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帝國之路 第481章 惠世揚的心思
惠世揚的匯報,同崇禎收到的奏報並沒什麽區別,朱由檢也就安心了。此次被抄沒的士紳地主,差不多都是太湖邊上有錢有勢的人家。
這些人的家產平均大約在2-3萬之間,按照去年江南普通百姓平均年收入65元計算,他們的家產大約為300-500人的一年收入,這個數字和社會調查局收集到的數據還有些出入,但是相差的數目應該也不算大。
就目前的狀況,能夠讓這些人按照自己的要求做完事情,已經算是相當忠誠了。想要讓他們兩袖清風,餓著肚子替自己做事,這樣的好事崇禎連想都不敢想。
2890餘萬元再加上出售99年國債獲得的3-4千萬,今後三年裏他倒是不用擔心錢的問題了。唯一有些不好的便是,2890餘萬元大多是田地和莊子,現金占比大約還不到總金額的三分之一,想要將之變現也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
其實這筆財物中最值錢的,莫過於那些士紳從太湖中開出的湖田,這些肥沃的湖田大約110元左右一畝,還處於有價無市的狀況。比湖田差一些的水田大約為80元左右一畝,但這麽多水田一下拋出,恐怕要將江南的田價給打壓下去20-30%,這顯然是不利於朝廷的。
當然,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坐實這些士紳地主的罪行,否則這些田產也落不到朝廷手中。既然刑部沒有出什麽幺蛾子,老老實實的按照專案小組的調查卷宗進行審核,朱由檢也就沒什麽興趣在刑部待下去了。
他拿起放在了一邊的茶盞,輕輕喝上了一口滾燙的熱茶,這才對著惠世揚說道:“刑部的茶葉可真不怎麽樣,朕回去後讓內務府送些今年的新茶過來,也好讓你們在忙碌之餘能夠稍稍休息片刻,喝上一口好茶。今日就這樣吧,朕就先回宮去了。”
看著皇帝幹脆利落的說走就走,惠世揚趕緊出言說道:“陛下請留步,臣還有話想要同陛下說。”
朱由檢站在台階上看著他說道:“哦,惠尚書請說,隻要不是替太湖匪盜案的涉案人員說情,朕看在你的麵子上總要給個方便的。”
被崇禎一句話堵住嘴的惠世揚頓時有些說不出話來,不過他很快就恢複了過來,平靜的向皇帝匆匆說的:“臣倒不是想要為這些士紳家族求情,臣隻是想請陛下再考慮一二。
太湖地區本就是江南的精華之地,當地士紳地主之數量要較其他地方多上數倍,這些人家的子弟今後未必不會成為陛下手中的可用之才,將他們一棍子打死,會不會讓江南其他地方的士紳地主有兔死狐悲之感?
地方上的田租和商稅一向是由這些士紳地主代官府征收,他們也是彈壓地方上的第一道力量。現在一下子將這麽多士紳地主砍頭流放,臣擔心太湖地區今後也許會混亂上很久,才能恢複秩序,這恐怕有違陛下打擊太湖匪盜的意義啊。”
朱由檢站在原地思考了半天,方才動了起來,走到了惠世揚的麵前說道:“讓地方上亂一亂也好,江南承平太久,那些士紳都不知道戰爭是什麽滋味了。
朕剛登基不久,就領兵和建虜打生打死。可這些士紳還能一邊吃著10兩一席的酒席;一邊向朝廷上書建議加征應當先從北方百姓加起,理由是收複遼東後北方百姓的受益最大,而江南幾乎落不到什麽好處。
還有人聲稱,江南稅賦之重甲於天下,區區一縣之稅就已經抵的上北方一府或數府的稅收了。因此加征應當從那些稅收較低的地區收起…
此前朕之所以沒動他們,不就是因為江南乃大明的財賦之地,動了他們恐怕天下就更難以收拾了。但是今時今日,朕還有什麽可怕的?不趁著這個時候收拾他們,難道還要等到國家再次出現危機時,再讓這些人掐著朝廷的命脈跟朕討價還價嗎?
朕倒是覺得,對於某些爛瘡,該挖肉的挖肉,該截肢的截肢,不要瞻前顧後,等到爛瘡長遍了全身,那就神仙也難治了。”
惠世揚哪怕感覺自己肚子裏還要千言萬語要說,此刻也被堵在了喉嚨裏出不來了。他此時終於了解了皇帝的心意,意識到這些涉案的士紳地主想要為自己脫罪,恐怕是很難了。
雖然他平日裏對江南士紳並沒有什麽好感,作為一名陝西人他同樣不滿於江南士紳地主的自私自利。這些人在國家內憂外患時還在試圖拖欠應當繳納給國家的稅糧,平日裏的生活卻奢侈糜爛,一擲千金的追捧名妓和名士。
但即便是如此,惠世揚的心裏還是冒出了一種同類相憐的情感,為這些士紳地主的結局起了一絲惻隱之心。當他送走皇帝之後,心裏也暗暗鬆了口氣,知道自己的選擇還是正確的。
如果他此前聽從了那些屬下的建議,想法設法給那些江南士紳脫罪的話,這一次的太湖匪盜案恐怕就要連累刑部也要清洗一番了。袁公好不容易在刑部保存下來的那點力量,就要被那群蠢貨給葬送了。
現在這位皇帝雖然年輕,但是憑借著平定奢安之亂、收服蒙古諸部,反擊後金,穩定國內經濟的種種功績,已經牢牢的掌握了朝廷內外的大權。
崇禎自登基以來所做諸事都未嚐遇到過挫折,在這樣的銳氣之下,任何人想要攔在他前麵,恐怕都要被碾個粉碎了。更別提,現在東林黨人四分五裂,而崇拜新學的士子卻一日多於一日。
隻要皇帝和新學士子一直這麽攜手推動大明的整體改革,那麽從目前的朝堂形勢來看,朝中已經沒有什麽團體能夠阻止改革繼續前進了。
現在大家要麽順勢而為,跟隨在改革派官員前進;要麽急流勇退,跑回家鄉去享受田園之樂;要麽就像司馬光學習,等待改革派官員的新政弄的天怒人怨的時候,再出來收拾局麵。
袁可立希望惠世揚走的正是這最後一條路,但是想要隱於朝中,卻又要獲得皇帝的信任,惠世揚發覺這條路還真是極為難走的啊。
返回宮內的朱由檢看到了錦衣衛送回京城的,俄國沙皇的親筆書信和禮物清單。朱由檢翻開了拉丁文寫就的書信瞄了一眼,便將之交給了呂琦說道:“交給湯若望,讓他翻譯成中文。送信回來的都有那些人,明日請他們來西苑見見朕吧。”
呂琦小心的捧著沙皇的書信,口中報出了一連串的名字,朱由檢聽到一個名字後頓時有些詫異的問道:“這個李自成是什麽時候加入錦衣衛的?”
呂琦想了想說道:“李自成並不是錦衣衛,他是出使俄國商隊雇傭的保鏢。商隊返回時分成了兩隊,我們的人想要再探一探中亞草原上的地理和遊牧部族分布狀況,但是在途中遇到了哈薩克人的襲擊。
他就是那位護送筆記歸國,並組織起了一隻部隊給哈薩克人一些教訓的那位保鏢。我們想要詳細了解下那些哈薩克人的作戰方式,還有準噶爾部族的戰鬥力,方才將他也召進了京城。”
朱由檢想了想說道:“唔,明日讓他也跟著入宮,讓朕瞧瞧從哈薩克部族中殺出來的好漢是個什麽模樣。”
呂琦答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朱由檢則站在陽台上對著外麵的夜色發了好一會呆。現在這個曆史和他記憶中已經再無相似之處,他實在有些好奇,沒有了農民起義軍這個舞台,李自成、張獻忠這些人究竟又會以一種什麽樣的方式,在曆史上留下他們的名字呢?
就在崇禎發呆的時候,京城荷蘭商館內,威廉.基克正在一盞煤油燈下書寫著給巴達維亞的信件。
“…當時中國代表的無禮蠻橫,實在是令我錯愕不已,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之。
…但是這位中國代表的無禮言辭背後,何嚐不是展現了一個大陸帝國的傲慢。
中華帝國雖然沒有以宗教的名義迫害共和國的臣民,但是當他們豎起自由貿易這麵旗幟時,就已經對公司在東亞、東南亞甚至是整個亞洲的貿易戰略形成了打擊。
如果公司默認了中華帝國的自由貿易精神,那麽掌握著整個東方製造業的中華帝國,將會輕易的碾碎我們這數十年來在亞洲地區建立的貿易網絡,公司也將會變成中華帝國的從屬。
我原本以為,中華帝國表現出的對海洋的擴張性戰略,會引起同為歐洲國家的英國和西班牙等國家的警惕。
但現實卻很殘酷,不管是英國人還是西班牙人,對於我們和中華帝國之間冒出的矛盾,都持著觀望的姿態。事實上,我更認為他們正在偏袒中華帝國。
固然,在主的庇護下,共和國不畏懼一切敵人,我也堅定的相信,在海上共和國是無敵的。
但是我懇請總督記住,我們身處的地方距離共和國有5000裏格以上的距離,但是我們同中華帝國之間的距離卻不到600裏格。
如果沒有本地區歐洲各國力量的支持,挑釁這樣一個傲慢而龐大的大陸帝國,是不智的…”
威廉.基克仔細的用火簽封好信封後,將信件交給了自己的仆人吩咐道:“明日一早你就坐早班車前往天津,將這封信交給約翰.芬伯翁船長,讓他盡快送回巴達維亞。除了他以外,決不許任何人看到這封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