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兇險!
【130】兇險!
瑩瑩光暈灑打的榻前,榻間的佘妃正蒼白著臉色撐起了自己的身子,霜雪和張嬤嬤緊緊湊在榻前,霜雪眼眶通紅。
「本宮已經躺得太久了,」靠在榻上的橫欄之際,眉眼間的疲倦也消失殆盡,猶如病入膏肓的人那瞬間的回光反照。
張嬤嬤將她扶坐起來,略哽著聲音道:「娘娘要保重身子,王爺很快就會回來了。」
說到秦執,佘妃的眼中才出現了一些光彩,但很快便暗淡下去。
「本宮終究是等不到那天了,連我們母子最後一面,只怕他是不會給的……」了解皇帝的人,是容侯,可跟在皇帝身邊的女人又何曾不了解一些他的狠辣。
「娘娘!」眾人微驚,彷彿在說完這句話后的佘妃就會撒手人間般。
面對眾人的驚慌,佘妃從容地露出了一絲蒼白的笑容,「不必為本宮傷心,早就在十幾年前,本宮就該有此結局了,只不過是上天憐本宮,讓本宮看著執兒長大成人,如此,足矣!」
「娘娘,您不能丟下王爺一走了之啊……」
她心裡的那道梗就是沒有再看自己兒子一眼,那怕只是一眼。
正是此時,柴公公親自過來傳旨了。
錦元宮上下皆是一驚,下這麼大的雨,天色又暗,此時柴公公出現在這裡,只怕是沒有什麼好事,宮中上下皆是亂了神。
「既然是柴公公來了,扶本宮起身吧。」
「娘娘——」
「此時再多說也無益,張嬤嬤,你是宮中老人,又何不知道宮妃的命運多舛,丈夫讓妾死豈能再活過三更,更遑論他是君了。」
正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是皇帝其中一個妃子,嚴格來說不過是個小妾罷了,生死早已掌握在別人的手中,談何掙扎?
張嬤嬤等人皆紅了眼。
柴公公是等秦聞將容戟領進元和殿後才過來秘密傳旨的,容戟對此事根本就不知情。
既然容侯如此求情,皇帝更是不會改變自己的初衷。
如果容戟知道秦聞背著他這樣做了,必然是大怒的,這一次的事情,秦聞做起來也是有些擔心的,害怕容戟會為此事淡出他的生活。
現在這樣可以看到這個人已經讓秦聞十分滿足了,秦聞不想再破壞這些美好的平靜生活,可事情總是不能往好處發展,特別是他們這些帝王家的子孫。
有很多事情,是被動的。
權力,是一個好東西,只有權力握在手裡,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才可以隨心。當然,有些時候,未必是你高得越高得到的東西越多。
就算秦聞,他高高在上,卻失去了珍貴的東西。
因為他是皇帝,所以要考慮到的東西很多,要做的事也很殘忍。
柴公公帶著幾個太監,一人手捧著酒壺與玉杯,疾疾入了錦元宮,在這樣微涼的雨夜裡,進行一件宮中最常見的殺人事。
賜死這樣的環節,在皇宮這種陰暗的地方,殺人最是家常便飯。
皇宮中,又有誰沒有手染鮮血?
「佘妃娘娘金安!」
「柴公公無須多謝,可是皇上有旨意來?」佘妃被人攙扶著,眼睛直直望著進殿門的柴公公等人,冒雨前來,再擺出如此的架勢,只怕沒有多好的事。
「娘娘聰慧,皇上確實是有旨來!」
「哦,那便勞煩柴公公宣旨了,」佘妃伸手緊緊握住了霜雪的手,聲音幾乎是發不出來。
柴公公手勢一擺,身後奉酒的幾人立即上前來,將酒盞露在眾目下。
在看到精美的酒樽時,錦元宮眾人臉色刷地煞白。
「近日來天氣乾燥,皇上瞧著娘娘宮中酒香甚少,為給娘娘止渴,特地賜美酒一瓶,待讓娘娘品嘗一番!」
太監拿起酒壺斟了一杯小酒,退後一步。
佘妃面上當即露出了蒼的笑容來,「臣妾多謝皇上賜酒!」
他呆然再也忍受不住了嗎?可是他為何偏偏選擇在這樣的時候?如果當初狠一些,他們母子倆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機會,最後他還是留下了他們。
如今她的兒子好不容易長這麼大了,卻要來取他們的性命,這算是皇帝的一個無聊遊戲嗎?將獵物養大,再殺之,以博取消遣的樂趣!
或許,這就是秦聞最終的目的。
佘妃並不知道自己兒子的能耐,一直以來,有很多事情都被蒙在鼓裡。
這也就是為什麼佘妃要費心機去保護兒子便是如此,她知道早晚有一天她會步賢妃的後塵,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容忍了這麼多年,終是在這一刻忍不住了,所以,要將他們母子倆解決掉,免得留在這個世上污了他秦聞的眼。
「佘妃娘娘,請飲吧。娘娘飲畢,老奴也好向皇上交待清楚。」柴公公緩聲催促著她。
佘妃勾唇而笑,掙開了霜雪和張嬤嬤的攙扶,錦元宮上下早已模糊了雙目。
「娘娘——」
錦元宮諸眾皆哽咽了聲。
佘妃卻是看向了柴公公,「公公跟在皇上身邊已有數年,想必也對皇上十分了解,本宮只是想知道,在皇上的心裡,到底有沒有過我們母子?」
柴公公低嘆,「娘娘此時問這話,是否有些多餘了?莫說老奴知道,就是知道,君王的心思也不敢輕易表露給他人看,娘娘是皇上的枕邊人,必然是比奴才更了解皇上才是。」
佘妃從嘴裡發出一聲愴然的笑,「公公以為本宮與皇上之間除了那次模模糊糊的意外外,數十年來,本宮與他還可曾同床過?皇宮寵幸的說法不過是個說法,究竟是真是假,也只有自己知曉,公公又何必欺人?」
柴公公道:「娘娘既然知道,卻為何還要多此一問?」
「多此一問?」佘妃兩眼無神的發出一聲笑,「他連兒子一面都不肯給我看看,如今卻讓我冥目而去,他就不怕終有一日遭到報應嗎?」
後宮的一切全是假的,虛偽的。
唯有權力才是真的,而權力只有皇帝能擁有。
「娘娘,請飲吧。」柴公公不想多說,再次出聲催促。
佘妃嘲諷地看了柴公公一眼,伸手捏起酒樽,「如果可以,本宮很想知道當年那個人究竟是不是他。」
柴公公再次發出一聲低嘆,終是沒有回應她的話。
毒酒緩緩遞至面前,身後便發出一陣的嚎啕聲,不斷的呼喚著,卻奈何這些東西是皇帝恩賜的,你根本就不可能拒絕得了。
「本宮知道這些不可強求,還是希望柴公公能給本宮的執兒帶一句話,說本宮沒能再見他最後一面,本宮很遺憾。」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柴公公頷首。
「如此,就有勞柴公公了。」佘妃話語落下,對著酒樽就要飲下去。
「娘娘!」眾人驚呼。
佘妃的動作微微一頓,言道:「皇上對本宮的人該是如何處置?柴公公可方便透露?」
「佘妃娘娘且放心,老奴會好生安頓好他們的。」
佘妃點了點頭,仰頭便要飲盡手中毒酒。
突地,一道蕭冷的空流直迫而來,柴公公大驚,有些年老的身軀原地一動,竟是渾厚的內力震開了那突然襲擊的暗器。
另一道利器揮灑而出,在他們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錦元宮內剎時被突襲進來的人給佔領了。佘妃剛剛欲要喝下的毒酒,則是在另一隻手中了。
場面突然被扭轉,剎時間所有人愣愕住了。
「砰!」
手中那杯毒酒摔地而碎,濺出冒著熱泡的水氣,像是剛燒出來的滾燙開水。
「壽王妃!」
柴公公大驚,驚駭地看著一身狼狽出現在錦元宮的容天音。
看地上水漬,必是冒雨而來的。
「怎麼,本妃出現在這裡柴公公很吃驚?」容天音捋了捋貼在臉頰上的髮絲,勾唇笑了笑,「實在不好意思,不小心打翻了御賜的酒。」
柴公公張了張嘴突又改了道說:「既然壽王妃是不小心的,老奴也便不追究了,只是佘妃娘娘這酒是皇上親自賜下來的,怎麼也不好再推託。」手一擺,尖聲道:「再給佘妃娘娘重新滿上一杯。」
身後的太監一動,在他們沒有來得及防備之下,只見容天音冷眉一揚,伸手撈過旁邊的瓷壺,朝著太監手中的毒酒壺擲了過來。
「砰!」
發出了好大的一聲響,震得柴公公的臉色也是為之一變,她竟是敢將皇帝御賜的酒給打翻了?難道她不知道這樣做是死罪嗎?
「實在不好意,手滑了!」容天音勾出一抹邪氣的笑容。
「你——」
「柴公公,如果真的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找我,母妃似乎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柴公公這麼害母妃,是何居心。」
「壽王妃是個聰明人,就知道這件事不該是您能插手的,就算是壽王來了,也未可抗拒得了。」柴公公望著容天音,不急不徐地道。
「難得糊塗一回,柴公公以為呢?」容天音掏了掏耳朵,笑靨如花。
柴公公低嘆,「那老奴只好讓壽王妃自個到皇上面前說清楚了。」
「求之不得!」容天音就沒有想過要逃過這一劫,她也不是第一次面見皇帝。
關於皇帝的那點秘密,容天音還是挺有把握利用一番的。
只要有致命的弱點,就不怕你是帝王還是神仙,一樣能找出破解的方法。
「壽王妃請!」
「有勞柴公公了!」容天音頷首,並沒有要收拾儀容的意思。
柴公公也不介意的將容天音引了出去,彼時,外面的雨勢越來越大,也密集了許多。
「柴公公——」從震驚中回神的佘妃急急叫住了柴公公。
柴公公回頭,笑道:「佘妃娘娘既然大劫大難前有人相助,福氣極好,娘娘請回吧。」
柴公公點了點頭與容天音一同走了出去。
容天音臨走前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佘妃,只管隨著柴公公而去。
佘妃追出了殿門外,望著漸遠的人影,一時間有些恍惚了起來,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為何容天音會突然出現,容天音回來了,那麼也就代表著秦執也回來!
「娘娘!」身後一眾人緊緊簇擁著佘妃,劫后佘生的那種感覺實在是太過美好了,都有點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了。
佘妃靜靜地望著前方的位置,抿著唇沒有說話。
容天音一路隨著柴公公朝著元和殿去,在殿門外候了許久,柴公公才將她引進了殿門。
一別數月,再次回到褚國,第一個要面對的竟是這個,容天音在回來之前是沒有想過的。
深吸了一口氣,緩步入了內殿。
在看到恭謹站在前方的挺拔身形時,容天音並沒有意外,對容侯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當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皇帝深幽如墨的眼緊緊盯著緩步進來的容天音,像是看待仇人一般,凌厲得刺膚。
容天音走到他的身前,規規矩矩的行了禮后就立在中央位置,並沒有打算要開口說話的意思,她已經做好了要被皇帝再次處決的打算了。
「容愛卿,這便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秦聞不去看容天音,反是看著容戟,發出質疑的聲音。
容戟向容天音這邊掃了眼,遂又垂眸恭謹道:「是微臣教導無方,還請皇上允許微臣將女兒帶回府重新管教。」
「哼!」皇帝一拍桌案,容戟就像是受了驚嚇的小人,朝著秦聞疾跪而下。
容天音愣愣地看著如此臣子作為的父親,一時間明白了過來,父親這是在與皇帝鬧彆扭呢,想來在她沒有回來前,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沒有得到緩解過。
皇帝並不收容戟的權,卻不肯原諒他,兩個人就這麼僵持到了現在,到了後面,容戟竟也開始學起了那些迂腐官臣來了。如此明顯表現的容戟怎能不讓秦聞怒,所以,這股怒意正好牽到了剛剛得罪他的容天音身上。
容天音順著容戟的身邊緩緩地跪了下來,暗暗觀察著秦聞的情緒變化。
「你確實是教導無方。」
「皇上,這與父親無關,是天音自己胡鬧,這才壞了皇上的大事,實在是天音的罪過,還請皇上莫要怪罪父親。」容天音做出一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的樣子。
秦聞瞳孔一縮,「你當真知錯。」
「只要皇上不要牽累了父親,一切都由天音來承擔。」
「容天音這可是你自己的意願,」皇帝將身體陷入了身後的龍椅里。
「是,」容天音仰著頭顱,用最堅定的目光注視著皇帝。
「皇上——」容戟急急喚了聲。
秦聞卻當沒有聽到,仍舊冷冷地凝視著容天音,「既是這樣,壽王妃就自己下去領罰。」
「皇上,您答應過微臣的,為何您卻要背著微臣反悔。」容戟咬牙,抬著頭,話語里有著質問的意思。
秦聞臉色一變,看向容戟的目光帶著暗沉的銳利,死死的盯著他說:「朕從來沒有答應過你。」
霍地,容戟起身,用失望又黑沉的眼眸盯著秦聞。
那刻的秦聞突地覺得心臟一縮,之後便是隱隱一痛,被容戟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對秦聞來說,是絕對不允許的。
多少年來,他都沒有讓容戟失望過,容戟也從來沒有對他露出過這樣的眼神。
可而今卻因為佘妃的事情竟然對他如此的失望,秦聞在惱羞成怒的同時也心慌了起來。
面部表情卻是冷銳而陰沉著,完全是一副欲要暴發的狀態。
容戟挺立站在下面,緊緊地迎著秦聞的目光看過去,不避不躲的。
「既是如此,是微臣逾越了,」容戟失望的眼神里露出了自我嘲弄的笑意,這一笑,刺得秦聞一愣。
「你——」
「皇上,今夜所有的一切都當沒有發生過,就當是看在微臣多年的苦勞份上,讓微臣帶天音離去,此後……我會辭去侯爵一職,還望皇上能成全。」輕輕地閉上了雙目,艱難的字眼從容戟的嘴裡慢慢吐了出來。
「你說什麼!」
皇帝終於震怒,手下的桌案立即被他掌心拍得碎裂,發出轟然的聲音。
壓抑的冷氣息正嗖嗖地竄流著,容天音有些鬧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突然發展成這樣?她是不是要迴避一下?上次已經親眼見識過了一次,難道還要讓她再承受第二次?
容戟驀然睜開明亮的雙目,看著上首渾身繞著火焰的男人,一字一頓地道:「請容允微臣辭官而去。」
「容—戟。」
「那個……」容天音被夾在中間,實在有些不好受,「其實爹您不用這麼消極,不過是一件小事,也不用鬧到辭官這麼大條,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容戟則是轉過溫涼的目光,緊緊盯著容天音。秦聞燃燒一切的眼神正冷冷剮著容天音,像是獵豹般隨時幹掉自己的敵人。
倍受壓力的容天音抹了把冷汗,鴕鳥地道:「你們繼續,當我什麼也沒有說。」
看著如出鞘的利劍般盯著容天音的秦聞,容戟最終是嘆息般道:「天音你先退出去,爹有些話要與皇上單獨談談。」
「這……」容天音猶豫地看了眼上首的皇帝,見其還像是盯著自己的仇敵似的皇帝,左右觀了眼,最後還是乖乖的聽從容戟的話退出了內殿,候在了外殿。
等容天音一走,那個要發怒的男人霍然走下來,狠狠地捏住了容戟的手腕,「你可以再說一遍,容戟,別挑戰我的耐心。」後果只怕是你無法承受的。
前面容戟不是沒有擔過要辭官的話,秦聞也像今日這樣憤怒,好不容易忍住要傷害容戟的衝動,秦聞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氣力。
容戟掙開他的鉗制,退後一步沉聲道:「請皇上聽微臣說完。」
秦聞冰冷的視線落在垂首的容戟身上,「說。」
一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秦執他不是個窩囊廢,他背後的那些東西是我的疏忽大意了,竟然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發現。以前我只是以為秦執這個人不簡單,經過這次齊國一行之後,我才發現我們錯得離譜,當年,就不該留下他……」
聽到容侯的話,皇帝的身形一震,滿腔的怒火卻在他的解釋下漸漸消散。
「可還記得以前我與你說過的話,」容戟轉過身去,走到了窗邊,悠遠的聲音發出。
秦聞愣愣地看著容戟的側影,一時間竟是有些痴了去。
「你是帝王,打江山易,守江山難,我說過我願意做你的影子,黑暗或許也可以更適合我……」當時容戟提過了,可是秦聞想也沒有想就拒絕了,到讓容戟有些失望了。
容戟說完這話,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聽到身後的動靜,不由擰眉回頭過去。
在容戟回頭的剎那,秦聞驚得側背過身去,一雙拳握得泛了白,差點就控制不住了。
他知道只要他控制不住上前抱住了容戟,那麼他們之間的友情算是真正的完了,所以,只能忍,只能將此藏於心中。
「皇上?」
容戟知道他不可能會答應,但還是說了出來。
秦聞好不容易回過了神,依稀記得剛剛容戟說過的話,冷著臉乾脆回絕,「我不許。」
秦聞不認為容戟藏身在黑暗中做他的影子是最好的結果,容戟絕對不能走進黑暗,他怎麼能埋沒了容戟。黑暗的日子,並不好過,他又怎麼捨得。
有很多話,他都無法向容戟說,只能將它們深藏於心,將來一併帶進了棺材,永遠的隨他消失,這世,他們只需要做好友便好。
來世……也許他們能投做一對姻緣璧人。
「此次我辭官去,是最好的機會。佘妃你不能殺,秦執背後的那些來源,我們根本就沒有查清楚,你就這以冒然牽動這根弦,實在不妥。」
所以,容戟全是因為他秦聞才會這麼做的。
秦聞在那瞬間,鬱結的心情不翼而飛,取代的是悅雀的好心情!
容戟卻似沒有發現皇帝的心理變化,感受到周邊壓抑的氣息有些鬆緩了,輕舒了口氣。
「背後的那些事不需要你來做,只要記住,你永遠會站在我的身邊,支持著我。也不妄費當初的堅持和決心,容戟,如果秦執是個變數,那麼我會將這個變數變成不可能的變數,我不會讓歷史重演,一次就夠了,不會再有第二次了。所以,這次你也不要阻止我,毒刺既然已經種下,就算是後悔也是徒勞,不如再信我一次。」
秦聞深黑如淵的黑眸正緊緊盯著容戟,說出誓言般的言語。
容戟緊緊蹙緊了眉,朝殿門的方向看了眼。
秦聞見狀眉宇一抬,沉著聲道:「在這其間,你的寶貝女兒不會有任何事,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後保證,也是最後一次了。容戟,我已經破例太多,偶爾,還請你也要想一下我的感受,我們……是生死兄弟。」
容侯愣愣地看著秦聞,兩人的視線在凌空交匯,兩人的身量相當,只是容侯稍微比秦聞低矮了一些,但不會影響他們的平視。
他的感受?
容戟微微低斂著眼中的神色,低嘆著道:「我明白了。」
兩人並肩而立,面朝著閉緊的窗戶,耳邊是嘩嘩的雨聲,世間竟是一時的安靜了下來。
然,裡邊的兩個人似乎真的忘了外面還有一個受冷的可憐人兒。
雖然是七月份的天氣,可是在褚國的七月與在齊國的七月大有不同,在褚國還是比較涼快一些的,被大雨洗刷的天空不斷的掃來冷空氣,容天音穿著一身單薄的衣裳,又全身濕透了,冷得縮在一個角落裡。
等了好半晌都沒見裡邊的人有動靜,柴公公看不過去了,走上來道:「壽王妃還請回錦元宮暫居一夜,如若皇上有傳招,老奴立即派人前去錦元宮召喚。」
容天音樂得如此,急急忙忙的殺回來,又殺進宮,淋了一天的雨,再加上身心疲倦,她確實也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至於錦元宮那裡,要不要去容天音還真的要考慮一下。
「送壽王妃回錦元宮。」
沒等容天音決定要不要去錦元宮,柴公公就先發制人,直接替容天音決定了。
容天音無言地望了望天,已經折騰了這麼久,也不該在這個時候再生事了,於是只好順從了柴公公的意思回了錦元宮。
至於她那老爹,只怕今夜是沒法出宮了。
想到秦聞有色心沒色膽的樣子,容天音也沒覺得有什麼可擔心的,秦聞不至於讓事情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容侯的心意似乎只是建立在那道友情上,於別的東西並沒有半點的心思,秦聞這輩子算是栽在了容侯的手裡了,被吃得死死的。
容天音一身濕噠噠的踏回錦元宮,迎面就是佘妃滿眼的擔憂。
第一次從佘妃的眼裡看到這樣的神情,容天音愣住了。
「如何……」
從佘妃的嘴裡聽到關切她的話,容天音還真的非常不適應,覺得自己有自虐傾向,人家對你好反而不自在了,非要兇巴巴的才舒服。
容天音抓抓腦袋,「母妃請放心,有我爹在旁邊替著說話呢,他和皇上是鐵哥們,沒有什麼事不好商量的!」
她努力想要調起氣氛的語氣反而令殿中有些尷尬了起來,容天音乾笑了兩下。
「趕緊去給王妃找套乾淨的衣裳過來,備好熱湯。」
沒看容天音那點尷尬的表情,佘妃飛快地吩咐了起來。
容天音就這樣被一群人推擁著進入內殿,剝光衣服清洗全身,全程都有人伺候著舒舒服服的,容天音彆扭的想要反對,她們根本就沒有聽進去,依舊我行我素,非把容天音伺候舒服了才罷休。
容天音幾次掙扎未果,整個人又累又餓的,只好閉上眼任她們擺布。
等容天音被叫醒的時候,已經被洗得乾乾淨淨了。
將自己裝戴整齊后,走出前殿,佘妃獃獃愣愣的坐在燈火下,對著滿天的雷電。
順著佘妃的視線看過去,正是映在窗前的一道閃電,直從天際劈了下來。
容天音突然覺得心裡不安,站在佘妃的身邊同看著一個方向。
「執兒他可還好?」
「因為擔心母妃,在路奔波得厲害,兒媳怕他受不住特地讓他留在了原處,兒媳率先回了城。」容天音悠悠地道。
話雖是這樣,可為何心裡還是那麼的不安?
「希望執兒能平安歸來,」佘妃雙手合什,對著一個方向祈禱了起來,那態度的虔誠得叫人動容,容天音不小心瞥見佘妃眼底的那深深的恐懼,那道恐懼擊得容天音一個激靈。
不好。
容天音在心底里暗叫了一聲,她怎麼能忘了他不是一般的病者。又怎麼能忘了皇城中還有許多人對他的虎視眈眈,只等著他送上老虎口,然後一咬斷脖吞肉。
正祈禱的佘妃並沒有看到容天音那一閃而過的慌意,沒等宮裡人反應過來,容天音就已經走了出去,佘妃一愣,側身過來看她。
「王妃這是去哪?」霜雪端著薑湯過來,差點就撞上了匆匆出殿門的容天音。
這一聲驚得裡邊的人紛紛看了過來,容天音擰眉看著外邊越下越大的雨勢,擰眉道:「突然想起有些事情未處理,」言罷,容天音折身回去從自己的那堆衣物里搜出一些貼身藥物來送到了佘妃的手中,道:「這些是解藥,對抗毒性極好,如果母妃信得過我就服用了它,如果信不過,便扔了吧。」
說完,容天音沒理會殿中的眾人,正要再次衝進雨夜裡。
「等等,」佘妃急將她叫住。
容天音回頭,就見佘妃下面的人給容天音拿了蓑衣和防身的武器,一把鋒利的寶劍。
「拿著吧,替母妃將執兒帶回來,他放過了你,必然不會放過執兒的,去吧。」佘妃冰涼的手推了推容天音的手,滿含希望地看著容天音。
容天音有種感覺,如若秦執真的出事了,佘妃只怕不會再獨活。
這個為了兒子而活的女人,容天音竟是一時沒法說出話來,只是默默地接過了她手中的劍,披上蓑衣匆匆入了雨夜裡。
劍絕對是飲過血的好劍,容天音拿在手裡時便感覺到了劍與其它劍的不同。
*
雨水的沖刷下,修長白皙的手指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劍柄,染了血色的劍尖如巍巍月芒中的的一峰霜雪。
雨勢越發的大了,在他們沒有進皇城之前就被攔在了這山嶺之間。
雨夜博殺,不過是瞬間的點燃。
子默等人緊緊護住了被逼出馬車的秦執,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這些人分明是來擊殺他們的,下手毫不留情。
如若不是身邊帶有足夠的人,只怕早就被殺成血渣了。
面對如此嚴峻的情況,子默不得不現身保護。
秦執仰起頭來,任大雨將他無雙的臉沖洗乾淨。
再低首時,那雙目如深沉的海洋,素來溫潤的眼神一時間好似被冰層覆蓋,隱含銳利的刀鋒之氣。
「王爺,您先行一步。」子默不敢再讓病發的秦執在這裡受苦,如若要保證他的安全,只能他先行回城。回到了那裡,王爺才是最安全的。
「殺,」秦執寒若霜雪的聲音吐出,頓時令人骨脊發涼。
子默等人手勢冷冷地一擺,山嶺之中,陣雨與打鬥聲纏在一片!
秦執就站在邊緣上,由他的人衝殺四周,而他真正的視線則是投射在不遠處的幾名黑衣人身上,衣料貼著身軀,面巾緊裹出輪廓來,在這樣視線受阻的雨夜裡,還是看不太清楚對方的面孔。
秦執霜封般的眼神仍舊沒有離開過半分,彷彿那幾名未動過手的黑衣人是相熟的人般。
突然東南方向奔出數名精湛的高手,絕對是可以比擬子默的武功,霎時間他們的壓力倍增。
「神隱家族。」
四個字,由身邊的子默低喝出來。
秦執手中劍芒一閃,一道凌厲的劍氣直擊那奔來的神隱家族長老,他們當真一點遮掩也沒有,奔著秦執就殺了過來。
劍氣一擊,首先的人一驚,竟是不敢去接秦執這一招。
而彼時的祭祀台中,一素衣袍人正執著一柄竹傘,立於台前,雨水打在傘上發出嘩嘩聲,鞋子和衣擺也被打濕了,也渾不在意。
修長的手指正輕輕拈著,白髮一動,眉眼微抬對著雨夜的一個方向,頭次微微蹙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