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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9章 於新符處話舊年

  一張椅子,一道長牆,涪城外六里地不到的地方,今日人群接踵,皆是如朝起初陽般精氣神十足的年輕人,有打扮文雅些的年輕人不屑於他人交談,只是靜靜站在等待,而各大宗門家族勢力裡頭的年輕子弟紛紛各自成群,在試煉之地這種依賴不了任何平時可以依賴的力量之時,人多就是優勢,雖然他們心中也早早打起了小算盤,搶了寶物就翻臉不認人,但此時還是十二分和諧地互相加油打氣。 

  那一張最前頭的椅子上,坐著的便是江南道目前除皇帝陛下直轄派系外最大的官老爺,從二品,赤袍印虎,這樣的真正大人物落在江湖裡就彷彿是大蛟龍入小池塘,讓後面站著大幾百號密密麻麻的年輕人們眼中都有些放光,他們絕大部分無論是以後在江湖還是在其它任何地方,都必然是從武的,而這位王姓節度使大人曾經就是從死人堆裡頭慢慢灰頭土臉一步一步爬上去的,年輕人多多少少聽說過這位王大人的一些故事,於是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生而當如此的一半仰慕一半壯闊的念頭從心底萌生而出。 

  朝廷廟堂為官,本來就比起江湖裡頭的人要難爬許多,學武的武人儘管根骨一般只要用心儘力修鍊個二三十年總能練成個二重天往上走的武學境界,再加上幾年或者十幾年在江湖上的拚鬥打磨,也不難成為個一方高手,但朝廷上官途卻不僅僅是可以靠用心儘力這四個字就能一帆風順的,那其中種種難處,人心爭鬥,雖然沒有刀光劍影血肉橫飛,但卻比前者更加步步險阻,稍有不慎即是萬丈深淵。 

  紫氣宗的弟子來了四個,因為是江南道上能夠排進前五的頂尖大宗門,所以人數上比起小宗門自然有了優勢,後面三個弟子都有些初出茅廬的清新味道,左瞅瞅右瞟瞟,心思都沒辦法完全靜下來,而為首那個刀眉,眼窩比起普通人要多凹進去一些的年輕人卻不同於其他三人又是雀躍又是緊張,他看著最前頭坐在那張椅子上的王大人,眼中流轉過一道神光,面色風輕雲淡。 

  紫氣宗孫天逸,真正的年輕翹楚,在江南道中已經算得上是這一代排在最前列的幾個人之一,面相生得英氣逼人頗具風采,最重要的是他在今年開春佳節后與紫氣宗宗主共坐觀看了那從清虛宮到江南的千里一劍,經過宗主一夜教導開通之後,閉關到十餘日前才出來,徑直南下,他為人話少,不善嘴上言語,路途中有不少人都問過他他現在是何等境界,他雖然沒有回答,但眾人初步預測孫天逸已經達到了正兒八經的二重天中游還在隱隱往上的境界,這在這個年紀的年輕人裡頭已經是駭人聽聞的大境界,可以說他孫天逸在這一趟試煉之地行中,沒有人會瞎了眼睛去打他的主意,也不會有人愚蠢到與他為敵,這就是真正的境界優勢,他站在那兒雖然無言無色,但是自然有許多聽說過他的年輕姑娘們路過時都會忍不住回頭打量上他一番。 

  「姓孫的,臉皮倒也是隨著修為日益厚實起來了啊,被這麼多姑娘給盯著瞧過去,要換做我估計早就滿臉通紅了,孫兄修為果然不愧為江南道上年輕一代的扛鼎者,佩服,佩服。」 

  孫天逸皺起眉頭,轉頭看著這個意料之中,搖著一把紙扇相貌看似敦厚平實但笑容卻一點兒沒不老實的年輕人,低聲道:「王然,我沒心思和你爭論這些有的沒的,我正好有個問題問你。」 

  王然抬起重色如墨的兩條眉毛:「問吧問吧,別七拐八彎的。」 

  「王大人,也就是你爹,就這麼放心你進去,你可是一根獨苗,要是出了什麼差錯王大人不會後悔死么?」 

  聽到孫天逸這麼問,王然笑道:「那就是你完全不了解我爹這個人,他和你爹那種書香門第渲染出來的讀書人不一樣,他說白了就是個粗人,根本沒打算讓我學什麼文章,他也不想讓我被埋進了這偌大江湖裡面,他想的完完全全就是讓我年輕的時候多浪蕩浪蕩,多磨練磨練,身上受傷心裡受傷都無所謂,只要不是缺胳膊短腿,等到了時候就帶著我去邊關轉上一圈,他老早就和我說過了,我這輩子既然是他王由遼的兒子了那就跟別人家的不一樣,以後只能有兩個選擇,要麼在邊關參軍就不出來了,打了勝仗旗開得勝騰雲駕霧在邊關,打輸了死也給我死在邊關,要麼呢,就去參軍打個轉撈點名頭,然後他給我安排個近水樓台的位置,以後好接替他的官帽朝服。」 

  孫天逸不禁搖了搖頭微微笑道:「你爹對你這個小子也是煞費了一番苦心啊。」 

  王然撇嘴道:「他用了個屁的心,都說當官就是一條分水嶺隔著一條分水嶺,他一個從二品的大官,還是有實權的地方大員,比起正三品那些在沾著皇帝邊上的光其實一點兒權柄都沒有的人就像是隔了一座山,結果呢,平時連個幾十兩銀子都捨不得給我,害得那個青樓裡頭的劉姑娘還以為我是騙她的,差點把我一腳給踹出去。」 

  孫天逸輕輕敲了敲他的腦袋,笑道:「活該,還有,你小聲點吧,你爹也是個登堂入室的武人,要是耳朵裡頭正好注意著這邊給聽到了,估計你又是幾個月都出不了家門和宗門了。」 

  同樣是二重天中游的天才王然,被孫天逸給敲了一記后也不氣惱,只是往前頭的椅子那邊偷偷瞄過去,發現椅子上坐著的那個笑容和善面對所有年輕人的傢伙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邊才鬆了口氣。 

  王然與孫天逸,不僅都是江南道年輕一代最靠前的人物,而且也是從小到大的玩伴,用粗俗些的話來說就是穿著一條褲衩子過來的鐵兄弟,孫天逸性子好,出身書香門第,家裡又是從前到后兩代國子監龍頭大臣,但卻一點兒也沒有瞧不上在沙場跌跌撞撞出來的王然王家,這在當下的上層風氣里是極其罕見的,換做別家,別說是國子監的龍頭大臣和一個老兵油子之間,就算是低了兩品的翰林院學士和掌握著實打實兵權的兵部尚書,那也一定是前者瞧不上後者,風氣如此,也難怪許多披甲入朝堂的武將都說將軍擋得住鬼方難擋口舌筆鋒,武人成的了功名卻難成天下大事。 

  所以當時王然那個還在當副節度使,離真正的一道大佬就差那麼一小步的王由遼,一點兒都不喜歡自己這個貪玩鬧事的兒子,王然在蘇州那邊就是一言不合就要與人家撩袖子干架,打不過就要喊兵士抓人的小惡霸,而溫文儒雅太多的孫天逸卻是被王由遼當親兒子一樣看待,面對這樣的關係,一向囂張跋扈的王然卻沒有翻臉,而是和孫天逸關係更好了,好到了導致後來孫天逸在一場文人詩會中有些不支被另外幾個輩分高一些的文人給嘲笑了兩句,王然直接掀帘子進來打人,這事兒被王由遼知道后,大手一拍,沒得談,給老子滾進江湖宗門好好磨礪磨礪心思,又因為考慮到孫天逸已經是紫氣宗弟子,於是就把王然給送去了天元宗。 

  沒有人會認為他們能在試煉之地裡頭遇到什麼危險,因為實在沒有人能夠想得出來,這兩個年輕人聯起手來,還會有誰能給他們造成一點兒的威脅,恐怕就算是一個剛剛進入一重天境界還未完全穩固的江湖人物對上兩人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坐在椅子上的王由遼看著眼前人潮,說道:「我後頭的長牆,再往裡面,就是你們接下來要待著的地方,裡面未經太多人工修改,什麼野獸都有,什麼果子水源也不缺,要是覺得不願意可以來領些乾糧,然後帶著你們的兵器,兄弟朋友一起進去,當然進去的只能是你們這些年輕人,想要帶上僕從侍衛的就別起這個念頭啦。」 

  他指著長牆裡頭某處依稀可見的高聳事物,聲音從懶散變得有了些情感,逐漸激昂:「你們看那邊,那兒過去是東吳皇宮上頭的明珠塔,聽說晚上的時候明珠流光,照得整片皇宮像是做夢才看得到的風景一樣,那個東吳皇帝的寶物可不止那明珠一樣,還有數之不盡的,現在都找不到的前朝秘籍和戰國亂世里諸多武道宗師留下來的兵刃寶物,現在雖然難得找到,也沒剩下太多,但只要你們願意去找,總是能找到的,當然這都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也是長孫大人曾經的意思,和我沒關係,我在這兒想說的是。」 

  王由遼停了停,然後指著那邊的手猛地握拳:「東吳皇帝自己也是個武道宗師,收藏的寶物數不勝數,手底下的武道高手估計比起現在整個江南道的都還要多,但是又怎麼樣,人再厲害境界再高,還不是被大楚鐵騎給碾碎了,皇宮再華美寶物再多,還不是被咱們楚刀的刀鋒給砍成一片廢墟?」 

  「你們進這試煉之地,除了找到一份機緣寶物,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也算是給你們每個人的一份反省。」 

  「無論是學武的,學文的,還是三百六十行的,都記著了,別整些那沒用的表面東西,進去了別光想著耍人情,玩小心眼,都好好憑著本事踏踏實實的,別學那東吳皇帝,百姓都餓著肚子,當兵的都抬不起刀,還把自己周邊的皇宮弄得和多大盛世一樣,沒用!而且,順便提上一句,我是個打過幾十年仗的老兵了,咱們大楚的兵,自己打自己都用自己那邊的刀,不用楚刀,這是大楚鐵板釘釘永遠不能改的規矩,楚刀只向外敵,不對楚人!」 

  一時間,鴉雀無聲。 

  看著眼皮子底下這些神色各異,但面色都有些漲紅的年輕人,王由遼滿意地笑了笑,然後揮了揮手。 

  「那,咱們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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