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你來幹什麽
遇到沈問之之後，藍溪的心情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這種平靜不是裝出來的，不是逞強，而是時間久了，真的沒那麽在乎了。
藍溪自己都不願意去承認，心裏的某個位置，已經被取代了。
和蔣思思一塊兒唱歌、吃飯，嗨到很晚才回去。
**
接下來的兩天，藍溪就在家裏修身養性，等著開工。
這次春節，她沒有和藍仲正聯係，一次都沒有。
馬上就要撕破臉了，也沒有什麽聯係的必要。
回到觀庭之後，藍溪和陸彥廷還是分房睡的，陸彥廷幾次想和她一起睡，都被拒絕了。
藍溪不願意，陸彥廷也不能說什麽，隻能尊重她的意見。
正月初七，正式開工。
藍溪穿了一套紺色的西裝，踩著將近十厘米的高跟鞋，來到了公司。
她整個人氣場很足，拎著包走進公司大廳，就引來了不少人的關注。
藍溪走路的時候是抬起下巴的，頗有睥睨天下的氣勢在。
按照東進的規矩，每年開工第一天都是要開董事會的，董事會上要對新一年的發展做一個基礎的規劃。
今天，董事會定在上午十點開始。
藍溪在辦公室裏準備了一下資料和ppt，快十點的時候，抱著電腦和文件去到了會議室。她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快到齊了。
按照平常的規矩，會議室的正席是留給藍仲正坐的，畢竟他是公司最大的股東，現任的董事長，坐這個位置也是很正常的。
藍溪過來的時候，藍仲正還沒到，於是她自然而然地走到了會議室正席的位置坐了下來。
看到她這個行為之後，在座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過了約莫五六分鍾，人終於到齊了，就差藍仲正一個。
藍仲正姍姍來遲，一直到十點十分才出現。
進來之後，他率先和大家道歉：“抱歉各位，有點事情耽誤了，讓大家久等了。”
說完之後，藍仲正習慣性地要往自己平時坐的位置坐，走過去，才看到藍溪坐在了那個位置。
這已經是公然的挑釁了。
碰上這種情況，藍仲正的臉色自然不會好看到哪裏去，他看向藍溪，壓低了聲音：“你怎麽坐這裏了？”
藍溪倒是一點兒都不在乎，臉上仍然掛著笑容，“嗯，我本來就應該坐在這裏啊。”
說到這裏，藍溪站起來，把手裏的文件扔給了藍仲正。
藍仲正在眾人的注視之下打開文件，看到上麵的內容之後，如墜冰窟。
之前他聽說過這個風聲，但是當時真的沒有放在心上，主要是沒想到藍溪竟然這麽能沉得住氣。
這份合同是在十二月份就簽下來的，如今已經二月底了，她才拿出手。
他本以為，按照藍溪的性格，如果拿到了公司的股份，一定會第一時間、迫不及待地來挑釁他。
“今天呢要跟各位宣布一個消息，”藍溪將視線轉向了對麵，笑得得體，“去年十二月，我已經從公司第二大股東傅先生手中將股權購回，同時還購買了沈老先生以及一些公司元老級別股東的股份，所以現在，公司最大的股東是我。正好，挑在這個時候跟大家公布一下，我是東進的現任董事長。”
藍溪這話一出來，會議室裏一片嘩然，甚至已經有人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其實藍仲正是怎麽把東進拿下的，他們這些人都清楚。
或者，換句話說，整個江城都清楚。
藍仲正當初和白婉言結婚，本身就是高攀了白家，後來白城去世之後，他又把公司弄了過來。
其實當時大家都知道，白城是打算把公司留給藍溪的， 畢竟藍溪才是順位的第一繼承人。
藍仲正能拿到東進這麽多股份，肯定也是使了手段的。
“我反對。”大家交頭接耳之際，一個和藍仲正關係好的人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他看著藍溪說：“你還年輕，沒有經驗，我們無法相信你可以給公司帶來更多利益。”
“不相信嗎？”藍溪笑著聳了聳肩膀，一臉遺憾：“如果不信的話，你可以滾蛋，我開除你。”
對方：“……”
藍溪這個態度太囂張了，她這話一出口，又惹得大家紛紛倒吸涼氣。
說白了， 今天這就是一場父女之間的戰爭。
藍溪和藍仲正的關係鬧得僵，圈子裏的人都知道了。
這場戲，他們安安靜靜看著就好了。
“藍溪，你不要胡鬧！”藍仲正也忍無可忍了。
他本來以為，之前藍溪把王旭弄進監獄就算完了，沒想到她竟然還打起了公司的主意。
“胡鬧？”藍溪笑，“我可沒胡鬧，現在我是公司最大的股東，我說了算。”
藍溪的態度要多囂張有多囂張。
雖然她態度這麽囂張，但是藍仲正並不能把她怎麽樣。
確實，東進一直以來的傳統都是這樣，持有股份最多的人，就可以出任董事長，至於股東大會和董事會的意見，其實都不是很重要。
藍仲正是真的沒想到，藍溪竟然有這個本事從那位神秘的股東手上把股份買回來，而且——還把沈厚忠那群人也收買了！
是他太大意了，低估了藍溪。
不過，藍仲正可以肯定，這其中陸彥廷一定出了不少力。
否則，光憑藍溪的本事，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解決這些問題。
“好了，會議開始。”藍溪不想跟藍仲正廢話，直接宣布會議開始。
接著，她開始講述自己新一年裏對公司的規劃。
其實董事會和股東大會的成員大部分都是站在藍仲正那邊的。
對藍溪所謂的規劃和計劃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一個黃毛丫頭，沒有管理經驗，能做到什麽程度？
但是，藍溪的這份規劃，詳細、嚴謹的程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就連藍仲正，都被藍溪驚到了。
之前，他從來都不知道藍溪竟然有這樣的商業頭腦。
如果說一開始大家對藍溪還有所懷疑的話，那麽，經過了這件事情，在座的人對藍溪就稍微放心一些了。
………
會議經曆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才結束。
會議結束後，公司董事長職位易主的事兒，馬上就傳開了。
整個公司都驚呆了，沒有人想到藍溪竟然有這麽大的本事，親手扳倒了自己的父親。
會議結束，藍仲正留在會議室裏遲遲不肯離開，藍溪知道，他肯定是有話要說的。
所以，她也沒走。她還挺想多看看藍仲正落魄的樣子的，光是看著就覺得很過癮。
藍仲正關上會議室的門，走到藍溪麵前。
“藍溪，你非得跟我鬥？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是一家人？”
這一次，藍仲正的語氣柔和了許多。
藍溪聽到之後，輕笑了一聲。
喲，這個時候又開始想著打親情牌了？
她可不吃這一套。
畢竟她又不是什麽聖母白蓮花。
“誰和你是一家人？”藍溪諷刺地笑著，“那對賤人母女才是你的家人，搞清楚。”
“藍溪！你太讓我失望了！”藍仲正提高了聲音，“我知道你怪我另娶，覺得新新搶了你的位置，但是你捫心自問一下這些年我對你怎麽樣，你做了那麽多過分的事兒我跟你計較了嗎？東進在我手裏發展得怎麽樣你心裏不清楚嗎？況且，你要搞明白一點，東進早就不是之前的白氏了——”
這些話，藍仲正在心裏憋了很久了，今天終於忍無可忍說出了口。
聽到他那句“東進早就不是之前的白氏”了，藍溪直接把手裏的文件摔到了會議桌上。
“你的臉皮真的不是一般地厚！”藍溪盯著藍仲正，“如果不是因為我放棄了繼承白氏，你會有機會弄出來一個東進？你他媽扮演慈父騙我把白氏交給你的時候，怎麽沒想著和賤人母女相親相愛？”
當初白城去世的時候，公司和資產其實都是留給藍溪的。
包括他名下的房產，基本上都是留給藍溪。
而且，就算他沒有立遺囑，按照繼承法，藍溪也是第一順位繼承人。
但是，當時白城剛走，藍溪受不了打擊，整個人頹廢不堪。
而且，那個時候藍仲正還沒有透露出任何要再婚的跡象。
當時藍溪就覺得，爸爸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她一定要和他相依為命地活下去。
藍仲正那個時候也說得很好聽，他說過：以後爸爸會用心照顧你，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你都有我。
於是，藍溪信了。
她那會兒小，對管理公司也不感興趣，所以沒多久，就簽字把公司轉給藍仲正了。
結果，這件事兒剛過去一個多月，藍仲正就帶著王瑩和藍芷新回家了，還說要娶王瑩。
回憶起來這件事兒，藍溪就很覺得很諷刺。
那個時候，她怎麽就那麽蠢呢？
又或者是，藍仲正演技太好，騙得她團團轉。
她是真的以為，他會說到做到，也真的覺得接下來的日子他們父女可以相依為命。
然而呢？
現實狠狠地給了她一個耳光，打得她到現在都沒喘過氣來。
藍溪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事兒就是把白氏轉給藍仲正，如果她沒有轉，後麵的一係列事情都不會發生，也不必這麽費盡心思地再把股份拿回來。
想起來過去的事情，藍溪再開口的時候，都是咬牙切齒的。
她看著藍仲正，冷冷地說：“我早就說過，屬於白家的東西我會一樣一樣地奪回來，你手裏的股份，遲早也都是我的。”
是的，從巴厘島回來之後，藍溪才想通一件事情：現在她當了公司的第一股東，還是不夠，因為仍然有45 ％的股份在藍仲正手上。
如果她不想辦法把這些股份拿回來的話，藍仲正還是繼續待在東進作威作福。
想到這裏，藍溪有些頭疼。
她很清楚，靠著她自己的實力是沒辦法拿回來的。
要拿回來……還是要靠陸彥廷。
陸彥廷，又是陸彥廷。
想到這個名字，藍溪著實有些暴躁。
藍仲正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我知道你在因為當初的事情怪我，但是藍溪，我和你媽媽之間的事兒不是你想得那麽簡單，我們——”
“是啊，本來就沒那麽簡單，你大概一開始就是抱著騙取家產的心思和她結婚的吧，不然怎麽會那麽快就搞出來一個小賤人呢。”
藍溪的用詞非常粗俗，完全沒有和長輩說話的樣子。
藍仲正聽得臉一陣白一陣青，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
藍溪不想再和藍仲正繼續說話了，該發泄的發泄完了，她就從會議室出去了。
藍溪剛回到辦公室，舒然就過來了。
舒然來找藍溪，主要是要跟她反饋一下公司內部成員對於這件事情的反應。
“藍總，你……”
“現在要叫藍董了。”藍溪笑著提醒舒然，“你喊一聲給我聽聽。”
舒然清了清嗓子：“藍董。”
藍溪閉上眼睛，很享受地“嗯”了一聲，“這稱呼好聽。”
舒然繼續道“現在公司內部都在討論這件事兒，要不要先發個正式的通知下去？”
畢竟，公司突然換董事這種事兒，真不是什麽小事兒。
要是人心不穩了，很容易出事兒。
而且，這種突發的情況，對公司的股價也會有很大的影響。
上市公司，一旦出現一些新聞，股價必然受影響，這已經快變成了一個客觀規律。
藍溪覺得舒然的提議很有道理，她抬起手來揉了揉太陽穴，“嗯，去通知公關部發通稿吧，聯係江城日報和電視台那邊的人把這個消息公布出去。”
舒然點點頭：“好。”
………
公關部那邊效率很高，沒幾個小時就弄好了通稿，發給藍溪審核之後，就把通稿發出去了。
這件事兒一出，整個圈子裏都驚呆了。
一整天，公司內部對這件事兒的討論就沒有停止過。
記得藍溪剛來公司的時候，不少人都覺得她呆不了多久，畢竟沒有什麽管理經驗。
沒想到，這還不到半年，她竟然就扳倒了自己的父親，當上了公司的董事長。
這人生，簡直就是開了掛。
**
從會議室出來之後，藍仲正就一直待在辦公室裏沒有出去，他完全能夠想象到這件事兒在公司內部和外部掀起了多大的風浪。
被自己的女兒親手弄下台，這種事情傳出去，確實是丟人丟到了極點。
可是，他現在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藍溪手裏的股份太多，他真的沒辦法和她抗衡。
剩下那5 ％的股份，都是在各種散戶手裏，真的不好往回拿。
而且，就算拿到了，他和藍溪也是五五開，有陸彥廷幫襯著，藍溪肯定不會落下風。
說到底，他不是鬥不過藍溪，而是鬥不過陸彥廷。
**
縱海辦公室內。
潘楊拿著最近收到的情報來向陸彥廷匯報。
他一手拿著ipad，一邊跟陸彥廷匯報：“剛才東進已經發布聲明宣布了董事長職位變更的事情，藍溪已經取代了她父親成為了東進的第一董事，現在大家都在討論這件事兒……”
“嗯。”陸彥廷應了一聲，吩咐潘楊：“找公關部，發個聲明支持一下。”
潘楊：“……嗯？”
陸彥廷：“現在縱海算是東進的合作夥伴，有問題？”
潘楊：“沒、沒問題……”
當然沒問題！
不過潘楊也清楚，什麽合作夥伴，都是幌子，其實他隻是想通過這種行為來支持藍溪。
之前他們也不是沒經曆過合作夥伴董事長職務更迭的事兒。
遇上這種敏感的事兒，有理智一點兒的都會保持沉默，而不是出來站隊。
說到底，就是藍溪比較特殊罷了。
當然，這種事情潘楊一向是看破不說破，不然他也沒辦法在陸彥廷身邊工作這麽多年了。
**
因為突然更換董事長的事兒，東進一整天都很熱鬧，幾乎所有的員工都在關注著網上的新聞。
下午四點鍾，縱海那邊突然發布了聲明，表示全力支持這件事情，而且還說會投入更多的資金在雙方合作的項目裏。
這個聲明一發布，算是給東進內部員工吃了一粒定心丸。
有縱海罩著，東進肯定不會有什麽大事兒！
於是，大家也就不再關注這件事兒，轉頭回去忙自己手頭的工作了。
這份聲明，藍溪也看到了。
她知道，肯定是陸彥廷授意的，不然縱海那邊不會有人敢發這種站隊的消息。
藍溪剛看完那條聲明，舒然正好進來了。
她過來，也是為了跟藍溪說這件事兒的。
舒然：“縱海那邊發了聲明支持你，看到了沒？”
藍溪點頭，“看到了。”
舒然：“嗯，陸總可真靠譜，而且他對你真好啊！”
藍溪笑了笑，沒接話。
陸彥廷對她好？把她扔在婚禮上，算是對她好嗎？
可能這段時間他確實為她做了很多事情，可是她現在還是沒有從婚禮那件事兒走出來。
大概是因為她小心眼兒吧，她始終覺得，不管陸彥廷再做什麽，都無法抹殺掉之前的傷害。
舒然偷偷觀察了一下藍溪的表情，發現她笑得有些自嘲。
然後再仔細一想，好像最近這段時間，藍溪和陸彥廷的關係都挺微妙的。
舒然和藍溪是下級和上級的關係，但是她內心是把藍溪當成好朋友的，藍溪對她有知遇之恩。
如果不是藍溪，她現在可能就是在一家公司裏做普通的文員而已。
所以，她對藍溪自然而然也就比較關心。
“對了，你和陸總……最近怎麽樣啊？”
猶豫了一會兒，舒然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聽她提起陸彥廷，藍溪笑了笑，“不怎麽樣，大概很快就要離婚了。”
舒然：“……啊？為什麽？”
藍溪：“沒什麽原因，不喜歡而已。”
“可是陸總他……”對你挺好的啊。
後半句話，舒然沒來得及說出來，被藍溪的眼神秒殺了。
藍溪那個眼神似乎是在警告她，再多說一句就滾出去。
舒然見她不想提起這件事兒，所以就乖乖地閉了嘴。
藍溪合上電腦，從辦公桌前站起來，對舒然說：“我今天先下班了，有什麽工作你幫我處理。”
舒然點點頭，“好的。”
………
藍溪收拾了一下東西，然後就從辦公室離開了。
她叫了一輛車，去墓園。
很長時間沒去過了，這一次，她一定要把這個好消息和他們分享。
白婉言和白城是葬在一個墓園的，但是不在同一個位置。
墓園在郊區，藍溪坐車坐了一個多小時，才抵達目的地。
過去的時候，已經四點半了。
藍溪下了車，踩著高跟鞋走到了白婉言的墓碑前。
墓園裏風很大，也沒什麽人，有些陰森。
不過藍溪膽子大，也沒覺得害怕。
走到白婉言的墓碑前，藍溪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對方也聽到了腳步聲，回頭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
藍溪下意識地捏緊拳頭。
沈問之。
她不明白，沈問之怎麽會過來這裏？
當初她確實有帶著沈問之來過白婉言的墓碑前，但也隻有一兩回，沒想到沈問之竟然還記得。
藍溪低頭看了一眼擺在墓碑前的那一束康乃馨和百合，深吸了一口氣。
再開口的時候，她的聲音竟然很平靜：“你來幹什麽？”
她問完這個問題之後，又有一陣風吹過，沙沙作響。
沈問之沒有回答，他走到藍溪麵前，張開手臂，輕輕地抱住了她。
“對不起。”
一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藍溪為什麽會和陸彥廷結婚。
“為什麽道歉？”
藍溪不明白沈問之在想什麽，平白無故，說什麽對不起？
“我知道了，你是為了拿回公司，才和他結婚的。”沈問之鬆開藍溪，額頭抵著她，“對不起，之前是我誤會了你；還有，對不起……我沒有這個能力幫你。”
藍溪輕笑了一聲，把他推開。
“我的事情，跟你沒關係，反正我們早就分手了。”
這一次藍溪是真的很平靜。
沈問之盯著她的眼睛，從她的眼底看不出出任何眷戀和不舍。
他知道，藍溪已經徹底放下了他。
之前他們見麵的時候，藍溪會罵他、甚至動手打他，當時他還期待著他們能好好相處。
如今，他們終於能好好相處了，他卻開始懷念被她打罵的時候。
她會發脾氣，至少說明，還是在乎他的。
不像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