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來得那麽不易,誓言仍在耳邊,她豈能放手?
赫青綰在窗邊坐了兩個時辰,也沒能等來皇甫燁。
這時,靜寂被一串腳步聲打破,“小姐,柳側妃求見。”
赫青綰眉心的褶皺更深了些,“她來見我做什麽?”
“不知道。”星兒杏眸一厲,“不過準沒好事。要不然星兒去回了她,說小姐睡了。”
“不必了。”她叫住正要轉身的星兒,“讓她進來吧!這次能回絕了,明兒她還會來,我總不能避她一輩子。”
“是,小姐。”
星兒須臾後折回,身後跟著小腹還未隆起,卻故意扶著腰走路的柳夢芙。
赫青綰見她一副惺惺作態的樣子,表情淡然。
待她走到椅子邊,她身後的小丫鬟立刻緊張的提醒道:“王妃小心點。”
“沒事。”柳夢芙柔媚地笑著看向赫青綰,“妹妹,姐姐身子不便,讓你見笑了。”
赫青綰唇角微彎,始終保持著莊重的笑意。
“妹妹,姐姐這身子怕是不便再伺候王爺了,以後就全靠妹妹了。”柳夢芙的眼底沁出幸福的笑。
赫青綰心尖刺痛,卻仍是強忍心裏的不適,淡漠不語地看著柳夢芙。
柳夢芙不甘的繼續道:“能嫁給王爺的女人,都是幸福的女人,想想我以前與王爺在花前月下散步,那真是……”
她故意頓住話,笑得一臉的甜蜜,留給赫青綰遐想的餘地。
赫青綰心下一痛,果真順著她的話遐想。花前月下,柳夢芙與皇甫燁……
驀地,她的腦中閃現了一幕熟悉的情景。
那次,夜染帶她出府,她親眼看到皇甫燁與柳夢芙在月下散步。
隻是,夜染便是皇甫燁,他若是當時與她在一起,那與柳夢芙在一起的人是誰?
之前發生了太多事情,或逃避,或追究,以至於她一直沒有時間與他好好談談大婚初時發生的那些事情。
但,如今再想起那時候的情景,她隻覺得忽然升起的猜測太過的可怕……
她愣愣地看著柳夢芙臉上的甜蜜,眼底泛出一抹同情。
柳夢芙見她終於變了臉色,還以為她是被自己刺激到了,心裏越發的得意。
“妹妹,等姐姐的身子好些,便會勸勸王爺,早些給你個名分,哪有好人家的姑娘,就這麽不明不白地跟在男人身邊的。”柳夢芙一副王府當家祖母的樣子,可言語間的挖苦之意甚為明顯。
而赫青綰此刻哪裏還聽得進去這些,心裏,腦中都不停的盤旋著真假皇甫燁的疑問。
“那便先謝謝側妃娘娘了。”她站起身,又道:“我還有些事情,就不陪側妃娘娘了。”
柳夢芙見她如此,還以為她已經氣急敗壞,便也跟著站起身,鳴金收兵。
“妹妹有事便去忙吧!姐姐也回去了。”
話落,丫鬟誇張的扶著她,向門口走去。
待她離開,赫青綰才步出房間,直奔皇甫燁的書房。
她隨手在門上敲了三下,不待裏邊回答,便已經迫不及待的推門而入。
本坐在桌邊,陷入深思的皇甫燁,一聽到門聲,眸光森寒的盯向門口。
赫青綰被他的眼神嚇得一愣,不自覺的收住腳步。
待他看清是她,才收起眸中的冷冽,起身迎了上來。
“綰綰,本王有些事情沒有忙完,便沒有去找你。”
赫青綰打量著他,他眼底的波光過於的平靜,讓她不禁生了看不透的感覺。
“有一天夜裏,你扮成夜染帶我出府,我們當時在花園看到了柳夢芙與一個與你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在一起,你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皇甫燁剛握上她的柔荑,聞得她的話,不禁愣了下。
“皇甫燁,你告訴我,到底有多少次與柳夢芙在一起的是你的替身。”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追問道。
“就那一次。”他抽出被她握住的手,斬釘截鐵的回。
赫青綰的身子顫了顫,“那這麽說,柳夢芙腹中的孩子的確是你的?”
“對。”皇甫燁不曾猶豫的回。
“那便好……”她隻覺得鬆了一口氣,心裏卻又痛得厲害。
心裏似乎有兩道聲音,一道不希望那個孩子是皇甫燁的,一道又覺得如果皇甫燁找人代替他與柳夢芙行房,實在太卑鄙,對柳夢芙過於的殘忍。
她壓下心裏的紛亂,勉強鎮定地說:“你的事情既然還沒有忙完,我先回去了。”
“好。”皇甫燁沉聲應下,沒有一句安慰的話。
他此刻的反應,便猶如在她的心頭灑了一把鹽,疼得她冷汗淋漓。
她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因為那裏離他的書房太近,她怕自己會透不過氣來。
她在花園裏停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好似有些什麽卡在了她的心口,不上不下的,難受得她恨不得將心掏出來。
她緊緊地抓住胸襟,想要抑製這股難受,卻越發的無法呼吸,從鬢發中滲出豆大的汗珠,臉色隨之慘白得嚇人。
她的眼前一花,身子不穩地晃了晃,向下摔去。
忽然,一雙溫暖的大掌扶住了她。隨之耳邊響起年睿離關切的聲音,“染兒,你怎麽了?”
“年大哥,我沒事。”赫青綰搖搖頭,聲音羸弱。
“臉色這麽難看,還說沒事。你先回房歇一會兒,年大哥派人給你請郎中去。”年睿離扶著她,便要離開花園。
“我真的沒事。”赫青綰連忙拒絕,望著湖心亭,“年大哥,我到亭子裏坐一會兒,歇歇便好了。”
年睿離見她堅持,也隻好應下,扶著她走進湖心亭。
“年大哥,你有事便去忙吧!不必管我。”他來靖王府,必是為了政事。
“染兒,到底發生了何事?”年睿離不放心地追問。
赫青綰見他堅持,低下頭,神色黯淡。
她不知道該如何向別人傾訴自己的苦,或許是,便連她自己都覺得,她這般排斥柳夢芙的孩子是不對的。
她咬咬唇,“年大哥,柳夢芙有了皇甫燁的孩子。”
年睿離的表情一僵,這女人家爭寵的事情,他實在不便多言。
赫青綰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年大哥是不是也覺得,我不該如此在意?”
“染兒,大哥明白你心裏不好受,但……”年睿離下邊的話有些說不出口,硬生生的哽了回去,改為問道:“你打算怎麽辦?”
“我不知道。”赫青綰咬緊下唇,不讓自己低泣出聲。
這個問題,她也一直在思量,可終究沒有答案。
清官難斷家務事,年睿離歎了聲,終是不知該怎樣安撫她的傷……
暗夜如墨,森寒的冷宮中,伸手不見五指,隻隱約聽到如鬼厲一般的嚎叫。
皇甫燁避開耳目,尋著那嚎叫而去,最後在一圈黑影前,停下腳步,眸光乍寒:“嫣兒,將解藥交出來,本王便救你出宮,讓安以墨醫治你。”
那團瑟縮的黑影怔了下,痛苦的呻吟忽然變成了愉悅的笑聲。
她等他求她,等了好久了。
那解藥隻有一份,即便是知道解藥配方的安以墨也無法再配出。
因為她毀掉了其中一味藥,便是綠靈山上一年隻開一次綠色花朵的綠靈花。
那花長在懸崖峭壁上,不是武功高強的人,根本動不了。
而且,之前一直沒到花期,那便隻是一顆無用的草。
安以墨初時,已經準備好了其他藥材,本決定帶著赫青綰一邊雲遊,一邊趕往綠靈山。
但,後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找到了娘親,淮南城又突然生了瘟疫,最主要的是他沒有想到,赫青綰已經死了,慕容雪嫣竟還是提前一步毀掉了綠靈花。
是以,他想救赫青綰,就必須來求她。
“慕容雪嫣,你現在是不是特想本王殺了你?”皇甫燁譏諷著笑了笑,如地獄的修羅般,微笑裏噙著一抹劇毒,“你最好期盼綰綰沒事,否則本王會讓你比現在活得痛苦百倍。”
慕容雪嫣眼中的神色驀地一頓,不敢置信地看著皇甫燁,殘破的嗓子裏隻能發出“啊啊”的破敗嘶吼。
“怎麽樣,決定交出解藥了嗎?”皇甫燁不急不緩的問。適應了冷宮裏的暗度,這會兒借著月光,已經能看到她被毀的猙獰容貌。
她眨了眨眼,用溫順來表示自己的誠意。
“那解藥在哪?”皇甫燁從袖子中摸出一根樹枝,放到她的唇邊,“寫到地上。”
慕容雪嫣的手筋腳筋都已經被挑斷,是以,她唯一能表達的隻有用口咬著小棍,寫到地上。
她趴到地上,費力地寫下,“我帶你們去找。”
皇甫燁拉住她的頭發,將她從地上扯起,“別玩花樣,先交出解藥,本王一定兌現承諾。”
慕容雪嫣迎視著他的目光,不肯再示弱。
“別以為你不交出解藥,本王就沒辦法,你既然這麽喜歡皇宮,就好好地待在這裏。”皇甫燁大力甩開她,她的頭重重地磕在堅硬的牆壁上。
隻是,皇甫燁卻恍若不見,起身便走。
他與慕容雪嫣之間的這場對峙,就看誰先沉不住氣……
金殿之上,徐公公一聲“有本奏來,無本退朝”落下後,靖王皇甫燁走了出來,撩袍跪了下去。
“兒臣心儀年將軍的義女霍涼染良久,望父皇成全。”
他的話一出,頓時震驚整個朝野。
赫青綰過世後,所有人都認為皇甫燁會在慕容雲姿與柳夢芙之間選一個,升為正妃。
畢竟,這兩個女子的娘家都很顯赫。
這會兒,柳夢芙有孕,太後、皇上一時間大喜,正有升柳夢芙為正妃之意。
但,誰又能想到,靖王語出驚人,要冊封霍涼染為正妃。
嘉康帝礙於年將軍的麵子,並沒有當場勃然大怒,而是回他,“賜婚這等家事,早朝之後再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