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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3.第573章 計中計

  大軍潛行至此,原本應該神不知鬼不覺才對,現在倒好,獻計告密的郡兵一個接著一個。 

  周倉明白,一定是消息走漏了。 

  無論如何,當務之急卻是辨清真假,想罷,周倉眯縫著眼,直入主題,道:「你可知道城中現在如何了?你又有何妙計助我?」 

  郡兵顫顫巍巍地瞅了周倉一眼,最終還是把視線放到了獒犬身上。 

  在郡兵看來,獒犬的兇狠程度遠勝與人,由不得他不小心。 

  「城內情況如何小人並不知曉,小人地位卑微,一直避在軍中,不敢妄動,今日聽聞大軍前來,小人趁著同伴不曾防備,這才瞅了個空檔才從水門遁了出來」 

  周倉瞧見郡兵的身上確實有水跡,不似作偽,他緩緩頜首,使人端來一碗酒水,讓郡兵喝下去之後,又示意對方繼續訴說。 

  酒壯慫人膽,飽飽地打了個酒嗝,郡兵的似乎不再懼怕獒犬了,他大著舌頭說道:「好叫統領知曉,今日,就在我打算潛水出城的時候,忽然看到牆角隱隱有人影晃動,那地兒,我記得是狗洞的所在,看模樣賊人許是發現了狗洞,正在布置陷阱,我生怕統領中計,所以才心急火燎地趕出城來,告於統領知曉。」 

  周倉面帶喜色,道:「虧你來得及時,我險些上了大當。」 

  不等醉酒的小卒多言,周倉又是一番好生勸慰,然後依舊賞賜了大筆銀錢,便打發他退下了。 

  真相只有一個,可是,答案卻有兩個,很顯然,報信的兩名郡兵中有一個肯定是假的。 

  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思來想去,唯有再度問詢一番,看看能否發現疏漏,想到這裡,周倉嘴裡道:「來人吶,將第一個報信之人帶到這裡」。 

  「喏!」 

  須臾,由狗洞爬出的那軍卒便入了軍帳。 

  甫一見面,周倉便問道:「你出狗洞的時候約莫是什麼時間?」 

  軍卒臉色微變,嘴裡道:「亥時一刻。」 

  「好了,你且退下吧」 

  軍卒摸不清頭腦,只得退了下去。 

  須臾,另一名水門而出的軍卒也應召入帳。 

  「你由水門而出,發現賊人陷阱的時候,大概是什麼時候?」 

  剛剛飲了碗酒水,軍卒依舊沒有緩過神來,聽到周倉發問,他下意識地嘟囔道:「夜色深沉,又沒有打更的更夫,忙著逃命都來不及,誰還去琢磨時間?」 

  周倉笑了起來,誰是姦細他已經是心中有數。 

  「來人吶,把剛才那傢伙帶上來!」 

  帳外的王武應令而去。 

  一炷香的時間不到,第一名郡兵便被人押入帳內。 

  去而復還,又被兩名膀大臂圓的軍卒監視著,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事情出現了紕漏。 

  不過,郡兵自覺底氣十足,也沒有露出什麼馬腳,當下卻還是梗著脖子。 

  只是,甫一進帳,這郡兵就看到了帳內多出的另外一人。 

  這人是誰?難道發生變故的原因全在於他? 

  「賊子好膽,你可知罪!」 

  平地一聲雷響,周倉陡然暴喝。 

  主人發怒,獒犬黑虎自然咧起嘴角,低沉地喘息著,擺出了一副進攻的姿勢。 

  酒醉的那郡兵一個踉蹌跌倒在地,看樣子是被獒犬嚇倒了,不過另外一人卻不動分毫。 

  周倉與陳式心中有數,他們通過蛛絲馬跡早已經辨清了姦細的真面目。 

  到了這時候,對方猶能保持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的神情,實在是難得的很。 

  陳式怕賊人暴起發難,傷到了周倉,當下前跨兩步,嚴陣以待。 

  雖未刀斧加身,可喬裝打扮的郡兵還是明白了,自己暴露了。 

  只是,到底是哪裡露出了馬腳? 

  顯得格外鎮定的郡兵依舊沒有不打自招,他覺得這可能是對方在虛張聲勢,在詐唬自己,只要死不認罪,說不定這伙青州軍還會上當。 

  「統領在說什麼?小人並不明白」 

  「你是城內守將許沐派過來的吧?想誘使我從狗洞入城?真是絕佳的算計」 

  「統領說笑了,小人雖在兗州,卻一直心向青州,此番,若非有高人指點,我怎麼會知道大軍已至的消息?統領身為大軍統帥,小心謹慎一些自然沒錯,可是,如果因此錯怪了好人,只怕會有傷人心」 

  「牙尖嘴利,倒是一副好口才,我知道你膽色過人,不過,別再嘴硬了,只要痛痛快快的交待了,我可以饒你不死」 

  周倉見慣了貪生怕死的軟骨頭,然而,像今日這般的人物卻從未見過,一時間竟生出了一股惜才的念頭。 

  暴露了! 

  兗州郡兵大笑出聲,嘴裡道:「要打要殺悉聽尊便,我只想知道,你們是怎麼發現我的身份的?」 

  這時候,陳式搖頭說道:「怪只怪你太過聰明了,你還記得統領問你出城的時辰嗎?」 

  郡兵頜首,「有何不妥?」 

  陳式嘆氣道:「倘若你一心逃命,還有心思記得住時辰嗎?況且你回答的太有條理了,聽上去無懈可擊,然而,你卻忽略了我們對城內情況的掌握,許沐守城,第一件事想必就是加固城防,又哪裡會疏漏出狗洞的所在?」 

  郡兵鬆了口氣,釋然道:「原來問題出現在這裡,你們寧願相信一個膽小如鼠的醉鬼,也不願相信我,哈哈,真是可笑的很。不錯,我是許將軍派出來的,本想引你們入城送死,誰知道卻被你們識破了,來吧,要打要殺悉聽尊便!」 

  不知何時爬起身來的醉酒郡兵已經完全驚呆了,他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一番變故。 

  倘若不是周統領識出了賊人的身份,那他豈不是差點遭了殃? 

  時也命也,得虧統領慧眼如炬! 

  兗州郡兵一心求死,屹然不懼。 

  周倉卻笑道:「我不會讓你死的,反正狗洞的位置我已知曉,我要讓你親眼看著我是如何破城的!」 

  郡兵轟然大笑,道:「真是笑話,不過區區萬餘兵馬,你道城內的兵馬是紙糊的嗎?」 

  「是不是紙糊的,你看下去不就知道了嗎?」 

  「好,我拭目以待!」 

  「來人吶,押下去,好生看管」 

  「喏!」 

  真相大白,城中守軍果然得知了青州軍大舉進犯的消息,守將許沐甚至想誘使青州軍入城,只可惜,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到頭來竟被周倉發現了蛛絲馬跡。 

  狗洞所在的位置曹軍一定布下了重重陷阱,那麼水門呢? 

  許沐會不會想到水門的疏漏?那裡是否會有曹軍的陷阱呢? 

  留給周倉的時間不多了,夜色降臨,時間拖的越久,曹軍發現水門疏漏的可能性便越大。 

  忽而,帳外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一名渾身濕透的小校踱入帳內。 

  「情況如何?」 

  「回統領,我由水門而入,四下里靜悄悄的,沒有郡兵蹤影」 

  周倉在帳內來回踱步,難下決斷。 

  陳式求戰心切,道:「統領,戰機稍縱即逝,還請快快下令吧!」 

  過了半晌,周倉終於平靜下來,道:「傳令下去,各軍緊閉營門,嚴防敵軍夜襲,沒有我的軍令,任何人不可擅自出營。」 

  開什麼玩笑?大軍長途跋涉,為的不就是出其不意攻佔城池嗎? 

  若是避而不出,軍卒又何必如此辛苦? 

  臨邑城易守難攻,城內曹軍又有防備,強攻的話,自然討不到好處。 

  眼下,難得有郡兵獻出棲息之計,可為什麼周倉卻不予理會呢? 

  陳式很是不解:「統領,曹軍雖有防備,可是城內不過千餘兵馬,而我青州軍兵強馬壯,何必畏首畏腳?」 

  周倉只得解釋道:「不是我不願意冒險,我只是覺得城內有詐,曹軍能夠發現狗洞的所在,又怎麼會把水門疏漏?之所以按兵不動,十之八九就是為了誘我上鉤。」 

  陳式有些難以置信:「只為了一個莫須有的擔心,你就要放過這等天賜良機?適才不是已經入城查探過了嗎?並未發現曹軍蹤影」 

  周倉不動聲色,道:「別急,就算不經過水門入城,我也有把握破城而入!」 

  陳式將信將疑,「果真如此?」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周倉這般保證終於讓迫不及待的陳式安靜下來。 

  接下來,在周倉的全力約束下,青州軍卒緊守大營,沒有踏出門外一步。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子時三刻。 

  臨邑城內,許沐左手端起酒碗,右手拿著根粗大的羊腿,就這麼一口酒一口肉吃的不亦樂乎。 

  副將在旁邊小口酌著酒水,不發一言。 

  許久之後,許久打了個酒嗝,問道:「劉兄弟,你說官軍會中計嗎?」 

  副將語氣謹慎,道:「周倉雖然狡詐陰險,但這次許將軍顯然技高一籌,饒是他想破腦袋也絕不會想到,水門和狗洞都是陷阱,這真真假假的手段真讓小弟望塵莫及呀。」 

  原來,醉酒的那郡兵在不知不覺間也成了許沐的棋子,相對於真正姦細,這郡兵的可信程度無疑高上許多,即便周倉識破了第一個陷阱,也絕不會想到水門也是個陷阱,這就是許沐的連環計中計。 

  周倉能夠拒絕這等誘惑嗎? 

  臨邑城堅固的城防足以抵禦數萬大軍的圍攻,眼下,可是有兩個絕佳的機會呀。 

  誘餌已經放了出去,只要周倉中了其中任何陷阱,那後果絕不是損失幾百兵丁那麼簡單,初戰的勝敗對於敵我雙方的士氣都具有極大的影響力。 

  要知道,青州軍不敗之軍的名號早已經蜚聲內外,便是曹軍中間都大肆流傳著李賢常勝將軍的名頭。 

  在這種情況下,與周倉敵對,對於許沐來說顯然是一個巨大的壓力。 

  也正是因為如此,許沐才設下計中計。 

  兗州軍堅守不出的同時,數名曹軍信使已經將此地遭遇青州軍的情報快馬送出,想必用不了多久便可傳到曹操軍中。 

  一炷香的功夫過後,許沐吃飽喝足,他帶著護衛便上了城牆。 

  許沐有言在先,今夜必有戰事,因而,城牆上下的郡兵全都打起精神,便是那些潛伏在暗處的伏兵們也硬咬著牙關等待著。 

  據說許將軍使了計策,今夜會有青州軍入城。 

  李賢麾下的兵馬又強到如何程度呢?這麼多兵馬一擁而上,他們又能堅持多久? 

  然而,兗州軍等了一夜,直到雞鳴三陣,晨光微露,青州軍都沒有出現。 

  不管是水門還是狗洞,軍卒從望眼欲穿熬到昏昏欲睡,都沒有一兵一卒從中出現。 

  氣惱的許沐劈碎了兩張桌案,這一次他可是丟人丟大發了。 

  部眾們平白疲憊了一夜,可到頭來卻連一個官兵的影子都沒有看到,這他娘的讓許沐情何以堪? 

  就算那些埋伏的部眾們不在心裡埋怨,許沐也絕不能容忍自己出現這等疏漏。 

  本來想「請君入甕」,誰知道卻成了「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兩相比較,城外的青州軍睡的香甜無比。 

  經過一夜的休整,背嵬軍消耗在路途中的體力漸漸恢復過來,他們重新變得生龍活虎。 

  日頭剛剛升起的時候,負責炊事的軍卒們便架起了數百個陶罐。 

  陶罐下熊熊的火焰在上下翻飛,沒多久,撲鼻的肉香便瀰漫開來。 

  城頭的兗州軍狠狠地嗅了口香氣,接著,肚子咕咕咕地叫嚷起來,他們的伙食可沒有這麼豐富。 

  曹操對待軍卒雖然不吝賞賜,可是,軍卒的吃食卻僅能果腹。 

  普天之下,唯一李賢一人,對待軍卒宛若兄弟手足,捨得花錢! 

  昨夜裡,一夜無眠的軍卒盡數被輪換下去,換上了沒有潛伏守城的部眾。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青州軍終於用完了早飯。 

  對於城頭的曹軍來說,這一盞茶的時間卻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青州軍食物的誘人對於守軍來說是一個巨大的煎熬。 

  憑什麼人家大口吃肉,大口喝湯,他們這些郡兵卻要挨餓受凍,只能啃些麵餅,喝些米粥?都是爹生媽養,為何如此不公? 

  許沐也想讓麾下酒肉管夠,可是,城內糧秣需要供應大軍,絕不敢私自動用。 

  無奈之下,許沐只得暗自發狠:「該死的周倉小兒,等破了你的大軍,一定讓你餓上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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