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殿試
殿試,相當於皇帝親自出題再考一次,甚至比貢院會試還要莊重,早早的所有上榜的人都會沐浴,穿新裁製的儒服,戴新綸巾,焚香拜先聖,等待宮中禮官前來教他們簡單的見駕事宜,完成這些後,才能入宮。
朱厚照大度的準備了禦宴,美其名曰,要好好慰勞慰勞這些寒窗苦讀的學子。
其實,是他知道有人要搞事情,這次他也不準備再手軟了,先收買一波人心再說,禦宴啊,這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恩科嘛,自然禦宴也是恩典,禮官告知他們後,領著他們進宮了。
這在有明一朝還是頭一遭,聞知此事的落榜舉子,不知道有多麽羨慕這些人,走了狗屎運啊,禦宴啊,天子還會親臨,席間,要是能得天子聖心,平步青雲,那還是事嗎?
而,朝臣們,對於陛下如此親近的舉動,十分讚賞認同,這證明陛下重視他們,弘治先皇中興大明,用的還不是他們,當今天子也日此重視他們,叫他們如何不開心,都言陛下聖明,沒有一個朝臣站出來說個不字的。
要是有人站出來說事,那麽名聲絕對臭大街,那得罪的可是天下讀書人,口誅筆伐之下,說不定讓你無疾而終,可怕啊。
大明重視讀書人,這一點已經根深蒂固,想要改過來,不是一天兩天可以成功的,也沒有人想要改,連朱厚照都不敢明目張膽的去做,隻得讓別人去做,比如楊慎,比如王守仁,再比如即將入宮的嚴嵩。
這幾個家夥,再後世諾大的名頭,不好好利用利用,真是可惜啊不是嗎?
“諸生進殿,跪謝隆恩。”太監高聲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諸生拜倒,沒有人敢抬頭,看上座的天子,雖然很想,可是不敢,偷眼看也不行,要是被禦史言官或者太監看到,可是大罪,窺視天顏,罪名可不輕。
劉子章,嚴嵩二人站在最前方,後麵是乙榜考生,因為他們是三甲之列,所以在前。
不過就算他們抬頭,也看不見天子的模樣,因為今日,禦座前安排了一座玉屏擋住了視線,隻有聲音傳出來。
“平身。”朱厚照淡淡的道。
劉子章和嚴嵩等帶頭,山呼道;“謝陛下恩典,吾皇萬歲。”
“謝陛下恩典,吾皇萬歲。”
今日不是大朝會,除了六部九卿,還有三位閣老,其他人可沒有資格參與。
“今科三甲是誰?”朱厚照問道。
徐瓊起身奏道;“啟奏陛下,今科三甲,榜首朱壽未到,其餘二甲,榜眼劉子章,探花嚴嵩,乙榜仕子俱無缺席。”
榜首不就坐在殿中,朱厚照得意的想著,淡淡的道;“哦,可查處原因,狀元公為何缺席?”
徐瓊期期艾艾不知道怎麽回答,報喜的差役前往那朱壽記錄的住址,卻沒有尋到此人,之後,又查了朱壽的戶籍,往年常有這種仕子上了金榜,之後卻尋不到人的,一打聽,卻是跑回了家中自己先去報喜了,各種奇葩事件。
本來以為這次又是一樣,跑掉的還是一位狀元公,可是一查之後,才發現,朱壽記錄的竟然是京城周邊的考生戶籍,前去探尋的差役回來稟告,卻是根本沒有這個人,這下徐瓊就坐蠟了,狀元公竟然查無此人,還有比這更奇葩的事嗎?
臨時想要收回金榜又不可能,要是放榜之前發現,還有可能亡羊補牢,依次遞補,說不得,劉子章就是今科狀元,而深得考官們一致好評的未來大奸人嚴嵩,就要名列三甲第二成為榜眼了。
聽皇上說起,徐瓊就心驚膽顫,這個烏龍太大了,要是消息
泄露出去,不僅朝廷沒麵子,陛下又要被人攻訐了,現在皇上問起,又不能不答;“回陛下,此事,此事,是老臣失誤,目前狀元朱壽下落不明,依製,七日之後,若是還沒有消息,就要取消三甲之名,依次遞補,了;老臣有罪,請陛下聖裁。”徐瓊拜倒請罪。
嘩,昨日就沒有看見那人,今日殿試,本以為會見到,沒想主考官,竟然回答狀元公下落不明,這是真的嗎?
朱厚照無聲笑了,沒有發言,在玉屏後,也沒有人看得見他的神色,下麵的人都忐忑不安。
“既然如此,那就照此辦理吧,並昭告天下仕林盡知,以此為誡,徐卿家,為朝廷選拔人才,遇事不退縮,可當群臣之楷模,愛卿請起。”朱厚照滿意他按照自己的旨意辦事,何況,這個錯誤還是自己搞出的幺蛾子,怪徐瓊嗎?
徐瓊本就被皇上才情折服,現在又被皇上如此禮遇,出了這麽大的錯漏,竟然還不怪罪他,讓他深感慚愧和心折,皇上真是仁德之君啊,雖然最近他不在朝中,可是發生了什麽,他還是知道的,對於王瓊,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可是,這樣的陛下,能是一個玩物喪誌,荒唐之君嗎?
“老臣慚愧,謝陛下不罪之恩,老臣必當鞠躬盡瘁,已報陛下聖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徐瓊眼眶紅潤了,望著玉屏後的朱厚照,仿佛看到了先帝一般,讓他深深的折服。
下麵的仕子,也是被天子感動了,這樣的天子,才值得他們效忠報效啊,真乃聖明君主啊,往日聽聞的天子傳言,看來果然不假,大明有此聖君,何愁不能再現盛世。
朱厚照卻在玉屏後打量著嚴嵩,自從知道嚴嵩也是三甲之列後,他就想要一會這個未來的大奸臣了,一見之下,我槽,竟還是個小白臉,風度偏偏,氣度不凡,站在殿中,和劉子章等比起來,他就顯得更讓人矚目了,鶴立雞群啊,不卑不亢,有禮有矩。
就這幅模樣和舉止,誰能想要,後來會是一個超級大奸賊了,不過遇到朱厚照,顯然他是沒有什麽機會作妖了,權傾朝野,就不要想了,幫朕摟錢,到是可是用到你,正好,李東陽老了,也快要堅持不了幾年,好好調教幾年後,可以用的上。
前世的時候,嚴嵩就把嘉靖的國庫摟的金銀滿庫,嘉靖最後也沒有殺掉他,就是想著嚴嵩的好,所以才放過他的,論起摟錢,後世到是有一個人可以跟他比較,那就是蟎清的和珅。
隻是,兩人有一個最大的區別,前者是幫嘉靖皇帝摟錢,雖然下場不是很好,但也隻是得了個罷官,後者是自己摟錢,最後被人家乾隆的兒子撿了便宜給宰了。
“傳旨,賜宴。”在朱厚照的示意下,劉瑾直接喊道。
“謝皇上恩典。”
劉瑾站在玉屏後麵,他也被人見過,所以不曾出現。
禦宴由禮部徐瓊主持,六部九卿和三位閣老參宴,這待遇可曾有人享受過,就算是前宋之時,讀書人也不曾遇到過啊,心中無不感動,陛下真乃聖君啊,再次把朱厚照誇的天上有,地下無。
席間,朱厚照不拘一格,傳禦酒分發,把氣氛挑起了高潮,有人當場作詩一首,進獻天子。
朱厚照眉開眼笑,得意非常,心中言道,誰說大明的讀書人不好相處了,這很好收買嗎?你看,朕隻是稍微對他們好點,他們就感恩戴德,立刻就投桃報李來了。
劉子章,嚴嵩作為殿試的三甲,自然不落人後,古有李白鬥酒詩百篇,今人豈能輸了古人,八股經史,才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各個搖頭晃腦,引經據典的想要一展文采,入天子之眼。
不拿出些真材實料來,豈不是白白錯過了這麽好的機會,可是天子親自賜宴,六
部九卿,三位名滿朝野的大學士參宴啊,機會哪裏找。
幾位閣老,更是眉開眼笑,連連胡須稱好,陛下還是那個陛下,他們擔心的那些,還是沒有發生,陛下頗有仁厚君子之風,大明幸甚,天下幸甚呐。
宴會在午時結束,真正的殿試就要開始了。
在太和殿前的坪前,早已擺好了案桌,還有筆墨紙硯,這次朱厚照沒有出幺蛾子,正正經經的出了一道八股經史的題目,讓他們各個大喜過望,徐瓊再次替他被了所有考生的鍋,被心中罵了個狗血噴頭。
而,三甲劉子章還有嚴嵩,被召了進去,天子要親自考他們,要是在以前,這肯定隻是一個過場,隨便聊幾句,就結束了,在朱厚照這,那可不會讓你這麽快過關,那個劉子章不是說,走遍了雲貴山川林澤,要自請去西南為官嗎?朕就好好考考你。
治土民,治土司,如何施政,如何防治針對治理土民,這些都是學問,考題是考題,現實是現實,不是你說走遍了西南就自以為能夠治理的了得,理想和現實終究是有區別的。
朱厚照看人是不是有真材實料,這一點還是毋庸置疑的,八世的生活經曆,就算是頭豬,也能學聰明了,何況他還是一個人,現在是人精還差不多。
“朕問你的問題,你可有腹案?”朱厚照淡淡的道。
其實劉子章有點奇怪,這個聲音實在是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裏聽過,但又一時想不起來,不過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天子在問政呢,可不敢怠慢。
劉子章到是胸有成竹,言道;“回聖上的話,學生也曾想過這個問題,西南土民與我大明的根本原因在於,言語和習俗上的不同,如果是學生去治理的話,這一點,當為首要。”
朱厚照點點頭,西南土民,百十裏一方言,大部分住在林深冒密的山林之中,就連自己人都有些聽不懂他們的話,何況是大明的子民,這要治理起來,確實是個難題。
“朕問你,既然是首要,你準備如何針對施政,解決這個問題呢?”朱厚照靠在禦座上,舒服的發問。
劉子章知道他的回答,引起了陛下的興趣,不然不會談的這麽久,更加鎮定自信了,答曰:“若是學生,當循序漸進,以近西南縣府之地試行,移風易俗,許諾與交好親我大明的土司大族,讓他們支持此政,一地成,再施政一地,以點帶麵,待到人人都發現移風易俗的好處,定然會有更多的土民願意走出山林寒寨,遷徒入城,然後再逐步朝著西南腹地推行,倡導施政,土民取漢名,說漢話,學習我大明的讀書人,通姓通俗,那時,西南自此可無憂矣,皇上,這便是學生的論答。”
朱厚照細細思來,越想越是雙眼明亮,撿到寶了啊,沒想到在夏國丈侄親的酒樓裏偶然間碰到的讀書人,竟然讓他豁然開朗,後世的太祖開國後,不就是移風易俗,提倡五十六個民族是一家嘛?朕怎麽沒有想到這個,看來這次恩科,真的撿到寶了。
記得楊慎也說過類似的話,朕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看來,這個劉子章是個人才啊,誰說大明的讀書人差了,人家隻是缺一個機會而已。
這話,還不是他自己說的,都是後世的一些史記資料給害的,還不是人家蟎清故意詆毀撰寫的,真正的明史資料記載,早就淹沒在蟎清的曆史中了。
“答的妙啊,移風易俗,朕,有子章這樣的高妙才子,西南可安定啦,哈哈哈。”朱厚照大笑讚譽。
笑聲傳到外麵,讓嚴嵩羨慕不已,不知道劉子章說了什麽,讓皇上如此開懷,看來他要好好準備一下了,不能讓劉子章比下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