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安化王
張升的名望高啊,一呼百應呼朋喚友,還是很牛逼的。
一封封拜帖下去,朝堂中的風向瞬間變了,那日,嚴嵩很是發揮了一下口才,聲情並茂的敘說了當下朝廷的困局,憑借他的三寸不爛之舌,終於忽悠的張升意動了,削藩,也不是這麽玩的,朱厚照又不傻,坑他們一把,倒是可能,至於怎麽坑,那就接著往下看。
張升聯名上百位大大小小的官員,力挺遷徒之策,並斥責朝中臣公懶政,不知變通,好家夥,嚴嵩到底說了什麽,連號稱直君子的張升都知道變通啦。
眾臣公的眼裏第一反應就是遷徒害民,可是卻忽略了遷徒不一定非要遷徒百姓不可啊,難道皇家帶頭垂範,皇親國戚不行,藩王不行嗎?
是啊,這些人也可以啊,他們出去了以後,大明是不是還要更好些呢?
這個問題一旦出現,就像是潰堤的洪水,堵也堵不住,藩王出去了是不是好些呢,宗室都出去了,是不是好些呢,看看那幾日跪在宮門外的皇家宗室吧,多少人啊,光是京城之中就有那麽多,整個大明有多少,一年又要多少銀子養活,這一算,好家夥,那是天文數字啊,那要是把他們遷出了,一年算下來又要省去多少銀子呢。
戶部最是精打細算,一盤算出來,我地個乖乖隆嘀咚,一年要剩下接近兩百萬兩銀子,要是真能如此,戶部的所有官員能做夢都笑出豬叫聲不可。
李東陽兼戶部尚書,自然算的更是精細,別看隻是頭銜,可也代表著認可,老家夥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遷徒,一定要遷徒,這是國家大事,誰阻攔就是老夫的仇敵。
他通紅著雙目,找到劉健和謝遷,二位閣老被李東陽的神態嚇了一跳,急忙扶著他關切詢問。
“賓之這是……病啦?”謝遷詢問
李東陽猶自覺得口幹舌燥,顫抖著一隻手,朝著劉健遞過去一本賬簿。
劉健心疑,看了謝遷一眼,二人不明所以,待到打開一看,頓時也明白了,一頁一頁的看下去,那一行行每人名下的數額,每一頁都有一個總額,十九萬八千兩。
那一個個名字他們都熟悉,縣主···郡君,這王那王的,這些都皇親宗室呐!
最後的一年下來,一百九十幾萬兩,這還隻是俸祿,若是加上賞賜?開府建牙的錢糧了。
我的天呐!天文數字啊。
三位閣佬此刻都是一個模樣,仿佛發情的公牛,雙目通紅,喘氣如牛吼。
“進宮。”劉健赫然起身,急吼吼的道。
一個大寧自然安置不了那麽多皇親國戚。
朱厚照和楊慎的本意就是拋出這個看似美味的果實,給朝臣一個美好前景的幻想,為以後繼續征伐埋下伏筆,也為北邊徹底的開發遷徒人口做著準備。
皇親國戚宗室都去了,百姓如何,最終他們的目標,還是大明的百姓,隻有百姓才是根基,軍隊隻能維持現狀,而百姓才能開發建設,漸漸把北方徹底變成大明穩固的大後方,比任何城牆都要穩固的城牆。
嚴嵩這根攪屎棍,還是夠堅挺的,茅坑的頑石一顆顆的被他撬動。
龐大的反對聲,變成了文官們集體爭相進言的攻伐的目標,你反對,你憑什麽反對,你可知道國朝的艱難?
什麽!你不知道?來來來,本官給你講講道理。
於是剛被懲罰的皇親國戚們又開始坐蠟了,這幫子無恥的朝臣,果然都是群婊子養的,翻臉無情啊。
心中哀嚎,又無可奈何,大勢如潮,不可阻擋。
先帝啊,看看你的親人們,都要被你兒子禍害的無家可歸了啊。
宗室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皇帝也不能叫他們屈服,你不是要搞事嗎?那我們何妨鬧大,大臣們靠不住了,還有藩地的王爺們,他們手中可有兵權,你不是要削藩嗎?好啊,那就看看藩王們會不會答應,到時候,你朱厚照頂不頂的住天下藩王的怒火?
他們絕望之下,反正也不怕事大,有人就悄然帶著信物去了藩王屬地。
朱厚照擺平了文武臣公,事情也隻是做了一半,還有一半就要看宗室的呢,果然不出他的預料啊,宗室們坐不住了,牟斌又急匆匆的進宮了。
“陛下,他們動了。”牟斌半跪著道。
“好,你做的不錯,派人盯住咯,看看他們都去了何處,還有各方藩王的反應,下去吧。”朱厚照平靜道。
“遵旨。”
稍後,楊慎被召入宮。
“宗室動了。”朱厚照對著楊慎道。
楊慎點頭笑道;“接下來就要看張公公的了!”
二人對視,陰險一笑,旁邊的劉瑾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張公公自然就是張忠了,可他不是在西南和王守仁準備攻打交趾之事嗎?
難道……!
張忠是什麽人?那是先皇帝的影子,永遠藏在暗處,要不是寧王朱宸濠,乘著先皇駕崩之機作亂,張忠永遠也隻會是皇帝的影子,包括整支鐵鷹衛,現在他們轉戰在大明各處,從北到南,連戰連捷,勇不可擋,比連常年鎮守九邊的將士們,還要勇猛。
看似由暗轉明,可是你不要忘記了,張忠是內侍,而且他不同於其他內侍,他隻忠心於皇帝,不管好的壞的,是正是邪,皇帝要他殺人,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哪怕你是名滿朝野的重臣,或是嗷嗷待哺的幼兒,在他眼裏,都是可殺之人。
當王守仁帶著大軍和雲南沐府的大軍朝著交趾進發的時候,張忠已經悄然帶著鐵鷹衛北上了,經略西南,不需要他,王守仁足矣。
他的任務是替陛下解決麻煩,什麽麻煩呢?
那就是安化王,這位邊陲王爺擁兵自重久矣,而且曆史上反了朱厚照,滅亡的速度比之寧王造反,還要快。
上一世,他成擒於仇鉞,死於楊一清和張永的聯手平叛。
這一世,平叛沒有楊一清和張永什麽事啦,張忠來了,仇鉞也依舊是個名不見經傳的都指揮僉事,估計很快就是淡出曆史的舞台。
“公公,距離安化三十裏。”前哨傳來消息。
張忠下令所有人停止前進。
“通知王爺,朝廷欽使到,讓他出城來迎。”張忠淡淡的吩咐道。
錦衣衛和東廠的好手,幾乎是一日一傳書,皇城所發生的大事,都毫無紕漏的傳遞到張忠的跟前。
在宗室們的人今日剛剛到來,張忠也帶著大軍到了,運氣好的話,那些人還能在王府等到張忠,然後一網成擒。
張忠帶著五千大軍到了城外三十裏,安化王才得到消息,他的突然出現,讓安化王懵了,什麽情況?
“王爺,那張忠來者不善,不可不防啊。”一個白臉文士在提醒安化王。
不要以為造反都是臨時起意的,沒有任何人是能臨時起意就造反成功的,朱棣造反的本錢,謀有姚廣孝,武將有張玉,朱能,還有徐家等等,麾下猛將如雲,錢糧更是占著北方和草原人征伐積攢了無數,加上新皇登基未穩,不勝何為?那是謀定而後動。
而安化王也差不多,寧夏是什麽地方,那是北方重鎮,數代先王積累的財富和軍馬,這些已經足夠他鬧一下了,寧王在先帝尚未去時,二人有過接觸。
可誰想寧王那廝就是個蠢貨,竟然被小皇帝甕中捉鱉手到擒來的砍了,讓他又恨又怕,生怕被寧王牽連了出來,可是擔心了這麽久,小皇帝也沒有動靜,讓他漸漸放心不少。
直到今日,張忠竟然無聲無息的帶著大軍到了他的家門口,還要揚言朝廷欽使,讓他去迎接。
安化王不無氣惱的吼道;“五千人的大軍,怎麽可能無聲無息就到了城外,飯桶,全都是飯桶。”
白臉文士歎息,聞言苦勸道;“王爺,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京城宗室來人才到,要是被朝廷的人見到,王爺您可就滿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那你說怎麽辦,難道讓本王真的出城三十裏去迎他?”安化王氣咻咻的道。
白臉文士想了想:“朝中現在鬧騰,文官大臣們都嚷嚷著遷徒宗室,這個時候皇上派了張忠過來,隻怕是禍非福,王爺可要防著皇上拿您做了榜樣。”
安化王聞言不解;“什麽意思?”
不得不說,白臉文士還有幾分見識的,安化王身邊也不盡是一些無能之輩。
朱厚照就是這個打算,在你們鬧最凶的時候,朕就出手,拿下一個兩個的藩王,沒有兵權的咱還不動,就動那種手頭上有大軍的藩王下手,安化王怎麽樣,有實力,手上還有幾衛的兵馬。
安化王就這樣走入了朱厚照選定的炮灰,寧王造反被擒,什麽都說啦,朱厚照那時候沒有動他,是因為他覺得這麽一個有“大誌”的人,現在就死了有些可惜了,有大誌的人就要走大路嘛!
白臉文士眼神裏有一種惋惜的味道,道;“王爺,您還不明白嘛!皇上要拿您來立威啊,您想想,目前除了蜀王,桂王,藩王之中就屬您的勢力最大,而且蜀王和桂王可是先皇的兄弟,您呢?”
“本王.……本王……。”安化王瞬間明白了。
白臉文士見他明白了,再次道;“王爺,目下以晚生愚見,您隻有兩條路可走。”
安化王眸光一亮,聞言希翼催催道;“快快道來。”
白臉文士再次失望,一個如此沉不住氣的人,如何能成大事,哎!當初.……!
“立刻舉事。”白臉文士還是希望安化王能成事,所以再次試探,鼓勵的看著他。
可是安化王聞言隻是一臉駭然之色,讓他心都涼了。
“舉事.……此,……此時機未到!”安化王恢複神態,拒絕了。
白臉文士一臉失望,然後接著道;“那王爺就隻有一條路可走了,殺了宗室派來聯絡的人,然後立刻出城迎接欽使張忠,再上疏皇上自請裁撤幾衛兵馬,如此可無憂矣。”
安化王聞言,頓時一臉的不甘之色,優柔寡斷,猶豫不決,更加讓白臉文士失落,這就是某效忠的人嗎?他真能成大事?
白臉文士心灰意冷之下,於是加了一把火,狠狠道;“王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大禍就在眼前,王爺還在猶豫什麽?”
他的本意是要安化王,心一橫,幹脆反了,成王敗寇而已,可是沒想到安化王卻聽反了,於是他激靈了一下,真的心一橫.……!
“來人。”
“請王爺吩咐!”
“殺了信使,處理幹淨。”
這一次他很過幹脆。
“來人,替本王更衣,本王要迎接欽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