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第217章 出航準備
如今的吳越國,不算大小琉球和耽羅島,好歹也已經是28州、160多萬戶的東南大國了。全面廢除徭役需要增加多少財政支出壓力,其實也是可以通過一個簡單的演算法來算出的:
古時候,一戶民戶可不止一個正丁,因為一戶民戶算上女人孩子老人、平均下來也有六七口人,有兩個壯丁也算是正常數據——須知古人對於正丁的計算年齡非常寬泛,雖然不太可能祖孫三代都算正丁,但是父子兩代都在正丁年齡段內的比比皆是。且古人講究的是父母在、不分家析產,這也是一戶人平均有六七口人的主要原因。
那麼,就按照一戶兩個正丁算,160多萬戶、算300萬口正丁,按照原來有徭役時代的稅法來算,這300萬人每年都是要給國家白乾一個月苦工的——而且還要和自干五那樣自備口糧。如今徹底廢除了徭役,如果所需的勞工數量不變的話,朝廷就相當於多負擔了300萬人一個月的口糧、外加工錢。
雖然占城稻推廣之後,吳越的米價比之前更加下跌了,幾乎到了斗米20錢的程度,因此口糧地支出還算可以忍。不過人工的錢卻並沒有隨著糧價一起下跌,工錢部分,按照官價來算,最廉價的勞動力雇傭一月也要六七百錢,全部折算上,再加上運輸損耗、勞工離家幹活的路費消耗,一個人一個月花銷政府一貫多錢還是必須的。
所以,三百萬正丁的徭役,全部用錢來解決的話,那就是至少三四百萬貫錢一年的支出——錢惟昱之所以敢保守估計一年只多花兩百多萬貫,這還是因為他對於自己的複式記賬法和新式分部工程量審計法有信心,知道以古人的智慧,十年八年之內研究不出在這套辦法里鑽空子做假賬的辦法,所以勞力的利用效率要高不少。
因此,在花錢請人幹活之後,國家不一定需要仍然滿額請人幹活,甚至於可以弄出一支常年雇傭進行工程施工、完全不自行務農的工程隊伍——
畢竟根據租庸調法,政府需要多「調」徭役的時候,可以免租免庸,但是這個制度倒過來卻是不行。不存在說政府不要百姓做工的時候、就可以強令讓百姓多繳納錢糧賦稅。故而,在徭役盛行的朝代,有些年頭政府其實沒什麼迫切的工程需求,但是本著不用白不用的想法,還是會年年徵發徭役,造成了人力資源的極大浪費。
比如最常見的,在許多年年風調雨順、無災無疫,也沒有水利設施修建需求的州城。明明沒有什麼工程可以讓百姓干,那就徵發百姓一個月,來免費加高城牆,然後說不定修著修著就去加高內城、或者官吏豪紳的莊園宅子了……和後世工程款預算沒地方花就把路開膛破肚挖了填填了挖的市政規劃差不多。
……
或許有人會說:錢惟昱如今只是中吳軍節度使,還不是吳越國王,總不能所有的新增財政負擔,都由他來扛吧?這話是不錯,那麼,五代十國時候,吳越國的財政攤派制度又是如何的呢?
簡單來說,各個節鎮的開支都是各鎮自行負責的,但是吳越王直屬的地區,比如杭州越州等等,如果有需要統籌的大筆新增支出的話,按慣例則會向各個執掌有市舶司的節鎮攤派。
錢惟昱手頭有蘇州、明州兩個大市舶司,算是吳越國最大的海商集結節鎮了,此外四伯父錢仁俊那兒的泉州市舶司,無論規模收入都不能比。所以錢惟昱就算不是承擔全部,好歹也是扛了杭越、平南軍的大部分負擔了。
錢惟昱如今實在很缺錢。為了給免役法讓路,他甚至取消了顯德元年擴編原鎮海新軍的打算,在軍備方面也放緩了冷兵器的改良擴產。經過裁剪,軍事開支方面只剩下三項大頭:
第一就是徹底整訓去年從淮南流民軍「白甲軍」里拉起來改編的那支「白袍軍」、給白袍軍按照鎮海新軍的標準換裝,畢竟那支人馬原來都是用農具作為兵刃的,算是白手起家。
第二則是在高爆黑火藥的基礎上,嘗試研發生產投擲類的爆破兵器,這東西沒啥技術含量,相比於火炮甚至火槍那些這個時代還不太現實的東西來說,擲彈兵比較容易實現。
第三,就是繼續量產神臂弓了。或許十文字槍、陌刀這些精良冷兵器可以暫停擴產,但是神臂弓卻是一種能夠讓南朝步軍水軍在面對北朝騎軍時候革命性扭轉劣勢的裝備,所以神臂弓的生產絕對不能停。以目前蘇州、無錫等處幾個有督造神臂弓技術的軍器監合力,保持穩定產量的情況下,一年也可以產出神臂弓總計七八千具,耗銀二十餘萬貫。
也正是因為很缺錢,所以在和小道姑的談論中得到啟發、想起了灰吹法這個如今可以讓他大規模提升收入的秘法之後,錢惟昱才會如此興奮、如此急於實施、急於組織船隊再去一次日本。
歷史上,日本人要到五百多年後的戰國時代,才由西國大名、大內義隆首次在其領地內施行從唐土傳入的「灰吹法」冶鍊白銀,並且實現了讓石見銀山的產出速率幾乎翻倍的誇張效果。
當然了,開採速度翻倍的含義,也意味著同樣一座銀山,開採壽命會減半。只不過歷史上石見銀山的開採壽命原本就有三四百年之久,哪怕錢惟昱改良了「灰吹法」,而且加入了其他諸如石灰煅燒去除砷類化合物雜質、水磨粉碎等等輔助措施,銀山挖個兩百年還是沒問題的。兩百年後,錢惟昱的事業早就大功告成了,「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能夠把小日本的金銀加速掠奪光,難道不是一件很爽的事情么?
幸好,農曆八九月本來就是東海上的颱風季。本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謹慎,錢惟昱再心急也不會在這個季節出海。引入占城稻之後,晚稻的收成時間也會比原本的單季稻推后個把月,到十月份才灌漿成熟。今年是常州、湖州、宣州三州地界第一年引種占城稻,各方面統籌經驗還不算充足。各方條件綜合之下,錢惟昱便有了兩個月的時間,在中原先把該處理的大事處理完,做好充分的準備,然後再去趟日本。
……
錢惟昱眼下第一件做的事情,便是通過蔣潔茹安排了幾個密使混入商隊。攜帶了幾封秘函,連同三千兩黃金、三萬兩白銀和一些珍玩字畫組成的重禮,跟著商隊北上汴京,把密函和禮物送到馮道府上。錢惟昱的密函裡面裡面說了請求馮道出面首肯、名義上收周娥皇為義女的懇求,以及讓馮道出面斡旋,請朝廷賜婚。
如今憑著《漢和字典》和出了三冊的《滄浪集》,錢惟昱好歹也算是文壇領袖之一了。周娥皇雖然只是在《漢和字典》的編纂中功居次位,但是畢竟是女兒之身,如今天下第一才女的名頭是跑不掉的。
文人士林之中,數月來隱隱有一批文人雅士,以一代才女班昭,繼其父兄班彪、班固遺志、續成《漢書》的功德,比擬周娥皇與錢惟昱師姐弟二人合修《漢和字典》的功勞。馮道認這樣一個義女,也是天下文壇的美事。
解決了年後迎娶周娥皇的準備工作之後,錢惟昱便把軍器監的一些負責人全部招來了——主要就是如今被錢惟昱當作萬金油科學家使用的沈默——然後讓他們研製幾樣工程器具。
灰吹法這種技術,雖然金銀產出率高很多,但也是需要添加一些設備的。尤其是錢惟昱還打算結合他後世的化學知識,加入石灰混合煅燒和水力研磨工序,進一步提高煉銀效率。
所以,首先就是需要許多可以熔煉鉛、銀合金而且拌燒石灰石的大坩堝。這些坩堝需要達到煅燒到1200度依然不軟化,這樣才能充分熔煉銀和鉛。如果坩堝的成本比較高、熔煉量又大的話,在爐窯的內壁貼嵌化學性質穩定的石墨或者鋼鐵片材,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至少比傳統灰吹法那樣類似於磚窯直接煅燒的方式要少引入很多雜質。
其次,既然要使用水力研磨,錢惟昱覺得可以搞一些低速的水力球磨機。如今這個時代,人們對於研磨工藝的認識還停留在用臼舂搗或者石磨研磨的階段,舂搗主要用於粉碎粗料,研磨則是進一步磨碎細料。球磨機的定位,則正好可以取代舂搗粗料的步驟,而且更適合持續不斷的機械力、比如水力的催動。
球磨機這個名詞聽著比較高大上,其實結構很簡單,就是一個兩端有大鐵蓋子的厚壁鐵質圓筒。然後在軸端引出一個連桿和搖臂,讓滾筒繞軸轉動,裡面的礦石籽料就會在重力作用下不斷翻滾、互相砸擊磨碎。
如果這樣描述還覺得不好理解,那就想像一下後世的水泥攪拌車上那個大滾筒好了——只不過後世的水泥車是用電動機驅動滾筒轉動的,如今這個時代只能把球磨機接在河邊,軸端接在水車的轉軸上,水車轉動時球磨機滾筒也就自然跟著轉了。這項東西引入之後,原本靠人畜力舂搗粉碎大塊礦石的工作,就完全可以利用水流的機械能徹底取代了,極大地解放出一批礦工的勞力。
日本的冶金工業,如今還不算髮達,造造武士刀之類的奢侈品也就罷了,生產這些耗鐵量巨大的傻大粗笨器械,還不如趁著這兩個月在國內鑄造好了之後運去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