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其他小說>越滄海> 43.第43章 誘敵的更高境界

43.第43章 誘敵的更高境界

  何敬洙回到了圍困蘇州的南唐水師大寨里,等待他的,自然是監軍魏岑的彈劾。 

  「輕敵冒進,不知進退。」八個字的考評,就是南唐中主李璟在接到魏岑的彈劾奏章之後,給何敬洙下的定性。 

  不過好歹如今大敵當前,李璟還不至於做出臨陣換帥動搖軍心的事情,只能說是讓魏岑把大軍看管的更緊一些,該是封鎖作戰的就乖乖給我封鎖!不要虛頭八腦地玩什麼主動出擊! 

  於是,戰場再一次沉寂了下來,五月份剩下的日子裡,吳越人依然偶爾有來騷擾南唐人的封鎖線的,但是南唐一方已經徹底墮了膽氣,任你怎麼撩撥也不出手,就打算常年圍困等蘇州城裡的糧食吃光了之後把蘇州圍下來。 

  看來唐軍真的膽氣已墮,是一決勝負的時候了。 

  …… 

  6月1日。一群吳越人的水鬼,數量約摸只有二十來人。一如既往地坐著車輪舸去騷擾南唐軍,不過,這一次帶隊的人,換成了被吳越人俘虜了半年多的陳誨!也就是去年南唐在福建的「艨艟都」都指揮使陳誨! 

  經過了錢惟昱禮賢下士了半年多的軟化,見識了錢惟昱對林仁翰、林仁肇等被俘將領的優待和人性化待遇,陳誨終於是感受到了錢惟昱的知遇之恩。他本來就不是南唐人,當初南唐滅閩的時候,他是抵抗死戰最為激烈的,不過査文徽也是靠著反覆軟化禮遇、不計他此前屢次拚死反抗唐軍的嫌隙,才讓陳誨投降的。 

  如今,錢惟昱做的比査文徽更好,而且那些「把林仁肇和査文徽一併關押、待休戰後一併交換戰俘放回南唐,以證明福州林氏並無反意、保全林氏家眷」的做法簡直是前不見古人。 

  再加上這半年來吳越人在閩地平定之後,由於駐軍軍糧壓力降低、新式海船從浙江網福建運輸軍糧更為便利,吳越王錢弘佐親自下令減免了福建各州的稅賦壓力,對於新佔領的州則徹底免去田賦三年。這些政策都讓福建人對於吳越國的認同感大大提高了,陳誨作為閩人自然也就徹底誠心歸降了。 

  國家敗亡的時候肯死戰到底的忠義之士很難被招降,但是同樣的,越是如此的人一旦真的被招降之後,對於新主子的忠心程度自然也比牆頭草要堅定很多。這是自古皆然的道理,錢惟昱自然明白,這也是為了自古君主都喜歡用忠臣義士的原因。 

  陳誨是前幾日才決心投降的,投誠之後,錢惟昱立刻啟奏父王錢弘佐,讓錢弘佐下令把當初由陳誨統領的、被吳越一方俘虜的「艨艟都」精銳水鬼1500多人和其他降卒數百人全部交給了陳誨統領。另外還額外從原本要招募進入內牙水師的新兵當中撥出幾百名水性精熟者,交給陳誨重編人馬,湊成三千人一都的軍隊。 

  這番肯讓陳誨直接統領投降前舊部的信任,讓陳誨著實感動。三千兵馬湊齊之後,「艨艟都」這個原本南唐使用的番號自然是不能用了,陳誨在請示了錢惟昱之後,把「新瓶裝陳酒」的新軍重新命名為「飛魚都」。 

  此刻,陳誨帶領的水鬼們,沒有再用那些裝了沙子和江水的木桶順流放下觸網騷擾南唐兵。陳誨身上穿著他那套經典的鯊魚皮裝備,操著一根用四五丈長的老毛竹做成的竹槍,金刀大馬地站在車輪舸的船頭。他身後的水鬼們也差不多,人手一根長竹槍。 

  到了目的地之後,陳誨率先提前躍入水中,而後如同游魚一樣穿梭潛行,手中竹質長槍浮力不小,可以讓他貼著水面潛泳,不時上來緩一口氣。等到接近到三四百步之內,他才一個猛子潛下江底,撈一塊配重合適的石頭,以平衡竹槍的浮力,隨後用深水潛泳完成最後的潛行,完全靠水蜘蛛的漂浮端呼吸。 

  「叮鈴鈴~叮鈴鈴~」不過片刻,常滸河河口的蒺藜網上方,銅鈴聲大作!執行封鎖任務的南唐軍水兵不敢怠慢,立刻絞動提網的吊繩,四艘船合力把一面覆蓋了整個河口寬度、縱深七八十步的漁網給絞了上來,可惜裡面空空如也,連平時有可能撈到的木桶都沒有撈到。 

  因為根本沒有木桶,陳誨是憑藉著自己的水性,貼著長江底的地形游到近處,隨後用手中長竹槍遠遠地從網眼伸過去,故意奮力搖動竹槍撥打,把銅鈴弄響的。借著南唐人提網的時間差,水性不凡的陳誨拋棄竹槍,雙腿猛力一瞪江底的大石,身體如同魚雷一樣猛竄出去,突破了漁網封鎖線。 

  水面上的南唐軍依然毫無反應,以為這還是一次例行的沒營養的騷擾,檢查了半天之後,把漁網重新放下去了,渾不知他們自以為已經隔斷了蘇州城內外吳越軍消息的情況下,一份重要的戰術計劃和情報已經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被傳進去了。 

  …… 

  蘇州城,寧國軍府,吳越寧****節度使、使相元德昭面前站著一個渾身穿著黢黑鯊魚皮裝備、依然濕淋淋在那兒滴水的精壯漢子。 

  他已經三個月沒有收到城外的消息了,南唐一方對蘇州城的圍困封鎖此前還是比較成功的。蘇州城裡的存糧雖然還足夠支撐到冬天,但是如果唐軍可以一直圍下去的話,城內人心難免不穩。如果再有兩個月沒有反應,元德昭說不定就要往城外驅趕平民百姓,以減緩城內的糧食消耗了。 

  不過,三個月來的胡思亂想都被今天的來人打消得煙消雲散了。 

  「是水丘昭券讓你來的么?」一邊看著陳誨從貼身的防水油紙筒裡面抽出來的絲帛信函,元德昭一邊開口出言確認。 

  「確是水丘都帥所命!水丘都帥九日前在崑山大寨以東的東海上,誘敵殲滅了何敬洙麾下的水師一部人馬,殲敵八千餘人。他覺得如今已經是一鼓作氣、徹底擊破何敬洙部的時機了,但是,他的計劃還需要使相大人的配合。」 

  「就是要蘇州水師在約定的日期,從陽澄湖出擊,沿常滸河做出突圍之狀么?常滸河河道狹窄,僅能容兩船并行。城內如今還有五千水師,戰船大小200艘。如果從常滸河突圍的時候,遭到南唐人在河口集中兵力阻擊、施展不開,卻又如何是好? 

  要知道,幾個月前,何敬洙也是想過把他的水師從長江沿常滸河突入陽澄湖的,結果正是在常滸河與陽澄湖交匯的河口處,被我軍以扇形陣集中優勢兵力擊潰,才未能得逞的。如今這招,和幾月前何敬洙那次冒進,又有什麼區別?」 

  無論水戰陸戰,交戰的時候,集中人馬形成局部優勢兵力是很重要的。比如人所熟知的華容道,你曹軍任是有無數人馬,阻截的關羽只有數百校刀手。但是因為漢軍截住了華容道的谷口,你谷中的曹兵只有排成長蛇陣衝出來,兵力隨多卻無法同時投入戰鬥,只能在谷口的地方被佔據開闊地形一方的漢軍打成添油戰術,故而不能力敵。 

  軍事史上,其他那些在敵軍長蛇陣行軍的時候斷頭截尾的無數戰例,都是印證這一點的重要性的。遠的不說,就兩個月前元德昭把南唐水師從常滸河-陽澄湖的河口處堵回去就是一個經典的例子。因此元德昭對於這種明顯不正常的戰術肯定要提出懷疑。 

  如果不是陳誨的信物非常吻合,還答出了戰前元德昭與大王約定的聯絡切口的話,元德昭都要懷疑這個傢伙是南唐姦細了。 

  「使相,時異則事異。何敬洙用這一招,是畫蛇添足,您到時候用這一招,可就是畫龍點睛了。還望不要疑慮——何敬洙沒有後手,沒有援軍,無人配合。您可是有援軍,有接應的。屆時水丘都帥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元德昭思前想後了半天,這封書信裡面對於包圍圈外的友軍屆時的具體戰術安排並沒有多提,只是說了讓蘇州水師如何如何配合。元德昭不得其解,最後還是與陳誨口頭討論請教,陳誨想了一下,把可以說的內容都對元德昭口述了,才算是說服了他出兵。 

  吳越人準備了三天。六月初四這天晚上,元德昭聚起了一百艘中小型戰船,趁著黑夜沿著常滸河出擊。在他心中,對於這一次的配合還是有些不放心,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如此做,因為包圍圈外面的友軍,可是按照他會按計劃出兵的情況部署的,在內外消息不通的情況下,任何肆意的變更都有可能遭致一場不必要的失敗。 

  三十里的常滸河,沒用蘇州水師兩個時辰就走完了,到達河口的時候,正是凌晨時分,似乎這個時間點已經成了國際慣例的突圍或者偷襲應當選擇的時間點了。一路上,常滸河兩岸的陸地雖然是被南唐陸路軍馬把手的,但是蘇州城裡的吳越人已經太久沒有動靜了,被圍城戰弄得懈怠不已的南唐陸軍倒也沒有能夠提前發現吳越船隊並做出預警。 

  畢竟,在南唐的陸軍看來,常滸河口是有己方的水師團團把守的,自己鬆懈一些,也不怕吳越人水路突圍,既然如此,在曠日持久的圍困下,偷偷懶也就無所謂了。 

  四更三點,十幾艘吳越戰船船頭裝著巨大的木質推叉,對著南唐軍橫江的鐵索衝撞過去,鐵索兩端作為樁子使用的南唐軍樓船被巨力拉扯得往中間猛然傾斜,隨後被拖著橫漂了數十步。 

  南唐水兵們及時做出了反應,一場突圍和反突圍的夜戰開始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