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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四章 彼留之子,貽我佩玖

  “說了什麽?”梁盛子扭頭問道。


  “幾日前府衙在各處張貼告示,嚴令民眾聚在一起用麻將牌賭博,且專門差人到各大賭坊告知,玩牌不能玩錢,如有違令者,嚴懲不赦,這不是百花樓被查到沒有遵守朝廷律令,官府就來拿人了嘛。”剛剛出聲的那人道。


  “在賭坊抓賭?”梁盛子聽完,心中覺得這操作簡直莫名其妙,“朝廷幹嘛不直接將平京城所有的賭坊關了算了?”


  “估計過不了多久,平京城大大小小的賭坊隻怕真的要如公子所說,悉數關門咯。”旁邊一個圍觀的人道。


  “不知這位大哥可否為我們細說一下其中緣由?”天靈拱書人,肯定鮮少聽這些市井事,那大哥就給你好好講講。”這位路人大哥見有人搭話,態度還這麽恭敬,頓時談興大起,將之前的告示並百花樓是怎麽出事官府又是怎麽拿人的一並跟天靈他們說了。


  “在此之前,這賭坊跟教坊跟其他的生意一樣,都歸府衙管,不過前幾天朝廷貼出告示,將賭坊和教坊都歸到棋牌司去了。”


  “據說朝廷之所以這麽做,都是因為那麻將牌鬧的,許多人因為沉迷麻將,惹出許多事故來,府衙管不過來了,便將此事上奏,最後商議決定專門增設棋牌司,將賭坊和教坊歸到其下。”


  “棋牌司成立後,是將賭坊現有的賭博玩法全部搜羅一遍,然後針對這些玩法弄了一個防破額的東西出來。”


  怕天靈他們不懂,這位路人大哥還熱心的對這個防破額進行了解釋。


  “這防破額你們應該沒聽過,它是根據進賭坊的人的身家來定的一個數額,取義防止家破人亡之意,比如俺手癢了想去玩一把,上桌之前必須對賭坊的人說個能承受的輸錢的數額,說了之後由賭坊夥計記錄在冊,若是我一直輸,輸到超過了這個數,便不能再玩了,哪怕我自己要求加碼,也是不允許的。”


  “輸紅了眼的時候是沒有理智的,這個防破額,能強製上頭的人停下來,推行後得到民眾們的大加讚賞。”


  “但這樣一來,賭坊就賺的少了,還得多搭個夥計進去專門記錄默算這些人的數額。”


  “一下子少了這麽多銀錢,賭坊當然不樂意了,但朝廷命令不敢不遵,但若是將這塊肥肉割掉一塊又舍不得,小賭坊沒法子隻能照辦,但百花樓這樣的大賭坊卻不甘心,於是便明裏答應,私下裏還是照往常一樣,來的人想怎麽賭就怎麽賭。”


  “結果這不就出事了麽?剛剛來辦差的官爺宣讀的文令上說,是有人在百花樓輸紅了眼,竟然將妻女都壓了上去,結果去他家裏要人的時候,這人又不讓了,竟然跑去官府自首,連著自己並百花樓一並告了,還舉報了一串兒的人出來。”


  “棋牌司的人暗中過來查核,結果查出這麽多人和財物來,連街市的道路都堵住了。”


  “嘖嘖,俺平生還沒見過這麽多金銀珠寶呢!”那圍觀的大哥說罷,還不忘感歎一句。


  天靈看了眼聽的呆住了梁盛子,笑著用手指頭戳了戳他,“聽了這些再看一眼前麵這一幕,是不是覺得你那頓打挨得挺值的?”


  梁盛子抿了抿嘴,沒有回答,臉上的表情卻讓天靈看出來,他心裏是讚同天靈這句話的。


  “走吧,也沒什麽好看的。”梁盛子對著天靈說了一句,便轉身往回走。


  天靈一笑,跟了上去。


  “你今後有什麽打算呀?”天靈今天心情甚好,對著梁盛子這個問題兒童,也多出了幾分格外的關懷來。


  “不知道。”梁盛子最近受打擊比較多,有些懨懨的答道,“隨便念點書,當個富貴閑人吧。”


  “喲,轉性了?你不是瞧不上富貴閑人嗎?”天靈噗呲一聲樂了,“這就是所謂的最後我們都變成了曾經自己最討厭的人?”


  “······”梁盛子轉頭看了一眼天靈,然後加快腳步。


  這小孩兒怎麽這麽討厭呢!

  “哎,別走啊。”天靈追了上去,“這點事兒就能讓你懷疑人生了?”


  “······”梁盛子被戳穿,有些掛不住的別過臉去。


  這小孩兒怎麽這麽不懂事兒呢!專照人心窩子裏麵紮刀!


  “聽說你終於離開蒙學堂了?”天靈換到梁盛子的另一邊,將自己晃到梁盛子麵前,“可惜啊,我已經連著申請特考了三次,你現在離開了蒙學堂,卻依舊是我的師弟哦。”


  梁盛子忍無可忍,一把揪住天靈的衣領,“你還有完沒完了?”


  “放手放手。”天靈拍了拍梁盛子的手,“瞧你,我說的都是事實,怎麽,還不讓人說了?”


  “······”


  現在的梁盛子十分後悔當初在大街上去攔天靈的車了,早知道是這麽個令人頭疼的主,他遇見了寧願退避三舍,也不會去招惹!


  梁盛子鬆開手,十分無奈的道,“小祖宗,你到底想幹嘛?算我求你了,給我一個痛快吧!”


  “我就想關心關心你罷了。”天靈整了整衣領,“是你自己心裏過不去,聽什麽都覺得像是在挖苦你罷了。”


  梁盛子一愣,“你關心我?”


  “不然呢?”天靈瞪了他一眼,“不是關心你我會跟你廢話?”


  “若不是我,你可能不會被攪進那樣的事情裏去,還險些丟了性命,你不怪我,為何反而來關心我······”梁盛子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期待的看著天靈。


  “大約是我聖······”天靈本想說聖母的,但轉念一想,梁盛子根本不知道聖母是什麽,於是改口道,“聖···深深的認為,你是值得我親近的人吧。”


  結果話剛一說完,梁盛子就別過臉去了。


  哎?怎麽突然把臉別過去了,是不是這話說的肉麻把梁盛子惡心到了啊?

  那就再惡心惡心你吧,天靈有些惡趣味的想著,然後接著道,“我今日同你說這些沒用的廢話,是見你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便想同你多說兩句話是不是能好些,並不是想惹你生厭,若是你不喜歡這樣,那我不說便是。”


  “不是的!”梁盛子猛地將頭轉過來,“你說的對,是我心裏過不去,才覺得那些話刺耳,是我狹隘了,還有我並沒有討厭你。”


  “哎?”天靈看著眼眶有些微紅的梁盛子,大眼睛眨了眨,這貨剛剛別過頭去,是掉金豆子了?

  “雖然你說話難聽死了,還喜歡欺負人,可是我卻並沒有討厭你,我隻是···”梁盛子頓了頓,聲音變的有些輕,“我隻是嫉妒,嫉妒你明明什麽都沒有,卻能那樣肆意張揚,還有些害怕,害怕你對我,也如大殿下那般,親近隻是手段,利用才是目的······”


  天靈歎了口氣,之前多跳脫的一個少年啊,現在居然變成了這幅模樣,梁盛子這是被大皇子害出陰影來了啊。


  “就因為在他那裏受挫了,連朋友都不敢交了?”天靈露出一張大大的笑臉,然後一拳砸在梁盛子的胸膛上,“你要就這點出息,那我可真要瞧不起你了。”


  朋友······,他把我當朋友的嗎?梁盛子愣愣的看著天靈,“我在蒙學堂呆了那麽長時間,是全平京城的笑話,你跟笑話做朋友,就不怕別人也笑話你嗎?”


  “笑話?”天靈哈哈大笑,“我是那種怕被人笑話的人?”


  “好了。”天靈拍了拍梁盛子的肩膀,“我聽永昌伯說,他已經幫你把所有的後續都料理好了,大皇子哪怕再不願意,也不會再同你牽扯,況且百花樓如今出了這樣的事,他自顧不暇,更顧不上你了。”


  梁盛子突然出聲問道,“百花樓今日之事,是不是你的手筆?”


  “我有這麽大能耐能指使朝廷做事?”天靈說罷,忽的笑了,墊著腳湊到梁盛子耳邊,“不過···今日百花樓被朝廷抄檢之前,我確實做了手腳。”


  梁盛子心神巨震,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明明可以蒙混過去,為何告訴我實話。”


  “對朋友,自然不能欺瞞。”天靈退了回去,雲淡風輕的說道。


  仿佛剛剛所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梁盛子沒有說話,轉身跳上了馬車,不一會兒又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拉過天靈的手往他手心裏塞了個東西,然後複又跳上馬車,一個眼神都沒給天靈。


  天靈展開手心一看,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躺在自己手心,這塊玉佩,若是他沒記錯,好像是梁盛子拴在中褲的褲腰帶上的?


  別問他如何知道的,上次天靈在永昌伯府跟梁盛子打架,相互撕扯間天靈見過一眼,梁盛子寶貝的不得了,當時為了護著這塊玉佩,還重重的挨了天靈兩拳頭。


  梁盛子把這個給了他?看了眼再無動靜的馬車,天靈挑眉,然後退後一步,又是飛起一腳踹到馬車上,拉車的馬十分配合的又尥了個蹶子。


  毫無意外,馬車內咚的一聲再次響起。


  車簾子被拉開,梁盛子原本就有些青腫的額頭上多了一個包,“江清流!你又發什麽瘋!”


  “我還想問你呢,一聲不吭的塞我個東西就走了,還是從你褲腰帶上接下來的,你發什麽瘋?”天靈將玉佩在梁盛子麵前晃了晃道。


  “送你的不知道嗎!”梁盛子被天靈氣的差點背過去,“彼留之子,貽我佩玖都不知道?還申請特考三次,書都念到狗肚子裏去了?”


  “你的書才念到狗肚子裏去了吧!那不是情詩嗎?”天靈疑惑地看著梁盛子,“若我沒記錯,先生講的時候,說的可是一對男女的愛情。”


  梁盛子的臉一下子紅了,他剛剛被氣的昏了頭,竟然用錯了典!

  當下無臉再看天靈,唰的一下將車簾子甩了下去,“送你的,不要就還給我!我真是發瘋,才同你去講道理。”


  末了將車簾子裏麵的小隔窗也拉上了,“若想退回來,便從馬車的窗口給我遞進來吧。”


  天靈看著閉的一點空隙都沒有的窗口,心道看來這玉佩是還不回去了。


  “梁兄盛情,卻之不恭了。”然後將玉佩收到自己的小袋子內,悠悠閑閑的朝著自己的馬車而去。


  ————


  百花樓被查檢之後,平京城內各大賭坊戰戰兢兢,再不敢將棋牌司的律令陰奉陽違。


  麻將牌和撲克牌依舊備受歡迎,隻不過在防破額的作用下,以往聲色犬馬的賭坊如今仿佛像賣茶水一般平淡無奇,各大賭坊的營收大幅度減少,特別是在之前的巨額利潤對比下,顯得尤其的無利可圖,許多賭坊老板受不了這種落差,紛紛將賭坊關了門。


  百花樓那日查檢,被抓的人裏麵除了豪富外,還有一位低階官員,棋牌司將其賭資清點後發現,該官員放在牌桌上的籌碼遠遠超過了他的俸祿,那麽一個低階官員,從哪裏來的這麽多的錢財呢?棋牌司的人拿不準,直接將其移交到了京城府衙。


  結果府尹大人一查,查出了其貪贓枉法收賄受賄的種種惡行,拔出蘿卜帶出泥,順著其收賄受賄的名單順藤摸瓜,扯出了好大一串窩在京城中的蠹蟲。


  皇帝趁勢將平京城的官場一頓清洗,那幾天,天靈從山嶽書院下學回府,路過午門的時候撩起車簾子,還能依稀看見沒收拾幹淨的爛菜葉子和凝固在石板縫隙裏麵的暗紅。


  以往羅裳環佩響叮當百花樓,從此門可羅雀,沒過過久,百花樓關門謝客,掛出了售店的牌子。


  從那日與梁盛子在百花樓前瞧了熱鬧之後,天靈便再沒有對百花樓給予過多關注了,落了水的狗而已,不必看也知道會有多狼狽。


  隻不過天靈再次進宮向皇帝匯報工作的時候,特意跟皇帝提了提自己準備開拓的新生意,然後委婉的表示了一下鋪子選址的難處,然後誇了幾句百花樓那塊地的位置。


  皇帝如何聽不出來天靈的畫外音,“你想把開花樓盤下來做你說的新生意?”


  “陛下英明!”天靈說完又道,“陛下,其實···天靈已經著人將百花樓盤了下來,隻是因為百花樓涉及到大皇子,所以特來請陛下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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