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 暗夜夫妻篇:你不要再睡了好不好?(二
444暗夜夫妻篇:你不要再睡了好不好?(二更)
稍稍有意識的時候,努力了很久很久,才勉強睜開眼睛。
晚霞強烈的色彩透過窗子照射進來,整個白色的房間都被染成了一片紅黃相交的顏色。
鼻息間是刺鼻的消毒藥水的味道,耳畔,卻是一聲一聲均勻而平穩的呼吸聲。
艱難轉頭,一張憔悴到極致,鬍子拉碴的臉就那麼在眼前無限放大,明明有幾分熟悉,又陌生到幾乎辨別不出來。
不知道是她剛剛的動作驚醒了男人,還是感應到了她的目光,那雙眼眸微微動了動后,忽然就睜開了。
布滿血絲。
像是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一樣。
她怔怔看著他,艱難抬手摘下了臉上的氧氣罩,紅唇動了動,卻沒發出一個音符來。
是進了天堂嗎?好像沒有想象中的華麗啊……
難道是地獄?也沒想象中的恐怖啊……
唔,不過這貨生前殺人無數,死後應該是上不了天堂的,既然她跟他在一起,那應該說明倆人一起進地獄了。
馬蛋她生前可是什麼壞事兒都沒做啊,憑什麼讓她也下地獄?
「你醒了。」
男人撐起上半身來,認認真真的看著她,一開口,嗓音嘶啞到像是壞掉了一樣。
鄧萌閉了閉眼,嫌棄:「你丑了好多。」
「嗯,還會帥回來的。」
他說著,垂首親了親她唇角:「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嗯,餓了,想吃麻婆豆腐,水煮魚。」
「你剛醒,先不要吃這些刺激性的東西,先吃點清淡點的好不好?等身體養好了,每天吃那些辣的都可以。」
都下地獄了,還管這些做什麼?
鄧萌撇撇嘴:「不要,就吃麻婆豆腐跟水煮魚。」
男人靜默片刻,又親了親她:「好,我讓人給你做,等一下。」
說著,從床上坐起身來。
鄧萌看著他穿衣服,穿鞋,然後下床,剛走兩步,又忽然頓住:「我一會兒就回來,你不要再睡了好不好?」
鄧萌點頭。
他這才出去,一邊開門,還不大放心的回頭看了她一眼。
鄧萌閉著眼睛呼吸了一下,肺里一陣尖銳的痛,立刻一陣驚天動地的咳。
手一動,這才發現上面還扎著針。
地獄里設施還挺齊全的啊,什麼都有,而且跟陽世沒什麼區別嘛,也會疼,也有吃的,就是人丑了點兒……
她不會也變醜了吧?
難道變醜,才是地獄的真正折磨?
正疑惑著,一抹白色的身影忽然就竄了進來,撲到床上一臉崩潰的哇啦哇啦大叫:「嫂子你終於醒了!你是不知道這一個月來我過的有多提心弔膽,二哥不許任何人進來,我還以為他打算抱著你的屍首過一輩子了呢,還好還好,原來你沒死……」
鄧萌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還抱著自己各種哭天搶地的北三少。
怎麼回事?
難道……她沒死?
那季生白呢?季生白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男人很快進來,單手提著北三少的衣領將他丟到了一邊:「她剛醒,你別刺激到她。」
鄧萌獃獃看著他,半晌,忽然掙扎著坐了起來:「怎麼回事?我……我不是……,你……你你你不是……」
「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
季生白抬手,粗糲的指腹摩挲著她滑膩的小臉:「以後,我再也不走了。」
似曾相識的話,似曾相識的畫面。
難道……又是另外一個夢境?
正想著,病房門再次被打開,還穿著護士服的郝小滿匆匆走了進來,見她已經坐了起來,眼淚唰的一下就落了下來。
這……這夢裡出現的人物也太多了吧?
「你還……還知道醒?」
郝小滿急劇哽咽著,眼淚噼里啪啦的掉:「他不准我們任何人進來,我還以為你早就沒了……」
鄧萌獃獃看著她,再看一眼身邊的季生白,再看一眼眼淚汪汪的瞅著自己的北三少,愣是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直到開始吃她的水煮魚跟麻婆豆腐了,北三少才斷斷續續的把她的疑惑一一解開。
她是被巡邏中的警衛發現的,好在身上當時穿的是一件紅色的睡衣,在藍色的水底顯得十分分明,跳進去后撈出來的時候已經沒了呼吸。
叫了些人,又通知了北梵行,一行人七手八腳的把她送去了醫院,醫生還沒開始接手,季生白不知道怎麼就突然出現了,暴戾的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霸佔了整整一層樓,誰都不許靠近。
北三少說當時看季生白的樣子,簡直跟瘋了沒什麼區別,丟下一句誰敢靠近就讓誰死在這裡,愣是連北梵行都沒辦法。
這一霸佔就霸佔了一個月,誰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了,好在他定時要求他們送葯送餐上來,讓他們知道好歹還活著個人。
至於葯究竟是給誰用的,就不得而知了,畢竟他出現的時候,也是一身的血跡。
鄧萌皺眉,不解:「可是我聽到北芊芊跟北梵行的對話了,她的口吻,明明就在說季生白已經死了……」
一句北芊芊,瞬間定格了一整個病房。
北三少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看了眼正在給鄧萌擦臉的男人,沒再說話了。
郝小滿給她倒了杯水,語調涼薄不帶溫度:「北芊芊……死了。」
「……」
鄧萌一驚,轉頭看她:「死了?」
「嗯。」
「怎麼死的?」
「自己跳進了泳池,就你跳的那個,只是當時北家人都忙著送你來醫院了,剩下的人也在忙著封鎖消息什麼的,等巡邏的人發現她的時候,已經過去十多分鐘了。」
自殺?
為什麼?
鄧萌皺眉,想不通。
那個女人簡直跟只打不死的小強似的,明明天生體弱多病,可後來愣是搶了小滿一顆腎臟活下來了,雖然還是體弱多病,還曾經被她捅過幾刀,各種入院,可愣是堅強的活了下來。
她總覺得全世界的人都有可能心理脆弱的自殺,就她北芊芊不可能。
除非……
——早知道你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當初我就不該忍痛搶走小滿的一顆腎臟去救你!我拿自己全部的幸福,就換來現在這麼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你!
北梵行冷怒到極點的聲音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記得當時他說完這番話后,北芊芊忽然就沒了聲音。
當然,也有可能只是她當時太失魂落魄了,沒聽到……
這個看似體弱多病,但精神上又無比強大的女人,恐怕這世界上唯一能傷到她的,就只有她唯一在乎的梵行哥哥了。
北梵行的那番話,大概讓她產生了一種不惜以死來報復他的衝動。
不知道她的這個報復,有沒有得逞。
北梵行有沒有因為她的自殺而後悔那晚對她說出的那番話,畢竟,他是真的很疼這個妹妹……
……
陸陸續續的,來探望的朋友來來走走,到下午6點多的時候,季生白又下了禁止過來的命令。
鄧萌終於有時間能跟他單獨相處一下了。
第一個想法就是看看他又傷在哪兒了。
四個嶄新的槍傷,肩膀處一槍,靠近心臟的地方兩槍,還有腰腹部一槍……
每一槍,只要稍微移動一寸兩寸,都有可能直接傷到要害,在短短几分鐘內奪走他的生命。
指尖一點一點摩挲過去,那些疤痕看上去還嶄新嶄新的,輕輕一碰就要出血絲的樣子,如果這一個月來他有好好的照顧自己,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要有多幸運,才能在這四槍中活下來?
她淚眼婆娑,連想都不敢想。
如果北芊芊沒有聯合他的仇敵綁架那個孩子,如果北芊芊不是借著道歉的名義去找他,在他身上放了跟蹤器讓對方知曉他的一舉一動,憑他的能力跟身手,想要救出那個孩子,應該是輕而易舉的。
「去救他之前,你就沒有想過,萬一你出事了,你自己的孩子就沒爸爸了?」一想到這個,還是忍不住心生怨恨。
雖然知道這麼想很自私,卻還是忍不住這麼想。
「他也是我的孩子。」季生白斂眉,表情寡淡。
鄧萌一怔,眼眶淚珠還在轉,聲音已經冷了下來:「什麼叫他也是你的孩子?」
不是說那是樓瀟瀟跟南慕青的孩子嗎?
修長白皙的手將已經削了皮的蘋果切成一塊一塊,淡聲解釋:「他從出生那天就跟著我,是我一手將他帶大的,他叫我爸爸。」
「人家自己有媽,你幹嘛不讓人家媽媽帶著?」
「她不想要他。」
「……嗯?」
不想要他?自己的孩子,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為什麼不想要?
就好比她,雖然枝枝經常把她氣的各種吐血跳腳,但也只是生氣的時候想著當初幹嘛要生下她,氣過去后,該怎麼愛她還是怎麼愛。
畢竟是自己生的呀。
「這件事情不好跟你解釋太多,總之……她當初本來就不打算生下他,是我堅持要求,她才不得已生下來的。」
鄧萌又開始找茬:「你堅持?你為什麼堅持?又不是你孩子。」
「……」
季生白薄唇微抿,拿了一塊蘋果塞進她口中:「你問題好多。」
「你……唔,說實話……是不是喜歡她?嗯?看她漂亮是不是?」
鄧萌一邊憤憤嚼著蘋果,一邊惡狠狠瞪他:「我就知道你跟她之間肯定有點兒什麼!你暗戀她未果,人家現在又跟南慕青在一起了,你實在沒辦法了才來招惹我的對吧?」
季生白淡淡瞥她一眼:「你想多了,這世界上還有比你漂亮的女人?」
這時候才想起來說這些虛假的甜言蜜語?
晚了!
鄧萌冷笑一聲:「就算是去救你乾兒子好了,走之前怎麼就不能給我個電話,一條簡訊也好啊!你知道當時我這些日子怎麼熬過來的嗎?」
季生白的臉色忽然就淡了下去。
沉默良久,才啞聲開口:「我以為,下午六點之前,我能趕回來。」
不想平白讓她擔心一次,雖然有危險,但類似的事情他做過不止一次,本來有8成的把握可以順利解決掉那些人,救出那個孩子的……
卻怎麼都沒想到,北芊芊會在他身上放跟蹤器。
險些為此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