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炮灰
人對環境的適應力是很強的。
強到短短半天時間就能忘記那百二十放棄者被抽離火種時的哀嚎，隨後接受奧爾德尼那令人不適的生活節奏。
畢竟前者與自己無關，甚至在這差異化的對比中，還能夠獲得一種名為優越的滿足，確認了自己並非是所謂的“懦夫”，而是願意為責任作出承擔的“英雄”，多少是讓人歡喜的。
沒有人不知道知識就等同於價值，來回思索後，學生們也不得不承認，用金錢去換取知識，並不能說是“吝嗇、苛刻”，這是公平的交易，甚至是大賺特賺。
基礎課業的主講老師除了曆史這類對實力要求不高的，剩下的教授都擁有IV或者V級職階，作為邁過了黃金之海，抵達了蒼穹天境的強者，能夠成為他們的老師並且悉心教導他們，實在是一件令人羨慕的事情。
猩紅之池、白銀湖畔、黃金之海、蒼穹天境、永恒彼岸。
他們僅差一步，就能徹底的獲得賢者的稱謂，涉足那令靈魂永生，超越眾生的永恒彼岸。
就好像頂尖的科學家親自來到幼兒園，領著他們升到學前班，小學，中學，大學，極盡奢侈。
也許“人老了”，也就能稍稍多些閑餘時間吧？
但學生們不會在短短的幾天中就將親眼見到的八卦、趣事、好奇的揣測所遺忘，甚至年輕人的天性讓一些他們覺得在麵對“自己能夠駕馭”的問題或事情上，更加興高采烈的將他擴散、改編。
變得更有戲劇性。
滿足心中那一絲帶著惡意卻又不算是惡意的欲望。
剛剛開學，一則勁爆的消息就在學校內傳開了，新的校園傳說出現，行走在奧爾德尼的食人者，吞噬靈魂的惡魔——麵無表情的路安戈大魔王。
甚至還有些好事的學長推波助瀾，新生的資料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很難弄到手的，畢竟總有些人是“某二代、三代”。
編織出的謠言也越發離譜，懷揣的惡意也越發濃重。
“我們這樣，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開口的是個女孩子，麵容身材平平無奇，但一頭亮紫色的短發卻十分惹眼，這是天生的，並非染色上去的。
長期呆在阿德萊德，甚至出生也在阿德萊德，這群人是常駐者，與常人稍有異樣，但依舊是人類的源能中毒者，通常都是些有著一定傳承，古板且固執的家族中的一員。
“過分？”
“嗬”
“莉亞，你怎麽還是這麽的天真。”
回答女孩問題的是一個黑發男子，他的眼瞳是接近橙黃的的顏色，他誇張的攤了攤手，靠在了椅背上，對著圍坐在桌子前的人們笑道：“這是計謀，策略。”
“送到嘴邊的肥肉你不吃，難不成你真的認為你們家族能給你提供你所需的所有花費？”
“我們隻是普普通通的A級學生，誰都不在意的，平凡無能的A級。”
似乎是因為誇張的動作與略帶滑稽的自嘲口吻挑動了其他人的神經，一陣低低的嗤笑送給了與男人麵對麵的女孩莉亞。
“我可不想畢業後就去當炮灰，莉亞，你是醫療係的，你可以避開最前線的戰鬥，但我們不是，區區一個新生，一個月時間能夠有多強？就算他到了白銀，那又怎麽樣。”
圍坐在一起的人群中，又有人開口說道，語氣帶著揶揄和諷刺。
“難不成你看上他了？”
“哈哈哈”
哄笑聲讓莉亞麵露一絲難堪，他們都是常駐者，因為各種原因相互抱成團，作為常駐者，他們在標準的十五歲時就覺醒了源能，可這並不代表他們擁有比常人更高的天資。
家族中大多都會向他們灌輸所謂的：“純血”、“傳承”、“高貴”，然而實際上除了少數天才，絕大多數人都沒能真的達到上麵詞語的境界，那些不能點燃火種的“啞炮”，無法學會靈言文字的“文盲”，幾乎都是常駐者家族中出現的。
傻傻的背負了自己根本就背負不起的枷鎖，自身的認知與現實教會他們的認知導致了這群人矛盾的心理，當一些所謂“機遇”放在他們眼前時，他們的饑渴更甚於那些來自地球的學生，不擇手段的想要去獲取一切。
“那我退出，畢竟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A級學生，在做出這樣的事情後，我不覺得我能活著度過我剩下的三個學年。”
“源所指定的繼任者，入學就達到了白銀階的S+新生，我惹不起，如你們所說，我僅僅隻是個剛剛進入醫療係的學生，我不需要直麵戰場，也不需要直麵你們這群沒有腦子的蠢貨。”
“維克托，我退出白銀之血互助會。”
沒有絲毫猶豫的起身，莉亞摔上了房門，留下眾人麵麵相覷。
“抱歉，我也退出。”
在被人點醒之後，陸陸續續有三五人離開，剩下的，基本都是社團老成員，四年級的，在今年就要畢業的學長們。
他們溫馨的學院時光不多了，在畢業前的最後一搏，可不能就這樣簡單的放棄。
“一群蠢貨，白癡！”
叫罵聲並不能被離開的人聽見，剩餘的眾人靜默的沉思著，隨即露出了那熟悉的，泛著野心與貪婪的幽綠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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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入學後的第三天，自小就接受著題海戰術的洗禮，對其他地方學生而言相當沉重繁雜的課業似乎並不會讓人難以接受。
如今探明的十一個異度深淵以及尚未能探索完成的剩餘二十一個異度深淵都是一個個龐大的世界，分布其上的各種藥草、礦石、生物哪怕單單拿出一個來，也不比地球來的要少。
何況還有來自其餘六角世界的基礎認知。
靈言文字是自身對源能的解析，也是源能對受它影響的萬物的解析，它能傳遞極度壓縮的文字信息，甚至是圖文。
雖然一年級的新生所接觸的都是未來工作、生活必備的基礎知識，但這並不亞於讓一個山林野人了解現代化的社會所需要掌握的知識。
上午長達三個半小時的課程是路安戈難得能夠獲得安靜的時候，那些就像是牛皮糖一樣的學長們像是石樂誌一般，他們想出了無數可笑或可惡的方法試圖讓路安戈記住他們的名字。
甚至於當著路安戈的麵，說著前幾天在課堂上他所做事情的添油加醋版，將他繪聲繪色的描繪成了一個披著人皮的食人惡魔，那認真的神色與恰到好處的演繹就像是舞台劇一般。
這無非都是想著要提前分一杯羹，大多數人都是A級學生，除非能展露出特別優秀的一麵，A級是到分水嶺，在第一學年結束後，沒有到達白銀的學生階級將被限製在最高B+。
這些跳梁小醜般的學長、學姐沒有信心能在一個月後的挑戰時刻從S級以上的學生中搶到挑戰名額，趁著路安戈剛剛入學，什麽都不會，也趁著他年輕熱血，想要激怒他，讓他提出對戰的要求，“白嫖”一份不菲的資源。
手段從最初的挑釁、碰瓷、嘲諷，漸漸的演變成了騷擾、謾罵、侮辱，蒼蠅們蹲著點，試圖找尋著雞蛋上尚未出現的裂縫。
十一時半，潮水一般的學生們帶著吵鬧的嗡鳴走出了教室。
他們揉著酸痛的胳膊，疲累的雙眼，將自己從神秘又瑰麗的新世界探索中抽離，放下了手中的書本，提起了行囊，奔赴向新的戰場——食堂的大門。
在這潮水中，一塊礁石分開了潮水，也或許是潮水避讓了礁石，路安戈平靜的起身向教授告辭，人群隨他的移動而自然的分開，帶著竊竊私語，還有沉默不言。
李凜提前拿到了水晶頭骨，萊蒙被帶到神墓前喚醒潛藏在體內的神之血。
有意無意的，路安戈再次孤身一人。
不過，他習慣了。
一如往常，又有幾個惱人的蒼蠅在他眼前飛舞。
“我們給你帶午飯了，記得要感謝我哦。”
“雖然沒有你最喜歡的人肉和靈魂，我想這也能填飽你的肚子吧，食屍鬼先生。”
來人咧開了嘴角，向他丟來了一塊帶著惡臭的血肉碎塊，軟踏踏的摔在了路安戈身前半米的地麵上，濺起一地濃漿。
“為什麽不舔幹淨呢，我以為你會很喜歡呢。”
“那個死人臉的小跟班今天怎麽不在了？昨晚加餐了對吧，帶著屍體臭味的腐肉果然在你的食譜……”
“諾瑪。”
“S0103路安戈，申請反擊權限，死鬥。”
“不通過，瀕死保護開啟。”
“不！我隻是，我……”
艾琳娜之誓在千分之一秒後被抽出，那彈倉已被填滿。
“律令·終結。”
白銀之火點亮了路安戈平靜的麵容。
“你們，沒有研究透校規呢。”路安戈指了指地下的肉塊，落點稍稍歪了些，越過了那條準許的界限。
“我不介意你們的挑釁或者各種幼稚的行為，但，千萬別被我找到出手的借口。”
一具帶著衰朽氣息的身軀倒下，正麵承受了一發終結律令，哪怕瀕死保護生效，維係住了他最後一絲生機，但不可逆的時光已經讓他無法再尋回青春。
無限反擊，死鬥權限，學院內最高規格的對決標準，隻有通過了諾瑪裁定後才生效的生死對決，雖然沒能成功申請，但現在的結果似乎也不壞。
“他隻是……”
“你殺了他！”
“不，起碼他還活著，這幾天，還多謝學長和學姐們的照顧了。”
“謝謝你們告訴我，在奧爾德尼的公平與公正，什麽時候，猩紅也敢挑釁白銀了？”
移動的礁石真正的分開了所有的浪潮，在驚呼、尖叫的陪伴下，迎著無數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他邁開了腳步，平靜的離去。
“走吧秋山，請你吃大餐。”
“這樣真的好麽？”
車門被關上，路安戈係上安全帶，淡淡的說道：
“繼續退下去，死的人就是我了，這隻是前菜，勉強點燃了火種的‘啞炮’，沒人會在意。”
“你不想沒人給你付車費對吧。”
不見回答，白駒化為了利刃，切開了麵前的空間，化作一道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