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兒,你聽話,將藥吃了。”他看她一副難受到想吐的樣子,無奈之下,隻好用力一拍她的脊背,迫使她將藥吃下。
“咳……”她的嗓子處被藥丸卡了下,雖然藥丸已經咽了下來,但她還是難受得緊,總覺得有什麽卡在那裏,不上不下的。
“來,喝點水。”安以墨接過一旁婢女遞過來的溫水,送到她的唇邊,卻被她拂開,灑了一床的水。
“你走……”她沙啞的嘶吼著,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
他僵住動作,擰眉看著她。
“你走……我不要你救……”她忍了多日的淚水,終於漫出了眼眶。
“綰兒……”他輕輕順著她的背,動作有些笨拙,甚至連句安慰的話都不會說。
“小舅舅,你帶我去見皇甫燁,好不好?”她驀地抓住他的衣襟,哀求道。
安以墨幫她順著氣的大掌,驀地一顫,僵在了她的背上。
“……好。”他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應了她。
“小舅舅……”她努力的想要看清他的臉,想要說聲“謝謝”,但所有的感激卻都哽在了嗓子裏。
“你好好睡一會兒,等睡醒了,就能見到他了。”他動作極輕的將她放在床上,又替她掩好了被子,才站起身。
他剛剛給她服的藥中,有安神的成分,她應該可以睡個好覺。
不放心地又凝視了她一會兒,他才離開,走出了她住的院落。
院門外,他看著那抹負手而立的高大身影,停下腳步,卻沒有開口說話。
“她沒事了?”
那人始終沒有轉身,問話的聲音裏平靜的不帶一絲波動。
“你自己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安以墨難掩怒意。
“安以墨,你這是在怪本王嗎?”
沉浸在夜色中的高大身影驀地轉過身來,銳利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安以墨,明顯透著敵意。
安以墨迎上他的視線:“你明知她愛你,又何苦這般待她?”
“安以墨,本王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麽讓你突然間改變了對她的態度。”皇甫燁驀地一眯眸,迸射出兩道如刀子般鋒利的光線。
“你覺得會發生什麽?”安以墨不屑解釋的反問。
皇甫燁自是了解他的性格,也不再糾纏,一拂袖,就準備離去。
怎知,安以墨一個閃身,就擋在了他的身前。
“你這是何意?”皇甫燁冷凝著他,心裏剛剛壓下的怒意再次翻滾而起。
“她想見你,去見一見她吧!”安以墨的聲音有些低,沒有了平日裏的高傲。
“你這是為了她在求本王嗎?”皇甫燁的最後一絲冷靜都被怒火燒得不剩分毫。
赫青綰是他的女人,他的王妃,他安以墨用什麽立場在求他?
“對。”安以墨微微偏轉過頭,低聲應道。
“安以墨,本王這般信任你,你居然窺探本王的女人。”皇甫燁冷冽的笑,驀地抽出腰間的劍,便指在了他的胸口上。
“皇甫燁,你還記得我是你的女人嗎?”
兩個男人正劍拔弩張的對峙之時,院子裏忽然響起了一道沙啞而絕望的聲音。
安以墨一皺眉,轉身看向她。
赫青綰感激地對他笑笑,視線便越過他,看向皇甫燁:“即便不想見,我們還是見了,我能與你說說話嗎?”
安以墨落寞地垂下眼瞼,自嘲一笑,帶著沉重的抬步離去。
赫青綰與皇甫燁一個站在院子裏,一個站在門口處,對望良久,也沒有人願意向前走出一步。
她大病中的身子本就極弱,站了這麽久,自是吃不消的向下軟了去。
剛剛服下安以墨的藥丸後,她便生了困意。待他出去後,她便用簪子紮在自己的胳膊上,用疼意來驅散藥物帶來的困意。
皇甫燁看著她有些搖晃的身子,險些就抑製不住自己的動作衝上去。
他緊緊地攥著雙拳,抑製住身體裏蠢蠢欲動的情緒轉了身。
“皇甫燁!”她才一抬步,便“噗通”一聲摔了下去。
她狼狽地趴在地上,看到他的腳步僵了下,以為那便是希望。
“皇甫燁,你當真對我沒有半點感情了嗎?”
他沒有回她,再次抬起腳步欲離去。
“皇甫燁,我發誓,你若是走了,我便再也不愛你了。”她死死地盯著他的背影,嘶啞的喊聲響徹寧靜的夜,卻撼動不了他離開的腳步。
“皇甫燁,既然不愛我,為何不放我離開?”他徹底地絕望了,合上眼,所有的希望瞬間灰飛煙滅。
就在她萬分悲痛之時,那本已經遠去的腳步聲,再次清晰地回蕩在耳邊。
她心頭一窒,緩緩睜開眼,見他的身影折回,在她的麵前緩緩蹲下身,抬手掐住她的下顎,狠聲道:“赫青綰,永遠不要再生離心,否則本王絕不會放過你。”
“嗬!”她嗤笑一聲,對他的威脅,絲毫沒有一點懼意。
皇甫燁的眸子忽然一深,狠聲道:“本王知道你不怕死,但就是不知道星兒和薛醫女怕不怕呢!”
“卑鄙!”她從牙縫中逼出兩個字,眼中盡是鄙夷。
“本王是卑鄙。”他重重地點頭,扣住她的雙肩,將她從地上撈起,鎖入自己的懷中。
“放開我!”她使勁的掙了掙,甚為抗拒他的懷抱。
“赫青綰,你給本王聽好了,別再逃,否則本王便讓你的丫鬟給你陪葬。”他將微涼的唇貼在她的耳邊,一字一頓,明明語氣極輕,卻透著滲透人心的寒意。
她虛脫的身子因耳邊的涼意繃緊,卻在他的話音落下時,諷刺的勾起了唇角。
既然,不能逃,那她便不逃。
“好啊!我不逃,我再也不逃了。”她微微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聲承諾道。
他略一晃神,將她從懷中拉出,視線緊緊鎖著她唇畔那妖嬈的笑意。
“你怕了?”她笑得越發燦爛,卻帶著毀滅一切的決絕。
他陡然鬆開手,驚慌地看著她,“赫青綰,你想做什麽?”
“我想回王府。”赫青綰依舊在笑,卻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
她想,她大概是瘋了,被他逼瘋了。
愛,他不允許。
逃,他不允許。
他將她留在身邊,卻隻為折磨,他已經將她逼上了絕路,她隻能恨。
她的笑意中好似放射出一根根細小的針,刺入了他的心裏。
“就留在這裏。”他悶悶地出聲,粗魯地將她抱起,快步向屋裏走去。
她忽然抬臂勾住他的脖頸,媚眼如絲的輕笑道:“皇甫燁,讓我猜猜,你到底為何非要囚著我。”
他蹙眉盯著她,未發一語的將她放到床上,去拉她攬在他脖頸上的手臂。
“皇甫燁,是因為九哥喜歡我,所以你為了報複他,才不肯放我離開嗎?”她嘴上問著他,心裏卻已經確定了答案。
她的話,她的笑,她的認定,都化成了尖銳的刀子,一起刺入了他的心窩。
他狠狠心,拉下她攬在他脖頸上的手臂,沒有一句解釋的轉身離去。
她絕望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竟是再也生不起一點的情緒……
那夜後,她沒有再自暴自棄,反而每日乖乖的吃藥,吃飯,很快便養好了身子。與其做困獸之鬥,無人憐惜,倒不如放手。放開愛,放開恨,放開關於他的一切。
安以墨獲得特準,每日上午都會過來為她診脈,但他每次都不會待太久,基本是診了脈,便會離開。
他依舊像之前那般的冷漠,但看著她的眼神卻再沒了厭惡。
她變得越發沉默寡言起來,再也沒有調侃地叫著他“小舅舅”,甚至很少主動與他多說一句話。為的,不過是不希望安以墨難做。
這一日,安以墨看著她,欲言又止了許久。
“安以墨,你有懷便說吧!”她不忍見他為難,便注定道。
他與她對視著,語氣沉重地道:“皇上要見你,但燁不肯交人,激怒了皇上。”
她眸色微閃,沉默了良久,才道:“我跟你進宮。”
此時,她全然不知走出了這裏,便等於放棄了皇甫燁的庇護。而之後的命運波折,卻已經半點由不得他們……
赫青綰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一日,一向驕傲的他,竟會跪在宮門前,接受過往人群的嘲弄視線。
可是,他的脊背挺得直直的,就如同他站著時一樣的頂天立地。
她擺手製止所有要見禮的人,腳下的步子一時間僵住,就這樣站在他身後,靜靜地望著他,再也向前挪動不了一步。
在這個烈日當空的午後,不管是恨還是愛,她的眼中也都隻剩下了他。
安以墨看著她眼中閃動的晶瑩,竟覺得遠比今日的陽光還要耀眼,灼痛了他的眼……
“公主!”一道忽然響起的尖細嗓音,打破了這個午後的寧靜。
皇甫燁剛剛還如雕塑一般的高大身軀,輕顫了下,卻沒有轉身。
赫青綰收回望著他的視線,抬眼望向朝她快步走來的徐公公。
他居然改口叫她公主了?這意味著什麽?
“公主,皇上在等著見您。”徐公公在她麵前停下腳步,恭敬地道。
“嗯。”赫青綰不自覺的又用眼角的餘光掃了眼身邊的男人,才抬步與徐公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