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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7.第447章 一騎當千

  吳越人短小精悍的戰船如同一把把利刃穿插沖向宋軍船陣,讓曹彬感受到一陣陣莫名地壓迫。明明敵人數量不多,船也小,但是那種凌厲果斷的衝刺,卻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慄地危險直覺。還遠在數百步外,宋人就開始用床子弩和神臂弓招呼——神臂弓這種器械,畢竟被吳越人造出來已經有十五年的歷史了,宋人造的仿製品質量上基本已經和吳越人的沒有差異,除非是為了節約成本而使用劣質材料偷工減料。北人水戰實力不如南人,自然是所有遠程器械能用就要用。 

  相對來說,平射火炮倒是被宋人一直雪藏著——這個年代的火炮都是滑膛炮加圓球彈,加上宋人的機械加工精度不如吳越人,炮彈的球形精度不高,而鏜磨炮管內膛的技術宋人也沒有掌握,所以火炮的管壁氣密性很差,需要為內膛和炮彈的不規則形狀留出尺寸余量,黑火藥開炮的時候,倒有一大半火藥氣體的動力是從炮彈與管壁之間的縫隙噴出去漏掉的。以至於宋人的火炮發射時,那炮口焰都不是如後世火炮那般均勻爆開,而是可以沿著炮口往前噴出二十步遠的火光。 

  這樣的火炮,精度是完全沒有指望的,最大的遠程用途還是用來對付密集列陣的步軍方陣,或者轟擊城牆。因為那樣的目標尺寸非常大,哪怕誤差幾十步上百步都可以打中一些東西。如果是大江上打船,那就完全是浪費了。加上這個時代宋軍的火炮需要稱量火藥、裝葯、塞緊、裝彈、點火繩、開炮、澆滅、刷膛除渣,繁瑣步驟幾十個,沒個一兩分鐘根本打不了一炮,若是遠遠地就浪費了一炮的話,說不定吳越人的小船順水衝到面前都沒來得及裝填好第二發—— 

  吳越人的船隊本就順水輕快、水線面型優良,帆裝優質、操帆水手技藝精湛,又有宋人所不知道的腳踏齒鏈螺旋槳這種秘器,所以,吳越人突破的速度幾乎是曹彬無法想象的一種存在。在此之前,曹彬帶領和訓練宋軍荊湖水師數年,都沒見過人類可以把船開得這麼快。 

  「所有火炮全部安裝鐵砂彈,不得軍令或敵船突入百步之內不許開炮!」曹彬大聲喝令著約束著自己麾下各部,為了確保殺傷效果,曹彬保守地使用了人員殺傷用的鐵砂彈也就是霰彈。 

  吳越人的船隻越來越近了,也看得越來越分明,船艙和船板似乎泛著青黑色的金屬光澤,到了這一刻,曹彬才發現,吳越人的戰船雖然小,卻是在船體外殼上包覆了鐵甲!這實在是一種驚人的舉措,吳越人的鐵產量這是有多高,才能這般揮霍?他不知道的卻是,其實早在七八年前,吳越人建造四十丈大海船去尋找美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嘗試鐵龍骨、肋骨戰船以及戰船要害部位鉚接金屬裝甲的技術了。 

  曹彬看不出吳越戰船鐵甲的厚度,不過三弓床弩發射的鐵羽錐矛紛紛扎中敵船后或被彈開、或插在鐵甲上不得透甲而入的情勢,讓曹彬對敵人的防禦力很快有了評估——估摸著,這些船上的敵兵如果躲在船艙里藏身的話,神臂弓這種壓制火力就只能是隔靴搔癢了,鐵砂彈的火炮都不一定能有效。難道吳越人真是對於跳幫搏殺如此有信心,自忖可以在船上一個打七八個? 

  水鬼!曹彬心念電轉,似乎想起了另一種可能。陳誨的飛魚都中,部分高級軍官繼承自當年閩國亡國之前的「艨艟都」水鬼,陳誨自己就是潛水鑿船起家的。莫非到了如今這個年代,陳誨還要用這招不成?從敵軍這樣拼了命地要想拉近兩軍距離舉措來看,似乎還真有這種可能。 

  「大船四周自行布灑漁網陣!來回逡巡拖曳讓船陣動起來!不要呆在原地結陣!」 

  「都監!只怕是來不及了!都要接敵了,再變陣只怕各軍弓弩鐵砂壓制就更加受影響了!」 

  「趕緊去做!敵船包覆了鐵甲,縱然神臂弓隊可以連番齊射又有何益?此刻定然是要防備水鬼為上了!」 

  …… 

  「宋人真是一驚一乍啊,某什麼都沒做,只是一頭扎進去,就能逼得他們醜態百出——兒郎們都準備了,桿雷都備好了吧?看到紅旗就推出去,操舵手注意轉向,不要讓敵船有閃避地餘地。」 

  陳誨在旗艦上一聲令下,隨後便通過旗語傳了出去。船尾的操旗手也是縮在一個鐵甲圓筒的檯子里,可以避開外面弓弩的攢射,至於各船的觀察孔自然是造得更為隱蔽,不給神臂弓打擊的機會。訓練有素的飛魚都水兵們有條不紊地紛紛開始動手。 

  每一條吳越人的小船船舷兩側水下部分,各自緩緩伸出兩根最長可以有將近十丈長短的多節嵌套竹竿,竹竿頭部有一個帶著錐形鐵皮分水帽的鐵箍木桶,桶內各自裝有三十斤黑火藥並且刷了膠漆以確保水密性。鐵皮分水帽背後則是一個倒錐形的軟鉛內膽,裡頭分兩段裝了一定濃度的硫酸和生石灰,一旦分水帽受到一定的撞擊后內凹破裂,這個後面倒錐形的鉛質內膽就會破裂,並且讓硫酸與生石灰混合產生高熱,把火藥桶內的火藥引爆。 

  反錐形的裝酸鹼鉛質內膽,讓火藥裝葯產生了一個倒錐形的空隙,包括吳越國軍器監的專家和工匠們,沒有一個人想過或者說知道這種布局的價值所在。如今這個地球上,或許也只有錢惟昱一個人自己知道,他之所以勒令軍器監把起爆葯內膽做成這種形狀,是為了形成類似於土法「空心裝葯戰鬥部」的效果,好讓爆破產生的衝擊波儘可能定向地往分水帽方向逼壓。當然了,這種土法的東西比之後世精確的金屬射流爆破自然是頗為遜色的,但是好歹比毫不處理約束的自然起爆要好不少。 

  毫無疑問,這是吳越軍方提供的最新最強水戰大殺器——撐桿雷。原理就是把原始火藥桶水雷裝在竹竿上推動著衝刺。當然了,因為撐桿伸出最遠的時候比船體還長,所以一旦伸出后船體的轉向就會頗受影響,一旦轉舵太急,大扭矩甚至有可能把竹竿甩斷,所以一定要衝刺轉向完成、即將接敵的時候才能伸出來。去年的時候,陳誨被錢惟昱喊去湖州軍器監,視察實驗過這種新式武器,當時只是拿著樣品在太湖裡炸船,其驚人的威力令陳誨咋舌不已,這也是他今日一戰的最大信心來源。 

  「鋥鋥鋥鋥~」連續雹子一般密集的聲響,意味著兩軍已經進入了短兵相接的距離了,偶爾還有霰彈炮的轟鳴和轉瞬就糊了鐵甲船一臉的鐵砂子那金屬摩擦的牙酸聲響。所有水鬼艇都已經找好了目標,把方向調整完備。 

  「轟轟轟~」一連串的悶響送水下傳出,隨後宋軍船陣外圍一圈大船的船頭、舷側紛紛****起數丈高的水柱。三十斤吳越配方黑火藥的爆破當量,估摸著也就後世兩公斤TNT的小炸彈而已,但是對付這個時代普遍是木頭殼體的船隻來說,卻已經著實夠用了。 

  隨著轟鳴,一艘艘五牙船和艨艟樓船水線以下數尺深度的部位,紛紛被炸開了動輒直徑數尺、最大者直徑將近一丈的破口。這個時代的人不懂爆破物理學,對於水這種介質與空氣介質之間爆破壓強傳遞效率的差距也沒有研究,自然不知道魚雷和水雷之類兵器的殺傷原理與同等當量的炸彈炮彈相比要強大多少。他們只需要知道的就是,被擊中的船基本上都沒有挽救的價值了。 

  陳誨坐在吳越船隊的旗艦上,也是絲毫沒有坐鎮中樞指揮的覺悟,他的船最為堅固,自然也要挑個大目標下手。一艘五牙船被陳誨盯上后,撐桿雷立刻如同餓狼的利齒一般扎過去,分水帽破裂,彈藥起爆,陳誨感受到自己的坐船也被劇烈的水波輻射壓衝擊得晃動不已,幾乎撕裂船頭包覆的鐵甲。不過最終因為和起爆點隔著二三十步,加上撐桿雷裝藥量不大,終究是沒有大礙——在外行人看來,吳越戰船在船殼外麵包覆鐵甲只是為了防禦弓弩和霰彈,只有飛魚都的水兵們親身才知道其中關竅,這些裝甲一直連到船體前部水下部分,整個包起來,為的就是抵抗這種水中拼刺刀一般搏殺的爆破反衝。至於對面的船位於爆破中心,顯然是不能倖免了。 

  …… 

  宋軍旗艦上,曹彬看著這亘古未有,無法想象的慘烈之狀,心中已然當機。在這一刻,他唯一可以轉動的念頭,便是:「莫非真箇是陛下弒故主、殺兄長,引來天怒人怨,以至天要亡我大宋么?」 

  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宋軍至少有幾十艘前軍部署的顯赫巨舟被這種無法名狀的詭異攻擊所擊沉,這些船大多是大型車船和五牙船,動輒可以裝載數百精兵,這一波攻擊,就讓宋軍至少上萬人馬沉船落水,其中的馬步軍戰兵原本還等著敵人登船后肉搏,結果如今只能靠著本身水性等待命運的審判了,若是游不過長江,就只有溺斃江中的命了。 

  前軍大船船陣紛紛被攻破,部分小船試圖衝上去依靠靈活的機動性堵漏搏殺,到了這一步,不得不說宋軍中還是頗有忠義血勇之士的。無奈宋人的操船術技能段數明顯比吳越人低了太多,拋去了撐桿雷之後的吳越小船機動轉向能力比宋人同行刁鑽了無數倍。只見船頭包覆了鐵甲和一體化鍛造的鋼質水下撞角犀利無比,遇到宋人的小船就直接橫插撞擊,把宋船開膛剖腹,攔腰撞斷。 

  長江江面上,儼然已經是一片不可挽回的修羅地獄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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