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第236章 邀買人心
驚蟄蟲鳴,春雪消融。錢惟昱與周娥皇的大婚之期,本就在顯德二年的驚蟄前後。一夜魚水歡愉的潤澤,天明之時,錢惟昱還在沉眠之中,娥皇已然容光煥發地起身了。
昨夜一晌貪歡,雖是讓娥皇受創不淺,然則她畢竟是已經雙十年華的成熟之身,與錢惟昱朝夕相處也不是一年半載了,痴怨渴慕之下,對於歡愉的適應程度,自然不是十五六歲便被錢惟昱要了身子的蔣潔茹、安倍素子可比。
娥皇剛剛披上藕荷色的紗綾綉織肚兜,把胸前兩團如白玉圓月一樣的豐盈遮蓋起來,便感受到一雙修長有力的大手緊緊握住了她纖柔的身子,手掌上傳來的熱力,讓娥皇身子一軟,又柔若無骨地倒回錢惟昱懷中。
「娘子怎得這般早便醒了,身子可還疼么。」
錢惟昱昨夜和娥皇歡好,暗暗運了《陰陽訣略》和《洞玄子》上的秘法,不曾走泄元氣,故而原本是不至於太過勞累的。只是為了裝得像一點,總歸要起身比娥皇晚一些,裝作被榨乾了的樣子,以去娥皇的疑心。所以娥皇一起身,他才故作被吵醒的惺忪之態。
可憐娥皇怕打擾了官人休息,已經躡手躡腳讓自己盡量動靜輕一些,此刻卻以為她依然吵醒了官人,心中白白愧疚了一小會兒。
「還略略有些疼……總歸是不打緊的便是了,一早還要去給母妃請安呢,官人莫要混鬧了。」
娥皇說著,掙脫開錢惟昱的糾纏,把那絕美誘人的身子,慢慢遮蓋起來,衣著半掩之間,著實令錢惟昱又幾乎把持不住了一番。自行穿上衣衫,娥皇才允許侍女入內服侍洗漱梳妝,她自己卻一邊拿著昨夜那首《卜運算元-缺月掛疏桐》在那裡細細品讀。讀著讀著,一股暖心之感又油然而生,少不得掬淚月在手一番。人生得此相知,復有何求。
梳洗罷后,錢惟昱帶著滿頭珠翠、薄施脂粉的娥皇至仰元妃所居的堂屋內,行兒媳拜見請安之禮。仰元妃看了娥皇眉目身量,雖然看不出什麼明顯的端倪,倒是更顯肌骨瑩潤、身段潤澤了。仰元妃心中恍惚,彷彿回想起十年前,她自己入宮被先王寵幸時的變故,著實有些心情複雜。
……
新婚燕爾的歡愉時光,總歸是過得飛快,古人沒有度蜜月的習慣,錢惟昱自己心中卻是不願意放棄這份「福利」。如今他好歹也是一方節度,又怎能太過虧了自己,虧待了自己的女人。直到陽春三月,才算是漸漸恢復正常辦事兒。
一日,錢惟昱想起日本使團已經在蘇秀明台各州之地求學遊歷逾兩月。除了天台宗的高僧已經得到了明確的安置之外,其餘眾人,只是擇其首要之人,拜見了一次王叔錢弘俶、說明這些日本僧道交流學問佛法的來意,隨後便丟在那裡了。
所幸王叔也是佞佛之人。尤其是他至今子息不蕃,正妃孫太真今年也有二十四歲了,卻從未生育,其餘側妃,也毫無動靜。如今錢弘俶基本上是見了高僧就要求問如何請菩薩保佑送子、見了佛寺就要檀越布施。這些日本高僧來的時候,自然也非常容易就取信於錢弘俶,對於錢惟昱把這些日本求學的僧人載來這件事兒,錢弘俶還召見褒獎過錢惟昱一次。
根據錢惟昱所知的歷史,如今在位的世宗皇帝柴榮,歷史上除了在他在位的第一年一直在和北漢契丹動兵立威、毫無時間精力顧及內政改革以外,在柴榮在位的其他幾年裡面,幾乎是內政變革不斷,而「三五一宗滅佛」中的周世宗滅佛,如今也該開始了。
後世流傳甚廣的「周元通寶」,也算是五代十國時期鑄造量和存留量最大的銅鑄貨幣了,這批錢能夠從顯德二年到顯德六年五年之內每年鑄出六七億錢。從這個證據反推的話,柴榮的滅佛,顯然是在顯德二年年初就動手了。
算算時日,也該組織這些日本僧人去一趟北國,故作拜訪。就算柴榮如今真的已經開始滅佛,這些僧人有吳越的進貢使節送著一起去,應該是不會有危險的,反而非常有利於這些日本公知階層回去狠狠黑柴榮一把,讓他們經過這番反差對比、對吳越政權的親和力更甚。
為此,錢惟昱便借故把選子重新招來,商量一下這件事情。自從錢惟昱大婚以來,選子很少在他新婚燕爾的時間打擾他,更多則是每日在仰元妃膝下行孝,扮演好一個義女的角色。
「義兄新婚大喜,小妹還以為是樂不思蜀了呢,沒曾想今日居然還能想到正事兒。人家一行人被晾在一旁兩個月,小妹自己倒是無所謂,這些日子有母親大人疼愛關照,過得好不快活。清子等人,卻是百無聊賴呢。」
兩人一見面,選子便擺出言笑晏晏的情態,對著錢惟昱款款地調侃。那言語中看不出多少輕嗔薄怒的意味,卻著實有些酸氣。錢惟昱也知道自己最近做得不地道,只好陪著小性子安撫。
「妹子委實是冤枉為兄了,貴國使團北行拜見大周皇帝的事情,為兄著實是不曾相忘呢。原本月前也該出行了,如今雖然略有耽擱,卻也不是因為為兄大婚、這才沒有安排,而是另有變故。」
「不是義兄這邊的耽擱,難不成還能是嫂嫂纏著不成。」
「妹子說哪裡話,委實是十數日前,聽市舶司里傳回一些去北地行商的海商所傳回訊息,只說大周皇帝陛下今年力圖革除弊政、多方改革。然朝廷新政缺乏錢糧,歲入不敷,居然輕信了奸相王朴的佞言,打了熔佛鑄錢的主意。老相馮道有心勸阻,卻也被陛下喝退,不敢再言。」
「熔佛鑄錢難道便是把青銅佛像全部回爐,鑄造成銅錢么?這等事情,實在有損陰德,那大周皇帝難道不怕國祚不永?」
「陛下如何心思,為兄如何得知。只是知道此事之後,為兄也在籌措著讓今年的入貢使團多加一些貢品,既然北國缺乏銅錢,不如咱便多籌價值一二十萬貫的銅錢、銀兩,贖買一些被北朝搜剿查獲的銅佛,也好運回吳越,另擇名山古剎安置。如此,也是積德善舉。」
「義兄此法倒是著實不錯呢。半月前,令叔召見東大寺座主寬信法師時,可知令叔都問了啥么?」
錢惟昱很忙,這段時間自然不會花心思去發掘王叔錢弘俶接見那些日本和尚的時候究竟談了些啥細節——錢惟昱崇佛,不過是利用佛而已,並不是真的佞佛。
「願聞其詳。」
「令叔問寬信法師,可有讓菩薩保佑賜子的法門。寬信法師不忍令其失望,只是略略提及發願修德等事,語焉不詳;令叔聽了之後,踟躕許久,說道有心重擴杭州靈隱寺舊觀、至少也要恢復到『會昌法難』之前的規模,再鑄五百青銅羅漢,以及釋尊、藥師,文殊、觀音諸般佛陀、菩薩銅像。只是,令叔一直籌不出這麼多錢財來。」
「好辦法!既然如此,若是為兄能夠從北國贖回一些銅佛,倒也省去了兩邊重鑄的火耗了。既然王叔每年在佛事上的靡費沒法節省,花在何處又不是花呢。如今新增的贖回籌款已經齊備,為兄這便安排一下,稟明王叔后,派遣林克己林學士再去一趟北朝,促成此事。諸位高僧,皆可相隨,順便觀覽北地風土文物。」
錢惟昱把冠冕堂皇的借口說了,其實它還有一條隱藏的更深的考慮,沒好意思開口說出來:
王叔錢弘俶不是一直在拜佛求子么?錢惟昱可不信佞佛就能讓菩薩賜子,這種事情,前幾年錢弘俶之所以沒有子嗣,肯定是他自己身體沒調養好所致。但是,錢惟昱自己不信佞佛可以得子,卻不代表別人不信。他身為王叔的侄兒,若是出錢出力大辦佛事、以為王叔求子的名義行善的話,肯定可以積攢無數賢德名望。王叔日後就算有了親生兒子,有了今日這番「真誠」的伏筆,王叔也不容易猜忌自己有覬覦王位的野心。
「不過,既然北朝皇帝需要如此之多的新鑄銅錢,咱們也該改良一下鑄幣的技術,能夠少些火耗、更加高效地快速鑄幣才是。而且如今咱手頭有石見國的銀山,銅、銀產出各自豐饒。若是可以,連白銀都可鑄造為幣,可比銀鋌用著便捷易用。」
一邊思忖著對策,錢惟昱一邊自言自語了幾句,不過這種事情選子就完全搭不上話了,略微敘談了幾句,選子便告辭出去,把即日出使北國的事情修書知會使團中的日本僧道。
三月底,大批吳越船隊在蘇州取齊。整整二十萬貫肉好字晰的上好銅錢、十萬兩各色制式的銀錠、銀鋌,在一艘艘海船中裝得滿滿當當——這些,都是除了每年的年例貢品、貿易貨物之外額外準備的贖買北朝熔毀銅佛的花費。
所有日本僧侶,對於傳說中北朝皇帝有可能熔佛鑄錢的事情,依然是介於將信將疑之間,覺得此等行徑,幾乎無法想象。不過無論如何,錢惟昱的仗義擔當,依然贏得了吳越大地上全部沙門僧侶的祈福讚賞。
在一片質疑和驚訝中,船隊即將啟航。帶隊的吳越貢使,依然是每年給北朝送錢進貢的通儒院學士林克己。不過,就在此時,嶺南方面來的海商,卻為錢惟昱帶來了一條意外地大消息,也讓林克己的使團,多了一項請願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