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兒時(神策篇)5
相遇兒時(神策篇)5
意識漸漸模糊不清,少年經歷著極致的疼痛,抽畜著倒地,縱然痛苦,卻不肯吭一聲。
神隱者默然站在他的面前,看著倒地不起的少年,卻強壓著自己的反應。
好看的眉不禁蹙緊:「你越是反抗,只會讓你自己更加的痛苦。」
沒想到少年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堅定的意志,精神力慢慢的被抽取,隨著他的強烈反抗,越是讓他自己陷入更痛苦的絕境之中,如若一個不甚,只怕會有什麼危險。
神隱者終究是想他能夠平平順順的過去,如若不是有變,也不會這麼快就出現在這裡。
「不行……」少年從牙縫裡擠出一兩個字,大汗涔涔冒出。
「這個孩子對你的影響甚大,你若不肯忘,便只能從她的身上下手。」
神隱者腳下一動,突然一股力道緊緊抓住了下擺。
神隱者微微訝異了下,低頭看著少年用泛白的手緊緊扯著衣擺。
對上少年堅定如墨的眼,神隱者神色微動,「你越是這般,只怕會有生命危險。」
一旦失去這個繼承者,想要在有生之年再尋找到下一位,很難,也有可能不會再出現。
所以,神隱者未來繼承的人,不能暴露。
讓別人抓住了機會,欲殺之而後快,神隱者有可能很難再出現新任。
「不—要—動—她。」
聽著重重吐出的話,不禁輕輕一嘆息,慢慢地蹲到了下來,平視著少年沉靜的目光。
「你這樣,不知是好是壞,但往後你必不能再記著她了。對你,對她都沒有好處。」
神隱者說完,伸出手,又在少年的身上連點了幾個大穴,下刻,更令少年償盡了抽筋拔皮之痛,連骨頭都隱隱傳遞著冰冷的刺疼。
神隱者見狀,眉頭皺得更大。
這種儀式本就是針對神隱者為之,只是一般的神隱者是不可能承受這種痛苦的。
因為他們往往會聰明的選擇忘記,順從了意志,那後面的一切都會順利了許多,甚至有些人不必嘗試痛苦。
眼前這個少年卻不同,他意志太堅定,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阻止得了他。
就算身為神隱者,此時儀式已啟,根本就無法停止,除非他接受了。
「你今日這般受苦,最終也只能忘記,何苦為難自己。」
少年哪裡會聽他的,腦海里只有一句話不斷的回蕩著。
不能忘記,絕對不能忘。
他答應過天音,不能反悔,他還要回來娶她的,如若知道這東西如此厲害,只怕是不願意接受這樣的身份繼承。
「如此,我也別無他法。你不願意接受忘記,除非將你殺了,否則根本就無法停止。」
不用他來提醒,少年也知道這東西的厲害。
對一般人到是沒有什麼,接受了神的指引的人,只要用了這種儀式,就會異常詭異。
少年早已承受不住這樣的痛楚,如若不是腦海里的那些東西在苦苦支撐著自己,此時的他早已陷入空白。
忘記了,就是什麼也沒有了。
「不過數日,你就如此,當時就不該讓你獨自一人在外邊。就算是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將你留下來,現已晚矣。」
地上的人不斷的抽搐著,躬著身體僵硬著。
神隱者最終還是將人帶了起來,將他放在榻上。
此時的少年早已痛得沒有了知覺,一雙眼睛暗暗沉沉的,像是充了血般,赤紅盛著隱忍。
見少年沒有要放棄抵抗的意思,神隱者再次嘆息,發功輸入真氣,想讓少年舒服一些,反而讓他更加的痛苦。
神隱者趕緊收力,擰著眉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情表達此刻的心境。
隨著少年的抗擊,全身抽疼得僵硬,一口牙幾乎是咬碎的。
「放棄吧,你會沒命的。」
可是少年仍舊沒有放棄,反而拿空洞無情的眼靜靜地盯著神隱者。
眼神已經開始慢慢變淡了,神隱者更加皺眉。
好幾次神隱者都想要將這名少年打暈,可他知道,這隻會害了少年。
現在唯有靠他自己,選擇放還是忍。
神隱者沒有想到小小年紀的他會忍受到這種程度,就為了一個小女孩?
容天音此時還在昏迷中,根本就不知道少年為了她此時要承受著怎樣的痛苦。
不能忘記,卻被迫忘記,那是一種極致的痛苦,連大人都受不住,更何況是一個孩子。
「砰!」
少年突然滾下榻,將一邊的東西掃倒,發出一聲巨響。
神隱者趕緊將人帶到安全的位置,讓他在寬敞的地方滾動著,嘴裡已經發出低悶的輕哼。
「你這孩子。」
神隱者上前,將人抓了起來,想用繩子將其綁住,擰了眉又放開。
這一次神隱者不再勸他,不到最後,少年是不會死心的。
就算他記得又如何?容天音已經忘記了他的存在,就算記得,以那孩子的心性,遲早也是要忘記的。
於是,對少年更是無奈了。
既然他不想忘,那就只能受著折磨。
神隱者站在門邊負手而立,等著少年放棄這段記憶。
這一等就是三個時辰,少年已經明顯的虛脫了,一身冷汗早已粘著難受,眼睛早已通紅。
整個人看上去非常的糟糕。
彼時的神隱者蹙緊了眉頭,已經到了極限了,少年的意志力再次讓神隱者刮目相看。
再一次轉身進屋時,神隱者盯著地面上的少年,然後慢慢瞪大了眼,滿是不可置信。
在肉眼看得見的情況下,只見少年滿頭的青絲慢慢染成了雪白色,無一絲雜質的雪白。
一夜白頭的說法,唯有那些唯美的愛情里才會聽聞,可是眼前的這個少年……
承受莫大的痛楚,在無法承受下,逼得一頭青絲變白頭。
神隱者滿眼震憾地盯著地上早已沒有抽動的少年,拼到白了頭,最後還是必須忘記該忘記的,他這般又是何必呢?
震撼過後的神隱者低低一嘆息,將地面上的少年抱了起來。
少年安詳地沉睡著,彷彿剛剛降臨世間的嬰孩!
對這個少年,神隱者除了憐還是憐,到底要怎樣的東西,才能讓一個少年白了頭。
現在他也摸清了少年的性子,但凡認定的東西就不會輕易悔改,不管這是對還是錯。
更何況這東西還是他最珍惜的。
神隱者低低一嘆,帶著少年出門,此時門外已然站了一個年輕的男子。聞聲回頭,撞進那一頭銀白時也是身軀一震,眼中閃著不可置信。
是的,不可置信,誰會想到,前面還一頭黑髮的少年,轉眼間就變了一頭銀髮。
「主子,這是?」
「孩子承受太過激的擊潰,莫說是你,就是我也覺得不可能。」
那名男子抿唇,靜靜地盯著神隱者懷裡的孩子,再看神隱者的神隱,已有病態的蒼白。
命不久矣,這四個字不斷的迴響在他的腦中。
因為重傷,根本就不可能再久活。
正因為是這樣,所以他們才需要更多的時間。
抱著少年出門時,神隱者突然問道:「那孩子的安排如何了?」
男子一愣,顯然沒有反應過來神隱者指的是哪個孩子。
見神隱者正微斜著目光看過來,男子心頭一跳,臉龐有些發熱。任憑你對著一個男女通吃的傾國傾城男子,也會感覺到不適應,縱然是看了這麼多年。
跟在身邊的人都知道,這個看起來傾國傾城的男子,卻是一個十分強悍的男人。
同樣的,他一直站在最權威的頂端。
「宮裡的安排不能太過,否則紹文帝那邊會有所察覺。只是這個孩子克父母克妻,命中犯煞,往後的日子不會好過,就算此時安排妥當了,最後能不能活下來也未必。」
連神隱者都要剋死了,可見得那個孩子的煞氣有多重。
神隱者抿著蒼白的唇點了點頭,抱著少年一路往後走,一邊再道:「容侯府的大小姐可安全送回去了?」
男子點頭,心中卻是不解,「主子,既然這個孩子會讓未來的神隱者犯劫數,為何不趁此時解決了這個難題?」
「天意如此,我等莫過於刻意強求完美。就算此時將事處理了,將來發生巨變的可能性會更大,用外力扭轉生命運輪,只怕會招來更大的毀滅。」
男子閉嘴了,神隱者說得沒錯。
他們是「神」的化身,有些東西必須尊循萬物運轉的命輪。
強行打破,只會引來更大的災難。
……
少年醒過來了。
這一醒,少年彷彿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個靈魂,沉靜如水,眼中亦淡如清水,沒有一點雜質摻雜。
面容平靜無波,望著人時像是沒有感情的生物。
瞧著少年的模樣,神隱者又是低低一嘆,說:「從今日起,你便是神隱家族的一份子,既為神隱家族的人,往前的一切都得拋棄,包括你的名字。」
少年抬起淡淡的黑瞳,緩緩地點頭。
似乎你現在說什麼,少年都不會有反抗的意識。
神隱者略微一揚眉,還是說道:「神策,這個名字將會跟隨你一輩子。」
被改名為神策的少年聽到新名字並沒有半點起浮,仍舊淡淡地點頭,沒有反對,沒有意識。
「你沒有要問的?」
神策抬頭看著神隱者,淡淡道:「沒有。」
現在的神策,腦子一片空白,所有的東西都從這一刻補充。
因為空白,所以沒有什麼可問的,神隱者問這話,也純粹是想要試探。
發生在神策身上的東西太過詭異,讓他不得不出言試探了一句。
「今日起,你便隨我一起。」
「嗯,」神策連眼都沒眨一下,一頭白髮襯著少年俊美的臉龐,說不出的違和。
接下來的日子很簡單,像是千遍萬律的相處過了一般,眼前的白髮少年像是跟隨神隱者多年,一直跟在身邊學習。
今天剛開始做的事,卻像是昨天剛剛做過一樣。
……
容天音被送回府了,關於那天晚上的事情,她的記憶是模模糊糊的,根本就記不清楚。
加上年紀小,很快就將這些事忘記了。
下人們雖然記得那個少年,但對比容天音而言,神策的出現也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今天收到一個消息,容侯打了勝仗,全民歡慶。
林氏做為容侯的髮妻,古人又是迷信,經過了這麼多年的抗戰,褚國終於扭轉乾坤,回到了最初的褚國,隱隱再有強盛之勢。
聽聞容侯打了勝仗,今日便想著藉此去國寺還願。
在外,林氏是個會做人的,而她身邊的容花月亦是被他教導得十分乖巧。
去國寺還願自然也會帶上容天音這個名義上的大小姐,讓外邊的人看看林氏是如何疼愛這位前妻的嫡女的。
容天音縱然有百般的不願,但聽說是為爹爹還願的,也就不排斥了。
「好好看著大小姐,別磕著碰著了。」
臨出門時,林氏不斷的提醒著身邊伺候的人,身邊的容花月也乖巧地叫著姐姐,笑靨間儘是歡喜,彷彿真是因為容天音一起出門感到高興般。
不得不說,容花月繼承了林氏的演戲天份。
在人前是一套,人後卻是另一套。
容天音早就看慣了這對母女的嘴臉,雖然心裡生氣,幾歲的孩子還是明白一個道理。
爹不在身邊,你再鬧也沒有用。
所以,小小年紀的容天音已經學會了沉默,對這對母女所表現出來的東西沉默。
正因為如此,在往後的日子裡,容天音的脾氣越發的不好,甚至是古怪。
「天音,快坐進來一些。」
同林氏和容花月坐一輛馬車,容天音覺得渾身不自在,難受。
聽到林氏笑眯眯的招呼聲,哼地一聲轉過臉去,板著小臉就不是理林氏。
反正這裡是馬車,只有她們三個人,她才不怕露底呢。
見容天音的反應,林氏的表情有些陰冷。
如果不是因為容天音擋在前面,她的女兒何至於用帶上一個「次」字,侯爺又何至於只寵這個女兒把她的女兒給忽略了個徹底。
說什麼容天音沒娘,多疼幾下,那不過是侯爺的借口罷了。容天音的親娘連她都沒見過,要不是容天音長得像侯爺,還真的懷疑她到底是不是侯爺的種呢。
面對後母惡毒的目光,容天音貼著馬車,掀著帘子朝往看。
容花月突然在她的身後抬起腳,眼見著就要踹出去,被林氏擋了回來,再用眼神警告容花月。
容花月不甘心地咬唇,不服氣地哼一聲。
如果是在府中,在別人看不到的情況下,林氏是不會管的,但這會兒他們正經過熱鬧的街市,哪裡能讓女兒這麼做,不是落了話柄嗎。
容花月知道現在不是動容天音的時候,小小年紀就攻於心計。
這也就是為什麼長大后的容花月表現的那般出色的原因,只是後來她再出色,也被容天音大肆胡鬧的作為給蓋了風頭。
容天音感覺身後一涼,回頭卻見容花月正坐在那裡朝她微微笑著。
容天音又朝她哼了一聲,沒理會。
在內心裡,容花月嫉妒容天音嫉妒得要死,要不是林氏教導她,只怕早就衝上去將容天音踹出去了。
國寺到了,容天音卻不想下馬車了。
不管在家裡還是在外邊,她都緊繃著身體,防備著周圍的變化。
容天音也並非無憂無慮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在很多的時候,她總是面臨著危險。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面被折騰得厲害了,容天音越發的敏感了。
特別是對於危險的氣息,也若有若無的感覺到了。
只是現在她還不知道這種奇怪的感覺是什麼。
「姐姐快點下來吧,大家都等著你呢。」
外邊,是容花月勸說的聲音,國寺是盛地,進進出出都是一些達官貴人,最多的就是官家夫人和小姐。
而容侯府的這位是極受矚目的,這不,馬車剛停下就引來了這麼多雙眼睛。
在林氏的示意下,容花月不禁使了力勸說不肯下馬車的容天音,「姐姐都是花月的錯,姐姐不肯讓花月來,花月卻硬是要隨娘親過來給爹祈福還願……」
聽聽這話,像是一個幾歲的孩子說出來的嗎?
「哼。」
傳出來的,卻是一個不屑的輕哼。
林氏暗暗一喜,越是這樣,外邊的人對容天音越是有壞印象,到時候外邊的人提到容侯府的小姐,首先必會想到她的女兒容花月,而不是蠻橫無禮的大小姐。
兩位小姐相對比較,誰劣誰優一清二楚。
容天音此時的舉動,正合了林氏的意。
容天音越是這樣,越是讓林氏心中得意,讓容侯看看,到底哪一個才配做侯府的大小姐。
旁人不禁對著馬車指指點點,評論著侯府的兩位嫡小姐。
林氏是後母,人都說後母最是歹毒,到了她這裡偏要做得最好。
是以,下一刻,林氏板住臉對女兒道:「姐姐的話怎麼就不聽了?姐姐不喜歡與你同乘一車,便讓著姐姐就是了。姐姐想要什麼,給姐姐便是,怎麼還想著跟著姐姐爭。」
一句話,將容天音惡劣的品性全部暴露了出來。
而此時的容天音哪裡知道這些的厲害,身邊又沒有像林氏這樣的人教導,只有來自容侯無限的寵愛。
但有時候寵愛只會讓孩子越走越偏,並不是一件多麼得意的事。
林氏知道只有將容天音打到谷底,將自己的女兒捧起來,容侯才會從中間看到容花月的好。
容天音哪裡知道這母女倆在說什麼,只覺得她這是瘋了。
嗖地一聲,容天音掀起了帘子,面露不悅,「我說我不去了,你叫囔著什麼。」
容天音大聲的話剛落,周圍投過來的目光更加的刺眼了。
容天音覺得很不舒服,但也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對的,因為平常時別人就是這麼看待她。
林氏愣了愣,為難地道:「可是……」
「我自己負責自己,管好她就行了,你管我做什麼。」容天音不客氣地喊了一嗓子。
孩子的聲音稚嫩,卻異常的犀利刺耳。
是以,大家都紛紛對這個孩子搖頭嘆息,有的更是興災樂禍。
再瞧瞧那對母女,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其實她們剛剛在馬車外胡說的那番話,也弄得容天音一陣的莫名奇妙。
現在看看旁人的反應,容天音後知後覺的覺得又是那母女倆搞的鬼,對此沒有理會。
對外邊的謠言,容天音壓根就沒有在意過。
有容侯在,還怕這些謠言嗎?所以我們的容大小姐,所謂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最後林氏拉著容花月三步一回頭的走了,容天音等到身邊的人走得差不多時,這才翻身下車。
她才不要跟著那對母女一起去上香呢,自己一個人才自在!
容天音小小的身影趁著和尚們不注意偷偷溜了進去,國寺之後都會有一些高雅的地方接待貴客。
後方大院也是一處求願的好處。
一般貴人們都喜歡往後面跑,知道那裡有特別的地方求願,自然擠破腦袋想要進去了。
只是一般人並不能進去,正所謂佛門聖地,講究的就是一個佛緣!
你有緣,便可進,無緣,請出門。
容天音一雙大眼左右顧盼間,腳下生了風似的往裡跑,動作相當的嫻熟,可見沒少做這樣的事。
容天音小小年紀自然是不會相信什麼佛啊,神的。
她只是覺得這後殿才是真正的好玩,前面那麼多香火薰著,怪難受的。
後殿早有高僧引領著「有緣」的貴客往裡走,檀香味從里飄出,容天音貼著門移動。
裡邊傳來的動靜並未錯過她的耳。
「神隱者能夠降臨佛門,想必是有緣因,請……」
一道蒼老的聲音傳出,後面再傳來並不清晰的男聲,並不老,還很年輕。
容天音對這些可沒有興趣,小跑向後林走去。
這裡並沒有什麼人,甚至是越走越看不到人煙。
容天音好奇後面長什麼樣子,越是往裡走,越是找不著回去的路。
然後容天音就發現自己迷路了!
那天晚上被送回府後,已經過了數月,容天音對那件事情早已淡忘。
但此時此刻,看到那遠的一抹白髮時,她還是覺得隱隱有些熟悉感。
「大哥哥?」
側面的樣子並不老,但對方卻是一頭白髮,讓容天音不禁疑惑了。
這人到底是老了還是年輕著的?
白髮少年聽到清脆的聲音,不禁一愣,側眸看向對方。
這一看,兩人都愣住了。
熟悉的感覺不斷的繞大兩人的心頭,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覺得與對方見過了很多次。
「大哥哥,我迷路了!」容天音看對方長得好看,就算是白頭髮也認了,低低叫著一聲大哥哥,還伸手去扯了扯對方的衣擺。
白髮少年低下淡淡的目光看著容天音精緻的面龐,微微眯了下眼,淡淡道:「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聲音極是好聽,容天音不禁愣了下。
眨巴著好奇的目光,「大哥哥,你的頭髮為什麼是白色的?」
說罷,她不顧對方的意見,伸手抓了抓垂在腰后的白髮,柔軟的髮絲滑過她白嫩的小手,有一絲痒痒的感覺。
白髮少年微微一側身,容天音手裡的白髮就滑落了。
容天音有些不滿再伸手去抓,卻被一隻白皙的手握住了。
抬頭對上冷冷清清的雙目,嘴唇動了動了,吐出平淡無波的話:「離開。」
「我迷路了。」
容天音敏感的感覺到白髮少年的不悅,安分了不少,再用可憐兮兮的目光盯著對方。
白髮少年不為所動地回視著她,意外的向她伸出了手,主動抓住了她的手帶離這片區域。
這裡並不是別人隨意闖進來的地方。
如果不是會陣法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走得進來。
容天音迷迷糊糊的被迷了進來,碰巧撞見了這白髮少年,如若不然,容天音可就要被困在這裡數日不會被人發現。
少年的氣味是清新的,容天音覺得好聞,不禁笑嘻嘻地抓住他的衣裳,跟著走。
而少年則是鬆開她的手,慢步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很有規律。
帶著容天音走出去時,不禁低首望了眼這個熟悉的身影。
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只得放下心中浮現的莫名,將她安全帶了出去。
因為師父說,他現在還不能過於暴露,雖然他造詣極好,卻不能小看了任何一個意外。
在這樣的亂世里,他明白師你的考慮,所以,他不輕易現於人前。
可是這個女孩,卻讓他有種想要親近的感覺。
師父說,任何異動的感情,絕對不可能有。特別是像他們這樣的人,不可能有七情六慾。
他知道師父全是為了他好,女孩給他異樣的感覺,只能盡量掃除心裡邊的異動。
走在白髮少年身邊的容天音哪裡知道少年心中複雜的變幻,就覺得這位大哥哥長得好看,就跟宮裡的執哥哥一樣。
「大哥哥,我叫容天音,你呢!」
容天音對好看的人總是那麼沒有免疫力,於是忍不住將自家的姓名報上了。
垂首掃了眼仍舊抓著他衣袖的小手,淡淡道:「神策。」
「神策?」容天音糾結了下,這名字挺怪的,又覺得這兩字筆畫多,難寫!
似沒有看到容天音糾結的小臉,將人引到了門邊,指著那個方向,「回去吧。」
容天音卻是沒有動,仰著黑亮的眼睛盯著神策,「策哥哥,我以後還能再找你玩嗎?」
望著這個自來熟的女孩,神策神色淡淡的,沒有回應她的話。
沒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容天音忍不住搖了搖他的袖,「策哥哥!」
神策凝視著眼前熟悉的人,搖了搖頭,「不能。」
那張閃亮的小臉不禁蔫了下去,布滿了灰暗的顏色,瞧著極讓人心疼。
神策知道,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表現出自己的情緒,更不能心軟,必須做到無情無欲。
「可是天音喜歡策哥哥。」
「回去吧。」
「策哥哥,我不想回家,那個女人好凶,我不想回家。」
面對精緻可愛的容天音,神策仍舊不為所動,嘴裡簡單無感情地吐著兩字,「回去。」
容天音小臉立即露出委屈來,彷彿只要神策多說一個字,她就哭鼻子給他看。
「我就是喜歡策哥哥嘛,為什麼策哥哥不喜歡天音?」
神策默然地看著她,此時的少年還沒有那種堅定的定力,面對這樣的容天音仍舊小有波動,只是細微的,不易察覺的。
容天音小小年紀,自然不會眼神鋒利到可以捕捉到這一絲的異樣。
「我沒有喜歡的東西。」
少年淡淡地吐著清晰的句子。
容天音眨巴著眼,將要湧出的淚水眨了回去。
「那以後天音把喜歡的東西拿來給策哥哥,這樣策哥哥就有喜歡的東西了!」
聽著她天真的話,神策神色微動。
他們不過是剛剛第一次見面,她就肯分享自己喜歡的東西了?
神策想不明白,也沒有給他想明白的機會。
一道身形從後邊的門轉出,一眼便看到兩道小身影一前一後的對著,神隱者不禁一愣。
突然覺得緣份這種東西,真真是莫測。
明明這個孩子不該在這裡,更不該有機會碰上神策,卻在意料之外出現了,而且這兩人看著樣子,除了神策眼神淡外,與前面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
他肯定容天音已經忘記了有關於神策的東西,絕對不會再記起。
而神策也是如此,用一頭白頭換了那一點的堅持,最後還是忘得一乾二淨。
神隱者卻不知道,在將來的某一天里,神策會突然憶起過往的點點滴滴。
「師父。」
神策朝來人低了低頭,叫了一聲。
看著這樣的神策,神隱者不禁暗自一嘆,臉色因為蒼白,給這位神隱者添上了幾分病態的美。
而容天音則是盯著來人,張大了嘴巴,彷彿是見了鬼似的。
因為眼前的這個人,有著她熟悉的臉。
神隱者低首打量了眼獃獃愣愣的容天音,溫聲道:「走吧。」
神策想說要將容天音送回去,身後突然傳來幾道聲音,神策再抬頭看了眼神隱者。
「會有人將她送出去的,」神隱者彷彿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說道,手微微向後一負,走前了一步,「我們該走了。」
神策點點頭,突然深看了眼張著嘴巴的容天音,似要將她印在腦海里。
最後一眼后,他便毫不留戀的轉身。
白髮飛揚,劃出一條條優美的弧度,身形修長……
容天音一眨不眨的盯著前面緩步深入林間的身影,久久不去,彷彿是被下了定身咒。
小小年紀的容天音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只是覺得心裡特別的難受,好想哭……
直到那一抹白消逝在眼前,容天音小小的身影才倏然跑動了起來,朝著那個消失的方向奔去,嘴裡大聲叫著:「策哥哥!」
清嫩的聲音遠遠的傳出,遠走的白髮少年隱隱約約能聽得到,但此後,他就將這道聲音忘卻,直到有一天,才想起為何在這裡與容天音的相遇是如此的熟悉。
緣分這東西就是那麼的奇異,本該是你的,卻在你錯過兩次時,老天爺就不會再給你第三次機會。
緣起,緣滅,他們的緣在這裡,滅也在此。
但是宿命,又將他們緊緊相連在一起,只是再相遇時,這副軀殼,已然換了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