就返航了。 

  隨著六朝隋唐的發展——尤其是航海技術的發展和福建地區的開發——大琉球島和大陸之間的聯絡也就逐漸增多,許多出海捕魚的漁船偶爾都會漂流島澎湖或者大琉球島西岸。 

  六朝之後,大琉球地區首次出現有組織的漢人移民情況出現在隋煬帝大業年間。當時大批的南朝遺民為了躲避隋煬帝征高麗挖運河的繁重徭役和兵役,開始出現向海外逃亡的情況,澎湖列島中的澎湖、白沙等兩三個主要島嶼上,陸續移來了大約數百戶規模的流民,以打漁維生為主。(註:當時的澎湖列島稱為「平湖」) 

  有了平湖這個落腳點之後,從中唐漳州設立之後,原來漳州地區被漢人驅除的「潮寇」等土著、客家人開始出於避難等原因移民到大琉球島本島中部的濁溪、烏溪流域下游,建立了大約數千戶規模的移民群落。 

  大琉球本島平原相對較多、土壤肥沃、且島西有高山屏障阻擋太平洋季風,所以這些新移民發展出了島上最早的農耕定居文化,與土著高山族人漁獵維生的生活方式明顯區分開來了。(註:澎湖列島地區直到明朝都沒有發展出農耕文明,一直是靠打漁維持原住民生存,因為澎湖列島缺少阻擋海風的地質構造,無法保持水土,一直以玄武岩地貌著稱,在古代幾乎什麼都種不出來。)同時,因為這些移民主要來自於漳州地區流出的流民,所以這一地區後來被稱作「彰化」。 

  …… 

  如今這個季節,從漳州往平湖行駛的路程可比當初迂迴奇襲泉州港的時候要順風得多,正月初八出航的船隊,僅僅順風行船了三天兩夜就到達了目的地,正月十一的陽光升起時,疑似是白沙島或者澎湖島的海島已經出現在了船隊的視野之中。 

  站在船隊旗艦、也就是那艘兩千料的最大號福船上,蔣袞在錢惟昱的身後碎碎念著一些精打細算的言語。 

  「小王爺,此前您要控制泉州,為國朝打開南下與大食商人南洋貿易的通道,卑下倒可以理解。可是如今這個琉球之地,實在是蠻荒不堪:平湖數島,不過十萬畝荒土沙洲、數百戶漁民罷了;即便是大琉球本島,也不過數千民戶、兩萬野人,比之浙閩繁華之地,不過一縣人口。 

  可是要想控制這些蠻夷之地,不但要派兵開拓縣城村鎮、大興土木,還需要海路運糧,以維持前期拓荒的消耗,實在是得不償失啊。」 

  蔣袞如今和錢惟昱也算是有深厚的共同利益了,作為大海商的,既然和諸侯宗室走得這麼近,肯定是要付出代價的,讓你生意上便利了、獨佔新式海船的貿易利益,那麼自然那些不怎麼賺錢的買賣只要主子需要也得湊上去做。 

  如今,被錢惟昱強拉硬拽拖來大琉球考察設立移民屯墾點和新港事宜,在蔣袞看來,就是一件最為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賬不是這麼算的,此地如今雖然蠻荒,可是那不過是因為如今我朝對南洋的貿易還不繁盛,沒有影響到南漢國的生意罷了。如果未來我們做大了,而且無論信風氣候如何都能來去自如的話,必然會遭到南漢國同行的覬覦。 

  聽說南漢昏君劉晟,在興王府的宮殿中以金磚包柱、銀磚鋪地,區區一幢主殿,耗費銀錢逾200萬兩、窮奢極欲可謂極矣。想那嶺南之地,原本窮困更較閩地為甚,那劉晟如此鋪張,所耗的銀錢無非也是和我們一樣以海外貿易得來的。如果我們現在不未雨綢繆,在大琉球、平湖鞏固勢力,鎖住海峽。未來一旦南漢人眼紅挑釁,我們要確保泉州貿易不受影響,就會困難很多。」 

  錢惟昱的這番話,算是比較未雨綢繆的了,蔣袞一聽也頗有道理。看起來這不僅僅是一張經濟牌,還是一張政治牌。 

  「可是,海峽足有四百里水道寬度,區區掌握兩岸和平湖,似乎還不足以切斷航道吧?而且,以如今計劃的耗費,要如何才能吸引到足夠的人移民到這些蠻荒之地來呢?總不能一直靠運糧維持或者實施軍屯吧?」 

  「這個么,首先自然是靠免稅了,至於其餘,自然還有很多從長計議的策略,需要蔣舶主一併參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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