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弼馬溫
日本，日光東照宮。
如果以日本的象徵、地脈能量最強的聖地【靈峰·富士山】來看，日光東照宮就在它的東北邊。
日本四大家族之一的九法冢家世世代代駐守在這裡，正是為了鎮守設立在東照宮最深處的西天宮。
西天宮裡鎮壓著猿猴神君，這是數百年來流傳於日本咒術界的傳說。
猿猴神君從神州被日本本土的神明們邀請來至日本，然後一時不察被強大無比的陣法封印，成為了守護日本的、被拴著鎖鏈的、為日本除龍降魔的英雄神。
哪怕偶爾會有一次讓猿猴神君接觸封印出去胡作非為一番的機會，但是布置在西天宮的大咒術會從全日本各地的聖域（重靈地）聚集地脈和咒力並凝集成東照大權現的神力，以此來給猿猴神君的脖子上添加一條堅不可摧的鎖鏈。
歷史上猿猴神君共有三次暴動，最後一次甚至將西天宮連同周圍建築群一併炸飛，現在的西天宮祠堂是重新建立起來的。
只不過就算出去胡作非為，猿猴神君最終依然要回到西天宮接受封印。
「……何其不堪。」
武俠王羅濠那嬌俏美麗的身影行走在日光東照宮的山林之間，原本應該阻攔入侵者的防禦咒法對她而言沒有絲毫的作用。
羅濠的弟子陸鷹化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臉上掛著狐狸般的笑容，誰也不知道他心底在想些什麼。
前方忽然傳來羅濠淡漠的聲音：「鷹兒。」
陸鷹化立刻跪倒在地上，額頭緊緊貼著地面：「徒兒在此。」
「事不宜遲，去準備『蛇』的儀式吧。」
「是！」
陸鷹化起身向著遠方飛躍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茂密的林間深處。
羅濠從頭到尾都沒有將目光放到陸鷹化身上，她手裡提著一把小太刀，劍鞘和劍柄都是白木，看起來頗有年代感。
此刀名為斬龍刀，是守護西天宮的寶刀，亦是暫時解除猿猴神君封印的要素之一。
羅濠步伐極快，幾個呼吸就已經來到了一座古老的祠堂前。祠堂不大也不華麗，就跟日本鄉下路邊時常能看到的那種祠堂一樣。
祠堂周圍生長著低矮的桃樹，在祠堂與桃樹周圍四方張開著注連繩，釋放著強烈咒力，看來注連繩大概就是結界。
本來開啟祠堂結界需要『媛巫女』在場，但羅濠自己本身就是世間最高明的道姑（魔女/媛巫女），開啟結界對於她而言並不算什麼難事。
只是將手放在注連繩上，這用草搓成的粗繩自動落到地上，四周散布的強烈咒力也隨之消散。
羅濠毫不猶豫地大踏步走入祠堂，祠堂內部一片黑暗但腳下的地面就像水泥地一樣堅硬平整，意外地好走。
伸手不見五指、能見度極低的黑暗籠罩著祠堂通道，羅濠步行時卻沒有任何遲疑。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黑暗驟然被亮光取代。
羅濠來到了一片寬廣且巨大的天地之間，陽光照耀下的天空呈現出讓人心情舒爽的藍色。
更遠方能看到非常壯觀絢麗的建築物，那是一座類似神州朱禁城般的宏偉宮殿。
這裡已非人間，而是處於幽世之中。
眼前的平原也屬於宮殿領地，一間小小的馬廄佇立在羅濠身前不遠處。
「喂，好久不見了啊，弒神者。」
馬廄角落裡的乾草堆上，躺著一隻猴子。他看起來不像日本猴，毛色呈現出近似橙色的華貴金色，體長約八十厘米，面容完全沒有尋常猴子那樣粗野，而是能夠看出其雍容威嚴的氣概。
羅濠在距離馬廄還有不到五米的距離停下腳步，目光略顯嫌惡地看著眼前的猿猴神君：
「真是可悲，稀世的英雄神竟然變得如此矮小卑賤，跟只畜生一樣……窩囊也要有點分寸，要知恥啊猿猴神君。」
「哎呀呀，別用這個名字叫我啦，我應該有更威風的名號才對，雖然被封印住了。」
猴子翻身一躍而起，就像是動作輕巧的小孩子從床上跳起來一樣：
「實在很麻煩，被此間的道士們哭著求著到處跑，要麼追這條蛇要麼趕走那條龍，話說我明明是【鋼】的一員，怎麼總是要應付這樣的差事啊……一次、兩次、三次，嗯，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離開這裡應該是跟你發生爭吵的那一次吧？
在某個都城裡打敗暴動的地龍，然後跟你發生爭執，還沒分出勝負就被迫回到老巢。話說你那時還準備破壞祠堂的大門？」
「那時因為我認為這麼做的話就可以抵達你的棲息地。」
羅濠把玩著手中的斬龍刀，語氣清冷幽靜：
「結果我將祠堂和周圍神社一起炸飛卻沒辦法進入迴廊，以我們的曆法來算的話那已經是百年前的事了。但是你以精湛手法把那頭將東京弄得一片狼藉的龍神制服之神技，我還記憶猶新。」
聽到羅濠一本正經的誇讚，猿猴神君嘿嘿笑了起來：「你的誇獎，我就欣然接受了。話說你叫什麼名字？問一下你的名字應該可以吧，同鄉的弒神者啊。」
羅濠輕輕呼出一口氣，體內的咒力開始攀升：「沒能讓你把我的名字深深烙印在記憶力，是我當年太不成熟了，著實令人惋惜。那麼，我就再一次報上我的名字，然後以死來懲罰你的忘卻之罪。
我姓羅，名翠蓮，字濠。是聖教的教主，君臨武之頂點的人。」
面對氣勢驚人的羅濠，猿猴神君摸了摸下巴上的毛：「要殺我倒是無所謂啦。不過你的願望不止是為了清除我這個作為神州英雄神卻被倭人飼養的傢伙，還有著奪取我權能的打算吧？」
「正是如此。」羅濠毫不遮掩自己的想法。
「那樣的話情況就有點複雜了。建造這個宮殿的傢伙用咒術將我粗暴一面的神格封住了。拜這所賜，【不順從之齊天大聖】變成了一隻只會開開玩笑的猴子。但是嘛……」
自稱只會開玩笑的猴子，用麻煩的眼神凝視羅濠教主：
「你要找恢複本性的我戰鬥，這就必須滿足很複雜的條件，因為我被名為『弼馬溫』的術式封印在這裡。想要將『弼馬溫』解除一段時間要有三個要素滿足，其一，我等敵人龍蛇之神格顯現；其二，附有削弱『式』之寶刀；其三，擁有禍祓能力的媛巫女手持寶刀使用靈力。」
猴子看向羅濠手中的斬龍刀：「啊哈，第二條已經滿足了，而你身為擁有最強資質的道姑自然也符合第三條。不過在我看來，第一條才是最麻煩的，你既然來此與我會面，想必已經有了解決的方案？」
「確實，準備龍神或蛇神是最麻煩的。即便我武功蓋世，活捉神明還是有難度的，本來已經有終生無法與你再戰的覺悟。不過剛好有人自願當祭品，所以總算解決了這個問題。」
「那我就暫且期待一下吧。」猴子撓了撓肋下，略有興緻地點點頭：「那麼，她就是你找來幫忙的『志願者』嗎？」
羅濠微微皺起眉頭，順著猿猴神君手指的方向轉身望去。
只見身後黑暗的祠堂走廊中悄無聲息地走出一個嬌小的身影。
鑢七實一身淡綠色和服，就這麼赤著雙腳不緊不慢地走向猿猴神君和羅濠。見兩人將目光投向自己，她面色清冷地打了個招呼：
「初次見面，羅濠教主，還有不從之齊天大聖。我名叫……」
「聒噪！」
羅濠直接向著七實隔空揮出纖細手掌，沒有動用龐大咒力，單純依靠自身的雄渾怪力就將身前的空氣以掌力壓縮成大氣炮，轟碾向七實。
飛鳳十二神掌！此乃公認的神州武林的至寶絕技。由鳳雛登門、鳳眼穿簾、鳳爪掏心、飛鳳墜落、丹鳳朝陽、金鳳亮翅、群風連環、雄鳳千斤、鳳翼天象、鳳龍陰陽、鳳凰雙飛、大鳳無天這十二招構成。
這個絕技本來是作為兩百年前飛鳳門的鎮派神宮『飛鳳五仙掌』而被傳授的技法。羅翠蓮在裡面加上了自己編出的七掌，這樣才完成了最終的十二神掌。
而此時此刻她所施展的正是飛鳳十二神掌中的【鳳翼天象】！
在羅濠看來，單單在面對自己時膽敢直視自己的容顏就已經是大不敬的死罪了。直接用飛鳳十二掌將對方毫無痛苦地碾成肉屑，羅濠真真切切地認為這是自己對凡人的慈悲。
反倒是猿猴神君面露驚訝：「喂喂，你認真的嗎？好歹讓人把話說完啊！」
猿猴神君並非那種恃強凌弱之輩，尤其像是面對七實這樣看起來就像易碎瓷器一樣的弱小女子，他甚至動了少許惻隱之心。只不過礙於自己現在根本沒有什麼力量，所以無法阻止羅濠，只能眼睜睜看著大氣炮碾向七實。
但是，就在龐大如巨象般的大氣炮即將轟到七實身上時，一切衝擊卻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七實身前的空氣發生短暫的扭曲現象，襯得她那一瞬間變得猩紅的眼眸分外妖異。
她的萬花筒瞳術【神產巢】可以將一切侵入自己領域範圍內的非生命物體收納至獨屬於她的異空間內，羅濠以武學『飛鳳十二掌』擊出的空氣炮自然也不例外。
這時，七實才不緊不慢地說完之前被打斷的話語：
「……鑢七實。話說尊敬的羅濠教主，在別人說話時不要隨意打斷，這是最起碼的教養問題吧？」
見狀，猿猴神君樂得拍手大笑：「吱哈哈哈哈！羅翠蓮，這下你可愧對弒神者的稱號啦哈哈！」
羅濠柳眉皺起，那張絕美的面龐上帶起明顯的怒意。
不止是因為自己的百年宿敵當面嘲笑，更因為自己引以為傲的、身為弒神者的偉力被區區一介凡人所藐視！
「頗為牙尖嘴利呢，倭國的少女。」
這一次，羅濠不再動用自身咒力來施展方術或是武學，而是將咒力轉化為權能的力量。數不勝數的金色粒子在她體表周圍縈繞盤旋，那是羅濠打敗阿吽一對的兩位佛教仁王尊【密跡金剛】和【那羅延堅固王】篡奪到的最初亦是最強的權能。
她要用這純粹到極點的暴力權能將眼前討人厭煩的倭國少女徹底碾成碎末。
但就在這時，不合時宜的聲音從七實身後漆黑的祠堂通道中響起——
「同胞啊，請不要對我的小甜心散發出如此駭人的殺氣好嗎？」
海瑟一襲深藍色風衣，雙手插兜不緊不慢地走出通道，與七實站到一起。
不遠處的猿猴神君眯起眼睛，不得了，又來一位弒神者？而且這回的弒神者……不是尋常貨色啊。
羅濠早已不耐煩了，但她面對與自己站在同一階級的同胞時還能勉強給個面子：「你就是自希臘誕生的第七位羅剎之君，那個給我寄挑戰信的狂妄之輩？」
海瑟搖了搖手指：「請稱呼那封信為『邀請函』謝謝，我覺得我寫這封信的時候滿懷謙卑和熱烈的情感。難道你體會不到嗎，羅濠？」
七實立刻用清冷的嗓音接過話茬：「任誰也不會把那種信真看成邀請函吧？哪怕是禍亂神州的妖人羅濠，至少腦子也可以偶爾維持在正常水準呢，主人。」
「是吼！」海瑟右手握拳一錘掌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是我低估我這位好同胞了！」
馬廄中的猿猴神君早已樂得捂著肚子大笑不已。比起羅濠，猿猴神君反倒覺得眼前這個新出現的弒神者更像是自己的同鄉。
唯有羅濠俏臉寒霜，她覺得自己發出的善意被這個該死的年輕弒神者扔在地上踩踏。
明明只是一個成為弒神者不到半年的年輕小輩，居然敢向自己挑釁？既然如此，那就用你的性命來作為學費吧。
「盡情地笑吧，海瑟。雖然不知道你是如何知曉我在此地的動向，但既然來了，你就別想著能夠活著離開！」
無數金色的粒子在羅濠身前形成具體的手掌形狀，她已徹底動了殺心：
「先殺了你活動一下筋骨，然後再解除這隻猴子的封印將它打殺。」
「急了，急了嘿。」
海瑟看向七實，大拇指翹起指了指羅濠那邊的方向，七實十分配合地聳了聳肩膀。
一把扯掉風衣，海瑟一邊活動著手指發出嘎嘣嘎嘣的響聲一邊獰笑著看向羅濠：
「順序你搞反了，羅濠。應該先由我來解除猴子的封印，然後你們兩個一起上再被我當場打殺，這才是完美的劇本哦。」
羅濠微微眯起眼睛，忽然警覺地看向遠方。
作為祭品的【蛇】死了？鷹兒那邊居然出了岔子？
PS：四千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