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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第257章 接戰象陣

  時近午時,嶺南的中秋,依然有著毒辣的日頭,氣溫和江浙一帶的七月酷暑時相當。無當飛軍的一萬精兵,個個被曬得揮汗如雨,甲泛白鹽。林仁肇騎在戰馬上,看著士卒堅毅奮進的步伐,心中還是甚感安慰的,這些浙南山裡人出身的士兵,耐力、韌勁兒都足夠強悍,數年的戰爭和訓練洗禮,讓他們褪去了怯懦,成為了堅忍不拔的勇士。 

  林仁肇知道自己麾下的無當飛軍最擅長的是山地戰,所以過了揭陽江之後一早便向西疾行,奔走了十幾里地,穿過了揭陽江西岸的河谷沖積平原,一直到靠近大庾嶺余脈處,才漸漸緩下行軍速度。大庾嶺夾江兩岸、揭陽江本就是從山谷中衝突而出的,所以兩岸都不缺崎嶇、不適合車馬機動的地形,相當一部分所在,還是兵法上應當「逢林莫入」的地界。 

  嶺南常年雨水豐沛,如今這個時代,但凡人煙稀少的地方,都會有熱帶植物分佈,林仁肇出兵前,也被錢惟昱告誡過:嶺南瘴癘,多由叢林而來,大軍行軍,若是遇到密林,即使不能繞過,那麼也該讓士卒常喝青蒿熬湯、而且能夠放火燒林而進的,便不要吝惜放火。至於預防蚊蟲叮咬的南洋油膏,這個時代原本南嶺以北的民族還是很少用到的,錢惟昱也不惜本錢從大食商人那裡大筆購買后配發給出征嶺南的作戰部隊。 

  「此處可有地名?」林仁肇看著大軍左翼逐漸起伏崎嶇、戰象不易進出的連綿群山,對著嚮導金三瘦問道。 

  金三瘦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憨笑回答:「此處這等荒僻之處,十數里才一個村子,哪得地名。只知是江北大庾嶺的余脈。不過正南邊這條嶺子上,有處唐末時有遊方僧人結廬而成的野寺,取名大坪寺,這山,便被當地人漸漸俗稱為大坪山了。再往西南邊那條土崗,也是因為山上有個關王廟,便叫關爺山——此間風俗,大抵如此了。」 

  聽了金三瘦的介紹,林仁肇算是對這個時代嶺南的不發達有了新的認識。整個南漢,只有興王府和邕州附近,許是地無閑置。其餘邊遠州郡,哪怕是平原肥沃之地,也是常常有荒無人煙之所在。比照一下,吳越國僅浙閩兩省的土地上,加起來便有一百多萬戶;而南漢坐擁兩廣卻才三十萬戶,便能從這個人口密度上看出端倪來。 

  林仁肇正在想著,前軍申屠令堅便親自帶著數騎飛奔而回,大嚷著呼叫:「都帥!斥候回報,前頭有南漢軍靠近了!吳珣的旗號,從普寧縣城出發,沿著揭陽江而進;謝貫的旗號,從正南邊那兩山之間的隘道而來,似是迂迴穿過了練江。這架勢,似是怕我軍逃過揭陽江後撤、想要一鼓作氣決戰。」 

  這便來了么?林仁肇自忖若是自己站在吳珣、謝貫的位子上,敵人明明野戰不如己方,缺靠著水軍優勢、依託揭陽江當縮頭烏龜的話,那麼自己定然也要讓貿然出擊的敵軍被徹底圍死在揭陽江以西決戰、讓敵人付出一些代價的。絕不能容忍敵人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利用水路優勢跑了。 

  如今,吳珣這一路人馬,便是為了防範林仁肇一會兒打不過、從水路渡江逃跑的。可惜他不知道,林仁肇今天壓根就沒有打算逃跑,這次無當飛軍的出擊,也絕不是中吳軍諸軍新到、先試探性進攻試試水的。 

  把自己的大軍置於容易被切斷水路退路的位置,本就是林仁肇堅定敵軍出擊信心的誘敵之計。 

  「全軍整備陣形、擺鴛鴦陣,往南邊大坪山徐徐而退!依託山勢,搶佔丘陵制高點。嗯,便依託這兩道土崗子便可,不許入林!」 

  …… 

  小半個時辰之後,吳珣的兵馬遠遠便佔住了林仁肇部渡江回返地去路,謝貫則出現在林仁肇側翼。約摸兩三萬人的南漢步軍,與背靠大坪山的無當飛軍,形成了犄角對峙之勢。不過,林仁肇知道這些都是雜兵而已,算不得南漢軍的主力。不過,吳珣謝貫也沒讓林仁肇多等,很快,一百多頭戰象,也出現在了南漢軍陣前。 

  戰象出現之後,互為犄角的南漢軍陣中,遠遠便發出了巨大的歡呼鼓噪之聲。在此之前,南漢國與馬楚、南唐也發生過一些戰鬥,但是大多是攻守城和南嶺山區的野戰,那些戰爭,三國之見也算是互有勝負。但是,如果是發生在嶺南珠江流域的平原野戰的話,南漢還沒有輸過——他們的依仗,便是這所過隳突的象陣了。 

  「神臂弓準備——不要慌亂!南漢戰象渾身包裹鐵甲,不要試圖射象!一會兒全部給我瞄準象脖子上的御者!」 

  錢惟昱的情報工作做得還是不錯的,尤其是他有對歷史的先知優勢,所以無當飛軍出擊之前,他便已經對林仁肇等高級將領反覆交代過了南漢國的戰象情況,對於如何對付戰象,各級將領心中也是有些成算。象陣出現之後,吳越軍普通士卒少不得出現一些動搖和混亂,很快就被林仁肇和各級指揮使、都頭厲聲喝令、整頓紀律,恢復了正常。 

  「不要害怕!我軍依託山勢、又有疏林為掩護,戰象沖不進來,就算衝上來也沖不快。各個鴛鴦小陣之間拉開距離,以疏散隊形整隊!對,至少每隊和友鄰隊之間,要留出給發狂的戰象通過的寬度間隙。」此起彼伏的整隊呼喊,在無當飛軍陣中反覆響起,居然倒也無師自通地把當年西庀阿將軍率領羅馬軍隊對付迦太基漢尼拔象陣時的手段發揮了出來。 

  話說,在距離五代十國之前一千多年,義大利地區的布匿戰爭中,最初的羅馬將領在遭遇北非迦太基人的戰象部隊時,依然擺出長矛方陣和龜甲方陣禦敵——結果這種密集陣和漢尼拔戰象相遇時,被漢尼拔殺得賊爽,因為無論多麼堅韌的槍陣,抑或是龜甲盾陣,只要是被全速衝鋒的戰象撞到了,那都是一片血肉橫飛的下場,根本不可能頂住。 

  後來,一直到羅馬人的一代名將西庀阿與漢尼拔交戰時,才如同大禹治水「一改鯀之以堵遏為要」,採用了「堵不如疏」的方略——把己方的羅馬方陣疏散陣形,各個小陣之間留出給發狂戰象衝過的間距,引導戰象不要硬碰硬撞上來。或許,這也算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對重火力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應對反思策略吧。 

  南漢軍仗著人數優勢和戰象之利,繼續叫囂鼓噪著前進,就如同一個囂張跋扈到了極點的古惑仔一樣沒有深度。反觀之下,吳越軍除了一開始的騷動混亂之外,很快就進入了逐漸安靜的狀態。在外人看來,或許這是一種噤若寒蟬,但是,更是一種「呆若木雞」。 

  「三百五十步,神臂弓瞄準——放箭!」「放箭!」「放箭!」 

  一級級的軍令,如同鏈式反應一樣傳達下去,隨後便是兩千多支羽箭如同飛蝗破空,****而出。弩箭放出之後,似乎所有的壓抑都已經清掃一空,所有吳越軍士卒都進入了狀態,恐懼,不安,都被訓練時形成的機械化習慣所驅趕,沒有功夫進入腦海。 

  戰象在沒有發狂的狀態下,哪怕有御者用矛尖和象刺驅趕,也是不可能沖得如戰馬一樣快的。南漢步軍也是順風仗打慣了的角色,絲毫沒有壓上「步坦協同作戰」的意識,就如同千年之後滬淞會戰中那些雜牌軍步兵看到友軍的坦克向日軍衝鋒時,想著「你有裝甲,怕啥,咱跟在後面混混就行了」,然後便眼睜睜看著為數不多的坦克被日本人的戰防炮一一幹掉。 

  不過,事實證明,任何因為膽怯而忽視「步坦協同作戰」的部隊,終究都不能討到便宜。南漢軍缺乏「步坦協同思想」,給了吳越人更多白白放箭的機會,原本面對敵軍騎兵衝鋒的時候,神臂弓或許只能放出三四輪箭雨,如今,卻可以單方面傾瀉六七輪甚至更多的火力。 

  南漢軍象陣衝到陣前200步的時候,已經有五六頭戰象因為御者被射殺而失去了控制,開始亂竄擾亂己方陣形,象轎上的弓箭手不得不用專用的大鐵矛從戰象的耳朵背後刺進去,殺死自己胯下的戰象,免得大象沖亂了自軍陣腳。除了御者之外,象轎上的弓箭手和投矛手死傷更是慘重,足足被吳越人的神臂弓射殺了數百人之多。 

  隨著距離的接近,吳越士卒也有足夠的目力看清南漢軍戰象的形貌——與古代迦太基人或者印度人使用的戰象不同,南漢國的戰象是真正意義上的重裝戰象,結合了熱帶民族善於馴象的優點和漢人文明擅長鍛冶打造裝備的優勢。這些戰象渾身都披掛有一分厚的鐵甲(3毫米左右),尤其是鼻樑以上和腹部,甚至是整塊的一分厚鐵板;作為攻擊武器用的象牙上,也綁縛了五尺長的大鐵錐子。 

  象背上,則有一座分兩段的象轎。前段低矮一些,裡面坐著一個御者,負責駕駛控制戰象,背後高一些的區域,則是藤條編製圍成的兜筐,裡面或站或蹲坐,部署三到四名弓箭手。投矛手。 

  「兩百步!全軍放箭!」林仁肇滿手汗水地嘶吼出了一道預示著血戰肇始的命令。如果此刻是和南唐軍,或者北方的後周軍交戰的話,進入了這個距離,也就意味著兩軍開始互相弓箭對射了,吳越一方依靠神臂弓單方面輸出火力的階段已經結束了。 

  比單單使用神臂弓時密集了三倍的箭雨開始拋射,雖然其中大多數箭矢的穿透力不如神臂弓強大,很容易被藤製的象轎擋住;但是普通反曲複合弓的射擊頻率遠在神臂弓之上,自然有更多的機會取得戰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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