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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7.第487章 決戰馬邑

  層雲列戰格,飛鳥不能逾。這塊後世可以養活全中國最多煤老闆的黑土地,如今還只是一座塞外堅城。明軍入城之後,遼人是絕對不會反攻的,只會用持久的圍困把明軍餓出來。 

  耶律休哥的防區在雲州以西,可以說雲州和朔州之間明人的聯絡通道,都是耶律休哥嫡系騎軍封鎖的職責範圍,而相對東邊一點通往代州的通路,則是耶律斜軫的防區。此前他們配合得很好,已經讓明軍持續半個月沒有得到後方的一粒糧食一桶火藥了。 

  昨日明軍在城內似乎有響動調撥,略略修葺堵漏了一些城牆被徹底轟爛形成的缺口后,按照耶律休哥的估摸,明軍也該分兵回返打通糧道了,總不會全軍固守餓死在城內,所以決戰是隨時有可能發生的。 

  一大早,耶律休哥就起來了,巡視帳下諸營,領兵多年的他,一直是很接地氣的,因為那樣才能隨時掌握自己軍隊的士氣和狀態,正確估計出戰鬥力。行到一處騎營時,一個用拒馬和皮韋條子草草攔起來的牧欄外圍著不少士兵,引起了耶律休哥的注意。 

  「怎麼回事!為何不去操練、也不給士兵籌備早食!」在遼國人的軍制中,正兵是可以帶一定比例的「他丁」作為雜役,負責養馬養羊,養羊的人還就兼職了做飯。遼國人對飲食不講究,做飯無非一頭羊宰了洗剝乾淨丟熱水鍋里煮了,或者直接烤,所以不需要太過集中的大鍋飯,也不用組織炊事部隊。如今正是準備早食的點,馬圈外圍滿了不幹活的人顯然不正常。 

  「參見招討大人!」一群人見到耶律休哥忙不迭行禮,其中走出一個似乎是指揮使樣子的中級軍官,稟奏道,「招討,這兩日似乎不太對勁,昨天時奴才營中一千多匹戰馬,紮營時集中圈養,發現有幾匹馬引水噴鼻息時都會噴出沫子,馬胸也高起發腫,應是馬肺有疾。當時不曾在意,只是給些豆料加料養著,另給清水;誰知今日多了起來,一數下來,全營有三十多匹馬得了急症,雖然比之全營一千餘馬不過百之二三,奴才卻是不敢小覷,故而親自查驗。」 

  耶律休哥眼皮子沒來由跳了一下,不忘先安撫下屬:「嗯,沒里你做得不錯,軍中無小事,縱然我大遼士卒多有一人雙馬,馬政終究要多多在意。病馬能隔開養著最好,別是時疫就好。」 

  「奴才理會得!」 

  離開了沒里的營區,耶律休哥又巡視了七八處,倒也不是每個營區都有這種情況,但也不能說是沒里這個營地獨有,一圈下來,至少還有兩個營內各自有幾匹到幾十匹病馬,讓耶律休哥有些不安:馬匹爆發時疫,在靠馬維生的游牧民族來看是不陌生的,只是不同的時疫有病情輕重、傳播快慢之分。這可別影響到後續的決戰啊! 

  耶律休哥巡視未完,卻有負責斥候的軍官急匆匆來報信,打斷了他的行程。 

  「啟稟招討!半個時辰前,大同定西門、朝陽門二門大開,有大隊明軍騎軍出城,走了足足一刻鐘,騎軍出盡還有步軍跟進,至今至少約莫有十萬之眾了。看行程與出城城門,似是向著懷仁、馬邑方向而去。」 

  「當先旗號為何?可有明國皇帝錢惟昱的華蓋、龍旗?」 

  「騎軍中僅有顧、楊兩姓旗號,並步軍林字旗號。北府兵各部旗號沒有出現,應該是留守城內,南朝皇帝旗號也未出現。」 

  這定然是虛詐的了!十幾萬大軍回程,怎麼可能不帶皇帝?而且明軍的騎兵部隊已經盡出,若是錢惟昱留守大同的話,將來糧道有個好歹,難道錢惟昱就靠著步兵保護一天四五十里走個六七天慢慢挪回雁門關?那豈不是和漢朝李陵那般下場了? 

  李陵的下場還算好的,要是耶律休哥晚生五百年,知道明英宗朱祁鎮的例子,肯定會把錢惟昱比作土木堡時的朱祁鎮的——有時候,在後勤不利的情況下,出兵越多死得越快,因為兵越多,大軍的存糧就會更快吃光。 

  「明軍這是捨不得大同這塊已經吃下去的好肉,不肯吐出來,又征糧無望,想要以主力突圍打通糧道、偏師守城了!爾等速速通報陛下、南院大王、並耶律斜軫將軍!」 

  憋屈了那麼久的後勤絕糧戰,終於到了死磕的時候了!明軍應該已經因為限制軍糧而體力下降了吧?火藥也快用光了吧?再不出擊,此前好不容易餓瘦了的猛虎,可就又要縮回雁門內關好吃好喝長回膘來了! 

  遼國戰爭機器飛速旋轉起來,不過半日,四十六萬大軍盡數得了消息,又籌備拔營諸般事宜、給士卒加餐、把輜重發放到一線部隊攜行。第二日一早,遼軍就全部出動,尾行包抄明軍而去。 

  明軍不是純騎兵,還有十二萬步兵部隊拖慢整體速度,故而遼人追兵雖然後發了一天,也是輕易追了上來。若是耶律休哥想的話,哪怕是在懷仁縣城與明軍決戰都可以做到,不過考慮到懷仁距離大同府才八九十里,大同城內留守的十萬明軍守軍可以急行軍趕來助戰,而且數十萬人的大決戰一天肯定打不完,所以耶律休哥又把分兵的明軍放遠了一程,只騷擾不決戰,以消耗明軍物資和時間為主。到了明軍主力結陣回撤的第三日上,46萬遼軍才在馬邑東北、懷仁西南的草原荒野上把20萬明軍團團包圍,發生了大決戰。 

  非洲馬瘟在遼軍當中,也得到了又三天的醞釀時間,距離最早一批病馬染病至今,已經過了十八天,首批癥狀顯現也已經有了五天。46萬大軍中,總計原本有馬七八十萬匹,如今得病而死的馬匹,至今也積攢了三千多匹的量了,全靠遼人大量一人雙馬的部隊,才通過調劑沒有導致戰鬥部隊減員。不過這個問題也已經導致了高層將領對時疫的注意,只可惜無法可施,只能指望不要影響決戰。 

  而且馬瘟這種東西,在潛伏期也是有傳染性的。就好像沒有爆發艾滋病癥狀的HIV陽性攜帶者,照樣可以把HIV傳染給別人一樣。等到癥狀爆發的時候,傳染已經散播到很深入的程度了。後面的問題,只是在四十天的持續致死期內馬匹死得早死的晚的問題,而且那個四十天內死亡還是後世醫學實驗中對馬匹靜養治療的致死期——如果馬匹在發病狀態下持續帶病劇烈運動,這個致死期還會極限加快。就好像人類的重度肺炎、肺結核病人,如果被逼著天天長跑,肯定死的超快。 

  …… 

  馬邑縣東北,一望無際的草原,46萬皮室軍、五院軍、還有捧日軍等漢奸騎軍。利用大縱深的迂迴,把20萬明軍團團圍困起來。明軍以步軍結成一個個空心大陣把住外圍,十文字槍與燧發火槍交替間雜擺出刺蝟一般的架勢。五百人一個指揮使為單位,結成空心方陣以菱形大布局布了三層;內部中軍則是層層線列陣型,以更加密實的架勢結成大陣—— 

  外頭的三層交錯空心方陣連同其間空當,至少可以有總計四五百步的縱深,這樣一來,就算遼人有拿著從宋人那裡弄來的可以改為騎兵炮的輕炮,也不可能射到明軍中軍這般縱深,所以中軍排的層次密實一些,就不存在被炮火密集殺傷的可能性了,同時更厚實的陣勢也可以讓中軍更加穩固,算是一種因地制宜的優秀戰術。至於明軍的騎兵,則被大陣掩蔽起來藏在中軍最深處,顯然是要到了緊急時刻才從大陣甬道之間穿梭殺出,作為預備隊。 

  當然了,這種戰術在歐洲戰史上不曾出現過,只不過那不是因為這種戰術不夠先進,而是因為歐洲在排隊槍斃時代的決戰,很少有一個戰場上雙方各自幾十萬人規模的大戰,要想鋪出如此縱深,當然規模上無法做到,哪怕威靈頓面對拿哥親自督陣的衝鋒時,也用不到那麼深——赫赫有名的滑鐵盧戰役中,聯軍與法軍每一方投入戰場的兵力都不過十萬人檔次而已,比今日之戰規模小了數倍。 

  「明軍的重炮炮彈都已經在西京攻城戰中差不多用光了,大家不要害怕,陣前一百五十步騎射,明人的燧發槍打不準那麼遠的!霰彈炮也用不上!殺呀!」 

  一群群的遼軍馬隊,裝備上反曲的複合騎弓,從明軍軍陣正面側向通過,以游牧民族標準的帕提亞戰術拋射出層層箭雨,利矢如飛蝗過境刁鑽惡毒地扎入明軍大陣,不過明人以牌手為先,每個方陣以數十面鋼盾擋住正面。其餘拋射箭矢難以抵擋的,至少也可以靠胸甲、鋼盔、披肩鎖甲遮擋。在層層箭雨覆蓋之下,明軍大陣絲毫沒有動搖的意思,顯得那般沉靜,百戰精銳的肅殺軍紀表露無遺。 

  「真乃天下勁旅!普天之下,又有何人可以在我大遼騎軍逡巡攢射之下毫不動搖陣腳呢!」耶律休哥隔著數百步,觀看明軍西側陣腳,實在是絲毫不動,偶爾有架了小防盾的騎兵炮被列於方陣之間的甬道中,用有限的實心鐵彈反擊,然而密度和准心的不足對於騎兵根本是沒有威脅的。反而是明軍至今仍然保持裝備的神臂弓集射,讓遼軍騎兵頗為頭疼,時不時可以看到帕提亞戰術的弓騎兵被更加強勁的絞弦強弩射殺。 

  燧發槍裝備並沒有淘汰神臂弓,因為發射圓彈的燧發槍終究只有在射速和威力上比神臂弓強而已,但是在遠距離準頭和射程方面依然是不能取代神臂弓的——除非膛線米尼彈這種新時代的火槍出現,才能讓一切弓弩類兵器徹底被歷史車輪碾碎。在明軍中,如今親從都一個指揮使會裝備兩百桿燧發槍,擠佔了神臂弓大部分的編製。不過依然可以做到每一個鴛鴦陣小陣的士兵有兩人裝備,換算過來的話,大約500名步兵中裝備神臂弓的有七八十人,這些人在別的場合還會有裝備手榴彈,是擲彈兵根據遠戰/近戰需要切換武器充當的角色。 

  反正,如今還能讓神臂弓大展神威的戰場,無非是敵人不敢沖陣的場合,這種時候,有一種綿綿不絕的遠程火力持續壓制敵人,逼迫敵人衝上來決戰,也就夠了,沒必要把這種武器配置弄得太主流,少帶一些弓弩節省下來的負重,還可以讓伙兵多背負一些弩箭之類的耗材。 

  「招討,明軍箭矢一樣犀利,不如讓全軍衝上去廝殺吧!」 

  「不急!自古漢人結陣而戰,便是利在正面搏殺。當年漢之李陵,不也是以弩陣夾射,靠區區五千步卒縱橫大漠,然五十萬支箭矢用盡,終為匈奴所獲。李陵被俘時不甘而言:倘再得十萬箭,定可撐持入關;可惜李陵又如何知道,自古漢人在草原上決戰,最大的問題便是箭矢無處補充,他輸了便是輸了。 

  如今這般隔著一百五十步對射,明軍神臂弓能有多少準頭?而且明軍只要結陣放箭,便不能前行,距離雁門關始終那麼遠,軍糧吃一日少一日。我軍還消耗不起么?嗯,大不了約束眾軍,退至二百步間隔,改用竹簇葦箭,與漢人對射便是。咱大遼雖然補充便捷,但是鐵簇好箭也要省著點用。」 

  「末將領命!」 

  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軫在這方面的見識頗為相同,明軍沉得住氣,他們更沉得住氣,在他們的指揮之下,數十萬鐵騎便分隊輪流圍著明軍往複迂迴穿插,奔射不休。從晨至午,明軍也射殺了不知幾千人契丹騎兵,射殺戰馬更是過萬——畢竟對於遠程打擊騎兵來說,戰馬的目標比人要大好幾倍,只要是鬆散陣型情況下,士兵在戰馬失蹄后墜地不死,那麼戰馬在對射中的損失肯定是遠遠多於騎兵的損失的。 

  因為遠程打擊準頭不高,到了午後,明軍消耗神臂弓箭矢,便已經超過了百萬支之多,申時時分,累計射出至少一百五六十萬支箭矢的明軍箭陣終於緩了下來,所有實心彈火炮也停歇了至少一個時辰沒響動,顯然是要彈盡箭絕了。 

  耶律休哥頂住壓力督戰一日,看到日落黃昏時終於露出了微笑:「不過死傷數千,折損馬匹兩萬餘,便讓明軍二十萬眾箭盡,此戰大局定矣!明日再這般頂住壓力,持續騎射騷擾半日,便可利用弓弩的射程優勢逼得明軍火槍隊主動上前接戰。一旦明人陣型挪動,各陣之間必然鬆散,而且燧發槍隊行進中開火的機會也會折減不少,屆時我大遼鐵騎或蜂擁而上,趁虛而擊,或續耗敵之資糧,使之糧盡自潰,又有何難?錢惟昱啊錢惟昱,你為了求與我大遼決戰一場,自處險地以為誘餌,今日倒要教你看看,我大遼如何鯨吞此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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