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帝國之路 第245章 糧食困境
主敬殿內朱由檢正在和戶部郭允厚、笪繼良、霍維華三人商討政務,在經過了近一年的籌備之後,糧食局總算是初步進入了正規。
不過在這一年的籌建當中,笪繼良也發現了不少問題,於是向皇帝匯報道:“…從以上這些數據中可以看出,如果糧價過高,北方的百姓就無法購買;但如果糧價過低,那麽南方的農夫就不願意種植糧食。
所以今日之問題,不在於南方產糧之多少,而在於北方百姓究竟能不能得到糧食。就臣以目前的狀況來看,如果想要南糧北運,就必須對糧食的價格進行補貼,否則就無法讓普通百姓購買到南方運來的糧食。
根據臣和糧食局官員們的計算,稻米的話每石要補貼三角五分,雜糧的話要補貼一角五分。以去年北運的一千五百萬石糧食計算,我們大概補貼了將近四百萬元的差價。扣除一百五十萬元的解運費,我們實際補貼了將近二百五十萬元,其中七成來自於商稅,三成來自於鹽稅補貼。
按照糧食局的官僚們計算,去年北運的糧食數量並沒有超過平均線,一般來說北運的糧食數量基本在二千萬石上下,如果遇到北方大災,則會上升為三千萬石。也就是說,我們每年補貼的糧食差價,大約在二百五十萬元到五百萬元之間…”
在笪繼良匯報完畢之後,郭允厚就說道:“按照戶部官員們的討論,想要解決北方的糧食缺口,最好還是大力興建北方各省的水利工程,提高北方的糧食產量,主要是小麥的產量。另外便是推廣玉米、土豆、紅薯等雜糧。
土豆適合於北方山區和甘陝地區的氣候,而玉米、紅薯耐幹旱,最重要的是玉米秸稈可以喂養大型牲口,而紅薯的藤蔓不僅可以用於飼養家畜,還能讓人食用。如果能夠在北地多收獲一石糧食,就相當於在南方收獲了五、六石糧食…”
朱由檢聽完了兩人的匯報之後,不由點了點頭說道:“就糧食生產這部分來說,你們兩人倒是講的不錯。不管怎麽開拓南方的耕地,都不如保證北方的糧食生產。
當然,我們還有一種方式就是,通過提高北方農戶的收入,來解決南北糧食差價的問題。比如發展北方的手工業或是種棉產業等等。笪繼良你回去之後,重新擬定一個北方糧食種植計劃,還有北方植棉規劃出來…”
待到郭允厚、笪繼良兩人退下之後,沒有多說什麽的霍維華才向崇禎勸諫道:“陛下,今日南方糧食生產不足,終究還是糧棉爭田和糧桑爭田上。
棉花我們還可以用北方大規模種植棉花,或是海外種植棉花以打壓南方的棉田。但桑田就不一樣了,除了南方之外,似乎就沒有比江南生絲品質更好的地方了。即便現在湖廣兩地不斷拓展沼澤地,當地百姓種植桑樹和稻棉的,也是三七開而已。
因此,臣以為,想要保證南方糧食的產量,光是保護糧價是不夠的,還需要打擊生絲的價格,讓這些南方農戶們覺得種植桑樹無利可圖才行…”
霍維華的建議雖然頗有道理,但是崇禎卻沒有表態。畢竟現在生絲貿易正是內務府最大的進項,而鄭芝龍等海商及南方的士紳也不會放棄來自於生絲貿易的利潤。
不過郭允厚、笪繼良兩人提出的,恢複北方農業生產,在眼下氣候不利的狀態下,以雜糧取代小麥成為北方的糧食主項,還是被崇禎聽進去了。原本已經在各地有些基礎的玉米、土豆、紅薯種植,成為了崇禎四年推廣的北方糧食主要種植作物。
而在京城的另一邊,戶部官員們終於聽到了關於柬埔寨的糧食發展計劃,於是郭允厚、笪繼良等戶部官員立刻上書崇禎,認為這個駐紮於柬埔寨的經濟發展計劃署,應當由戶部派出官員進行管理才是。
此前爭吵的昏天黑地的禮部和總理衙門,在戶部官員發出了異議之後,迅速達成了和解。決定了雙方共同委派官員管理,這個駐紮於柬埔寨的經濟發展計劃署。
前來京城向大明輸誠的柬埔寨各方使者,也在禮部和總理衙門的共同壓迫下,終於認同了大明對他們的調解方案。
柬埔寨的王位歸屬於波尼.奴,烏迭親王擁有王國攝政的權力,吉.哲塔二世的兒子擁有王位的繼承權。三方要在大明使者的見證下起誓,互相再不攻擊。
為了保證柬埔寨不發生內亂,大明將會在柬埔寨的王都烏東設立一個衙門,以調節三方之間出現的矛盾。對三方勢力的劃分進行確認,以防止三方出現新的矛盾。
柬埔寨國內的三方代表還向大明進行了宣誓,表示他們隻服從於大明一個宗主國,任何向外援引其他勢力進入柬埔寨的行為,都將會受到上天和大明的懲罰。
柬埔寨三方使者在京城掀起的波濤,在禮部和總理衙門的壓製下,終於趨向於平靜了。唯一感到失落的,還是無法插手的戶部官員。在六部權責日趨分明的今日,誰能夠擴大手中的權力,都能為本部門牟取不小的利益,這也是戶部官員感到遺憾的緣由。
而在進入了三月之後,由英國公親自主持偵辦的勳戚謀逆一案,也漸漸進入了尾聲。這些不願意自己生活中出現任何變動,隻是一心想要把現在的爵位、財富和生活方式傳承下去的勳戚們,遇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波折。
在崇禎此前的數次改革下,稍稍有些能力的勳戚們,都已經開始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他們縮小手中的土地麵積,將這些土地資本轉化成了實業資本,從而獲得了比地租更高的利益。
但也有那麽一些勳貴,他們除了兼並土地,向莊戶收取田租之外,就完全沒有其他的牟利想法。偶然有那麽一兩個勳貴,看到了股票市場內的激烈升降,想要博上一把,卻毫無列外的失敗了,不得不重新回來當安穩的地主。
但是現在,在英國公和詔獄刑具的雙重威脅下,這些不想作出任何改變的勳貴們,在崇禎四年三月不得不主動作出了改變。把手中的土地交給英國公,用以成立一個類似於宗室基金會的組織。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救贖。在剩下了最後七個人之後,英國公不再派人繼續勸說,而是告訴他們,他們之中隻有兩人可以出獄,剩下的人將會作為謀逆犯進行審判。
原本還在死扛的剩下七人,在猶豫了一刻鍾後,頓時有人開始迫不及待的向英國公懇求寬恕了。英國公挑選了揭露旁人最為利害的兩人,作為謀逆案的證人。
接著他告訴剩下的五人,承認有罪的,將會被流放海外;堅持不承認的,將會被判以極刑。
三月二十七日,剩下的五人都選擇了認罪。他們的土地、府邸被沒收,但隨身財物獲得了保存。年六十以上及十六以下的男女被準許返回原籍居住,其餘人等被發往庫頁島、扶桑島、海參崴、廟街等地。
三月二十九日,英國公寫完了這起謀逆案的結案書後,於當晚逝世於睡夢之中。而就在七日前,英國公世子張之極已經前往了婆羅洲,擔任婆羅洲總督一職。
於是,英國公世孫張世澤替代父親發孝送葬。在送葬結束之後,張世澤向崇禎遞交了英國公的遺折,遺折上麵請求皇帝準許張世澤接任英國公之位。
雖然跳過世子,讓張世澤接任英國公之位,讓勳戚和官員們都有些震駭。但英國公去世前辦理的勳戚謀逆案實在有詭異,也讓英國公府失去了不少勳貴和文臣的信任,因此最終大家都沒有對這事發表什麽看法。
也就在三月二十九日,夏允彝終於起程,從西安返回京城了。在陝西的這幾個月中,他終於明了了古人說的一句話: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夏允彝此時才真正認可,此前崇禎每次前往燕京大學時,都要對他們說:與其在安靜的書齋裏讀上十本書,還不及親自同十個農夫進行交談,更能了解這個世界的真實。
在陝西的這幾個月中,夏允彝發覺,曾經那些讓他感到敬仰的名士君子,口口聲聲要以民為本的士紳大戶,一旦觸及到了他們自身的利益,就會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在他行走陝西各個地方時,幾乎每個縣內都有那麽一些洞悉世情之人。這些人在他麵前也毫不掩飾的說過,整個大明朝自上而下都爛的很,要是官吏再這麽腐敗下去,百姓遲早會對朝廷絕望。
這些人也同樣知道,土地兼並將會把那些底層的農民逼上絕路,這些無地的流民在無法生存下去的時候,就會成為引燃地方民變的火種。
但是,也同樣是這些人。當他們擁有了哪怕是一點點權力,他們都要用以壓迫敲詐那些毫無反抗能力的百姓,來為自己獲取好處。
隻要有兼並土地的機會,他們就絕不會放棄,試圖把周邊的土地都變成自家的田宅。
在沒有見到這些人之前,夏允彝還真難以相信,這世間居然會有如此厚顏無恥,口是心非之人。他們中有不少人,還是地方上出了名的君子和鄉賢。夏允彝此前三十多年豎立的價值觀,在這個冬天被砸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