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涅凡
酒保放下髒盤子,拉出一把椅子,坐在不遠處的桌子前。“你先告訴我,為什麽要找他?”
“我受人之托。”玄塵答道。
“解救他的醉生夢死?”他嘲笑起玄塵。
“帶他去玄武城。”
“去哪兒?”酒保的臉上露出更強烈的嘲笑,好像玄塵的每一句話都很滑稽。
“玄……武……城……”
一陣大笑後,酒保揉著眼角的淚水說。“你的朋友是在拿你尋開心,他會讓你們去那個鬼地方。或者是……你和那位朋友肯定有恩怨。”
“我欠他一份恩情,所以我來了,我必須找到涅凡。”玄塵仍然很嚴肅,甚至有些生氣酒保的嘲笑。
“你是要報恩嘍。”酒保拿起一個被咬過的果子,在衣服上抹了一把,嘎嘣嘎嘣的吃起來。“不過長角鎮的人很少叫它玄武城,那都是很久以前的稱呼了,我還是在祖母活著的時候聽她提起過。現在,我們都叫它死亡之地,別問我為什麽,那裏麵很恐怖的,沒有人願意進去,更何況你也進不去……”
“那裏麵究竟是怎麽了?”
“虧你還穿著半神鬥篷。”酒保說。“是半神的結界,為了不讓死亡蔓延出來。你說的地方根本進不去的,除非你有很厲害的法術。不過誰會想進去呢?”他慫起肩膀,一臉諷刺。“除了你……”
這番話倒是提醒了玄塵,她摸著掛在胸前的金墜子。這是唯一能穿越半神結界的驅魔蠟燭。“那裏還有活著的人嗎?”玄塵問。
“不可能有人活著。”他堅定的說。“長角鎮的人早晚也得撤離,要是結界哪天虛弱了,我們都在劫難逃。”酒保起來後繼續收拾髒盤子。“不過,這是你的選擇,你要想送死的話,誰也攔不住。”
突然,外麵響起一陣馬蹄聲,酒保看向窗外,臉色難看的咒罵起來。“該死的,那個家夥放跑了馬……”他放下盤子,衝出酒館。玄塵跟著跑了出去,她的馬也在裏麵。
那個歪鼻子的男人朝他們打了一聲得意的口哨,驅趕著奔跑的馬消失在暴風雪裏。
“你不要去,我把馬找回來。”酒保指著玄塵大喊說,追了過去。
大片的雪花隨著狂風灌進她的衣裙,玄塵穿著單薄的長裙抱著雙臂,冷的打起寒戰。就在她無意中抿了一眼對麵的牆角,被一個東西吸引住了。盡管覆蓋著厚厚的積雪,凸起的輪廓分明就是一個靠坐在牆角裏的人。
她冒著大雪走過去,就像她猜測的一樣,積雪裏露出一團淩亂的短發。那人低垂著頭,穿著麻色的單衣,露出的雙手被凍的僵硬發紫,胸口幾乎沒有起伏,他快要被凍死了。
酒保牽著兩匹馬,罵罵咧咧的從風雪裏走回來。“如果再讓我看見他,我一定要給他點顏色。可惡的敗類……休想再來酒館……”他吼叫著重新拴好韁繩。
“快來幫幫我。”玄塵大喊起來。她渾身冷的要命,還拽不動快要凍死的男人。
酒保大罵了一句髒話,又說。“我應該在門前養匹狼,知道為什麽嗎?他就永遠不想睡在我的門口了。”
“他要凍死了,我們得把他弄進去。”玄塵擔心的說。
瘦小的酒保拽著一個比他大上兩圈的男人顯得非常吃力。他擼起袖子,費勁的拖拽著像塊石頭的男人。玄塵想要幫忙,被酒保拒絕了。“幫我開門,我可以的……”他跌跌撞撞的把人拖進屋子,氣喘籲籲的回去關上門。那個凍僵的人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以至於玄塵擔心他真的已經凍死了。
“看在金幣的份上……我真的盡力了……如果他凍死了……我不會退錢……”酒保喘著粗氣說。
“你說他是……?”
“你沒認出來嗎?涅凡……”酒保使勁的把他翻過來。“瞧吧,除了他就沒有人想把自己凍死在外麵。”
昏暗的燭光下露出一張年輕男人的臉,玄塵看見他的臉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驚的退後兩步,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涅凡,他是死亡信徒。”玄塵低呼說。
“他就是涅凡……”酒保蹲下來,粗魯的撫開額頭上的碎發。這張猶如噩夢的臉變得更加清晰起來,不同的是臉上沒有那道長長的猙獰的疤痕。玄塵走上前,又仔細的瞧了瞧那張臉,光滑的沒有任何痕跡。但是,除了沒有疤痕,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看在金幣的份上我提醒你,他不是個好人。”他拍了拍涅凡的臉,傳來一陣哼唧聲。“瞧他,又沒死……”
酒保給玄塵留下一把房門鑰匙,是二樓最大的一間客房。玄塵根本不想上樓睡覺,她要等涅凡醒過來弄明白是怎麽回事。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白法囑托她來找的人會長著是死亡信徒的臉。玄塵擰著眉毛,心裏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如果她都活了二百多年,死亡信徒會不會也活下來了?眼前的這張臉讓她回憶起很多事情,所有的一切卻在無聲無息中跨越了上百年。
涅凡哼哼唧唧的,動了動發紫的手。玄塵蹭的一下從地上跳起來,隨手抓起一支酒杯,又換成旁邊更大的托盤。心髒瘋狂跳動,如果涅凡真的是死亡信徒,她發誓一定要趁他沒有清醒的時候,用這張托盤拍死他。
“我這是……在……”涅凡掙紮著坐起身,還閉著雙眼,呼吸中帶著濃烈的酒氣。
“你是死亡信徒?”玄塵舉起托盤,惡狠狠的吼道。
“死亡……是呃……”他挑起眉毛尋找聲音,一張木盤鋪天蓋地,嘭的一聲,他又躺回去了。
“你就是……”玄塵緊張的吼道,她恨不得再拍上幾下。
他躺在地上揉著額頭的血腫,將目光重新轉向玄塵。“你這個女人……是瘋子嗎?”
“如果你不想被我拍死,最好告訴我你是誰?死亡信徒跟你有什麽關係?”玄塵比劃著手裏的托盤威脅說。
涅凡目光呆滯的想了半天,神情恍惚後是一臉無辜,然後扶著桌子踉踉蹌蹌的起身。“我不認識……什麽徒……”
“這怎麽可能,你怎麽跟他長的一樣?”玄塵後退兩步,仍然渾身緊繃。
他齜牙咧嘴的揉著頭,難以置信的瞪著滿手的鮮血。“哦,我的天哪……”話音剛落,一頭摔在地上,又暈倒了。
大概是玄塵太過用力了,涅凡趴下後再也沒有醒過來。但是她的心情還是輕鬆不少,因為躺在地上的人看上去邋遢又肮髒,頭發淩亂,滿臉胡子茬,整個人看起來萎靡不振的。涅凡跟盛氣淩人的死亡信徒比起來,就像是一堆又臭又軟的爛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