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第220章 寶馬待遇
連綿的廄舍,成群的牛馬,足足排出去一兩里地。馬政監下面直屬的育種場,經過兩年的發展,果然規模已經繁榮非凡。
錢惟昱在馬政監內策馬緩緩而行,一邊看著數百名馬夫按照馬的年齡、狀態給馬分組飼養。配比以不同的飼料、給懷孕的母馬按照育齡期間分別歸類管理,著實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一邊視察著,一邊馬政監的司馬球還遞上來許多賬冊籍錄,請錢惟昱驗看。
「節帥,如今我耽羅島馬政監已經達到了繁育有馬匹一萬三千匹、牛兩萬頭的規模。年產馬駒四千、牛犢八千。如今的苜蓿草場耕作面積達六千頃,佔用耕植民力六百戶)苜蓿無需除草施肥,只需播種翻耕后,即可放任自長,所耗人力儉省,一戶民戶、兩頭耕牛便可耕作上千畝;另有天然坡地、丘陵草場因尚未徹底檢地丈量,還無法清算,估計在一萬四五千頃上下。其中還有大約三分之一,未來適合開墾為苜蓿田。請節帥查閱此賬目。」
錢惟昱接過賬簿,粗略翻了一下,發現司馬球居然還非常敬業地命令下面的錄事、賬房把最近幾個月的賬目都按照新發明的複式記賬法記了,顯得賬目進出非常清楚。至於前面那些陳舊帳,自然是沒辦法再補。不過錢惟昱略微一想,也就明白其中道理了。
這耽羅島與世隔絕,司馬球沒有運輸手段,所以就算有人想貪墨一些孳息——比如未登記造冊的馬駒,也不過是在島上自用罷了,要想變現,除非是私賣給錢氏商會或者蔣氏商會來耽羅島給國內拉馱馬耕畜的船隊了。
受命來耽羅島拉馬的,一般都是錢惟昱指定的船隊。既然是拉自家的東西,自然不會撥給銀錢款項。所以耽羅島上的人,如今要想私賣,就只有那些水手船長自己自掏腰包買馬私用,或者是少量「走私倒賣」。
看來,司馬球也知道這一塊本就利益不大,堵住了也沒什麼多大的損失,反而可以博得節帥賞識。否則等到將來被動整改,也就沒意思了,白白失了信任,還照樣討不到好處。
當然了,畜牧業的東西,一層層的管理層要想貪墨一些小頭,肯定是堵不住的,比如一匹母馬明明懷孕了,賬目上不記載其懷孕,來年生產之後,馬駒數就自然消失了一匹。要想查這種實物孳息賬目,比查錢糧出入、絲茶生產要難得多,只能是從概率上大概把控一下。
比如根據馬政的一些慣例,母馬的孕期大概是11到12個月,那馬政監的演算法就按照12個月取值。產後到下一次孕期的準備,大概是兩三個月,再加上馬匹一般在春季才發情,過了季節也有半年無法受孕的情況,綜合下來,只要做到每年的馬駒數達到母馬數的七成,賬目上也就做的過去了。正有那麼百分之三四數量的馬駒被實物賬做掉,也就無所謂了。
「司馬將軍倒是有心了,這些事情,交給文人賬房去操心便好,也不必過於干涉。」錢惟昱溫言勸慰了一句。這年頭,人家肯跑到鳥不拉屎的地方給你管馬政,還不許別人貪點財么?岳武穆都只說「文官不貪財、武將不怕死」,可見武人是可以貪財的。適度貪財,也是胸無大志的表現,君主諸侯才更方心。
勸慰過後,錢惟昱細細看了一番,問道:「如今這島上經過清丈勘踏,依司馬將軍看,全部調度妥當的話,可以養育多少馬匹呢?」
「這個數么……倒好教節帥得知:如今這六千頃苜蓿田,養殖兩三萬匹馬還是不在話下的,日後若是徹底把能改苜蓿田的地方都改了,充其量可達五萬馬。至於那些牛,如今主要是在荒野草場上放牧,作為苜蓿開墾不足的一項填補。畢竟馬還需要育肥育壯,吃苜蓿也是沒辦法的。牛本就不吃苜蓿,也沒必要如此浪費。如今漢拿山深處,也還有數千頃草坡,只是山中難行,養牛也是不易。如今有馬政監的馬倌、民夫私自養育一些山羊,吃肉剝皮,貼補些生計,若是殿下覺得將來要統一規劃的話……」
「不必了——士卒勞苦,遠離故土來這荒僻之處養馬,還不許他們私下吃幾斤羊肉么?這漢拿山內的草場,日後便許給馬倌民戶使用,不必再課稅徵收。只是役夫民戶都要登記調度,莫要放牧過度,把草原都連根啃食根絕了。據孤所知,那山羊食草,最善連根拔起,如果過度了,草原數年都不得恢復。」
「節帥體恤士民,仁義如此,末將唯有代數千民戶謝恩了。」
錢惟昱擺了擺手,示意司馬球無需多禮,又轉身對隨行的數名錢氏商會掌書記幫辦之人吩咐道:「日後再加一條:凡我蘇州、明州市舶司屬下,來耽羅島運馬匹耕畜等大宗貨物,當一併官價收購民戶山羊皮毛產物,不得盤剝島民。」
「許是殿下不知——如今船隊往來,若是有需,已經有小額皮毛交易了。」那名掌書記眼見也是對生意往來比較熟稔,立刻回答了錢惟昱的指示。
「孤知道已有貿易了,可是爾等不曾聽清么?孤說的是『以官價收購』,那便是說,在蘇州城內,這山羊皮貨作價幾何,此處耽羅島收購價也要幾何——嗯,最多折扣三成的運費,按照蘇州官價的七成採購,也就是了。也不能虧了跑海的弟兄們,得給他們留點利錢。」
那名掌書記見錢惟昱如此明斷,也知道這裡面的擦邊球打不得了。不過他本來也就只是一個代言人,那些皮貨小利本就沒他多少好處,也犯不著爭了,當下唯有連聲應諾不止。
錢惟昱那番話,其實已經堵住了一個很大的剪刀差壓榨口子——是啊,有人在耽羅島收購皮貨不假,可是真正拿了利益大頭的,真的是島民么?此前只怕未必。尤其是這耽羅島的進出往來,都是錢惟昱自己的商會獨家壟斷,沒有別家的船隊能來此販馬,所以他家的船隊不順帶販運羊皮的話,這島上的畜產品是賣不出去的,因此在沒有保護價的時候只能接受盤剝。錢惟昱堵住這個口子之後,對於島民也算是一個非常大的實惠了。
「好了,司馬將軍,你繼續吧。」錢惟昱和商會的人交代完,便扭頭回來,繼續和司馬球攀談。
「節帥,恰纔說道,這耽羅島若是適宜墾作苜蓿田的草場都墾出來,約摸可以同時蓄養馬五萬匹、牛兩萬頭的規模,另有漢拿山中,可蓄養山羊數萬。留良田兩千頃為免稅永業田、以軍屯法管制,便足供近萬戶島民口糧、菜蔬自給。普通戰馬三歲便可成型供人騎乘、五齡即可正式披掛,衝鋒陷陣。耕牛兩歲即可耕地。因此日後若有需要,還可加快耕牛的周轉馴養速度。」
牛這種東西,百姓平時耕地就要用,而且成熟快,大批量集中養殖的,無非是還沒有進入出力階段的牛犢而已。所以雖然這個島上也就同時養兩萬頭牛的規模,產出速度卻不慢。去歲錢惟昱收容那些南唐流民戶、安置到大小琉球和耽羅、日本、福建。當時便要求第一年要做到每十戶流民戶必須有一頭耕畜可供流民或租或買下合用。此後數年隨著流民戶打下了基礎,還要擴大供應「融資租賃」。這其中,相當一部分的耕牛就是從耽羅島周轉出去的。
與牛相比,馬匹除了馱馬挽馬平時就要幹活以外,戰馬則是平素可以集中馴養、集中鍛煉的,放在耽羅島這樣的大馬場正是合適。如果放出去早了,到了飼養地后飼料的運輸也是一樁麻煩的事情。
參觀完了馬場已經取得的成就之後,錢惟昱把薩達姆叫來,讓他把馬穆魯克中那些貝都因人撥出來,暫時留在耽羅島上兩個月,熟悉在耽羅島馴養安頓那一千匹中東戰馬的法子。務要讓這些勇士親力親為,總結出在異國養好自己戰馬的法則。
「司馬將軍,這位薩達姆海珊,乃是大食國人,戰奴出身,如今孤賞他一個馬穆魯克營都頭職務,統領三百奴騎兵。這些人皆是西域驍勇之士,在馬背上打熬半生,對大食戰馬習性最為熟稔。孤便放他們在此兩個月,把次方水土草木摸清了。
將軍你的人便每日好生在旁觀摩切磋——這些人,多半還不會說漢話,言語溝通多有不便。但是只要從旁觀摩他們如何照料馬匹,記下來依樣施為便是。另外,還要費心篩選各類品種母馬,與這些西域馬中的公馬配種,將來所得馬駒,再行分揀品種、擇其優良。」
「末將謹遵節帥鈞旨。」
「還有——恰纔也說了,這島上山羊肉畜之利盡歸百姓、役夫;馱馬耕牛繁衍孳息多少,也不必太過精確。但是這一千匹大食馬、突厥馬賬目往來、甚至配種記錄、產育前後,務必賬目清晰、名實相符——這不是錢糧的事情,是國本大事。司馬將軍孤是信得過的,就怕下面有人不體孤苦心,還望司馬將軍善為轉達啊。」
「請節帥放心,這一千匹寶馬若是無故少了一匹,末將提頭來見——話說,如此寶馬,末將當真是生平僅見啊。」
「司馬將軍如此有心,孤也放心了。以孤看來,這耽羅島四面環海,似乎也不必留太多良田種糧。但凡多些漁戶打漁,也盡可養活數千民戶了。那些精耕細作之地,不如略略撥出幾百頃,種些油胡麻、黃豆等物,於耽羅縣城內營建榨油作坊,以芝麻、大豆壓榨香油、豆油。取榨油芝餅、豆粕,添於苜蓿精料之中,也好專門用於養壯這些西域寶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