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 喜歡就說
沈厚忠其實也很少會這樣評價一個年輕人，如果不是因為對方傷害到了藍溪，他肯定是不會說這些難聽的話的。
藍溪的性格他也了解，其實這丫頭敏感得很，一些小細節她都會特別在意。
但是，這些敏感她並不會表現出來。
丫頭身上的包袱很重，不會讓別人認為她是一個不夠堅強的人。
之前沈厚忠一直覺得陸彥廷應該會懂這些，事實證明是他高估了陸彥廷。
藍溪這樣的性格，真的需要和一個真正懂她的人在一起，這樣才能幸福。
很顯然，陸彥廷不是那個人。
陸彥廷沉默了很久，對沈厚忠說：“之前是我識人不清，以後我一定不會和她再聯係。”
沈厚忠聽完陸彥廷的保證之後笑了笑，看似不經意地問：“這不是你第一次做這樣的保證了吧？”
陸彥廷：“……”
確實不是第一次了。
被沈厚忠這麽一說，陸彥廷更尷尬了。
他沒回複，但是沈厚忠已經從他的反應裏看出了答案。
沈厚忠低笑了一聲，“彥廷，之前是我判斷失誤了，從這一係列事情來看，你和藍溪並不合適。”
陸彥廷：“……”
這話如果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的，陸彥廷一定會反駁。
但是，因為是沈老說出來的，所以他也沒辦法去發表什麽意見。
他一向都很尊重沈厚忠，一般情況下沈厚忠提的建議，他也是會聽的。
沈厚忠把藍溪當成親孫女這事兒，他也曉得。
陸彥廷試著換位思考了一下，其實他完全能理解沈厚忠為什麽這麽說。
如果他是沈厚忠，大概也不會想著讓藍溪跟這樣一個人在一起。
可是——
“您打算撮合她和周延？”這個問題，陸彥廷不知道費了多大力氣才問出口。
沈厚忠聽到他的問題之後，臉上仍然保持著笑容：“談不上撮合，周延一直都喜歡藍溪，這點你應該也知道，我之前一直覺得他孩子氣，可能沒辦法給藍溪想要的生活。但是現在想想，他起碼是對藍溪有一片真心的，這樣挺好。”
陸彥廷：“……”
很明顯，沈厚忠這就是要撮合藍溪和周延在一起了。
陸彥廷內心極度不滿意，但是在沈厚忠麵前又不好說什麽。
“你和藍溪一直拖著沒離婚，是因為你用公司的事兒威脅了她吧？”
陸彥廷半天沒說話，於是沈厚忠又問了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一出來，陸彥廷就沉默了。
他早該猜到的，沈厚忠這麽精明一個人，肯定早就把事情的經過推算得一清二楚了。
“威逼利誘非君子所為。”這句話，沈厚忠是看著陸彥廷的眼睛說的。
陸彥廷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對沈厚忠說：“我隻是為了留住她。”
“她的心如果不在你身上的話，留是留不住的。”沈老不愧是過來人，分析問題的時候總是這樣一針見血。
“你打算一直靠著這件事情威脅她留在你身邊？”沈厚忠提醒陸彥廷，“說不定她突然想通了，公司都不要了。”
聽到這裏，陸彥廷的拳頭再次收緊。
這個可能性，他還沒有想過。
因為他一直都知道藍溪對公司的執念有多深。這份執念，從他們結婚之後就展現出來了。
他覺得，她是不可能輕易放下的。
“如果你把她逼到走投無路，她說不定真的會放手。”沈厚忠說，“彥廷，適可而止吧，你做了太多錯事，不是隨便幾句話就能彌補的。”
沈厚忠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
平時他給陸彥廷提建議的時候，陸彥廷基本上都會聽。
但是這一次——
“對不起。”他看著沈厚忠，嘴唇掀動，“我不會放手。”
沈厚忠似乎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他笑著擺了擺手，“那也可以，你們年輕人各憑本事，接下來你和周延公平競爭吧，正好，我也能趁機看看周延的能力如何。”
陸彥廷：“……”
很明顯，沈厚忠這是在代替周延向他宣戰。
**
江城距離西藏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沒有直達的飛機，中途要經停一次。
加上經停的時間，大概需要五個多小時。
抵達拉薩的時候，已經快下午四點了。
藍溪第一次到海拔這麽高的地方，多少還是不太適應，剛下飛機之後就有些頭暈了。
周延早就料到了這一點，竟然神奇地從兜裏掏出來藥遞給了她。
藍溪看到周延遞過來的藥之後，蹙眉，下意識地問他：“這是什麽？”
周延：“緩解高反的藥，怕你高反就提前準備了。”
藍溪抿了抿嘴唇，突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說真的，已經好多年沒有人這麽體貼過她了。
而且，是不求回報的那種體貼。
從周延手中接過來藥吞下去，藍溪就跟著他繼續往外走了。
藥效來得沒那麽快，所以她還是昏昏沉沉的。
他們預訂的客棧提供接機服務，周延帶著藍溪，很快找到了客棧的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是個當地人，曬得黝黑，一看就很淳樸。
得知他們就是要接的人之後，馬上熱情地上來給他們搬運行李。
回去客棧的路上，他一直都給藍溪和周延講當地有什麽好玩兒的地方，還告訴他們不要花冤枉錢。
看得出來是一個非常熱情的人。
藍溪在城市裏頭呆久了，城市裏大部分的人都很冷漠，很少會遇到這麽熱情的。
藍溪沒有覺得他煩人，相反地，他說的每一句話藍溪都聽得很仔細。
過了十幾二十分鍾，終於來到了客棧。
這間客棧在拉薩當地算是條件非常好的幾家客棧之一，不管是環境還是服務態度都是一流的。
剛才去機場接他們的工作人員下意識地就以為藍溪和周延是情侶，所以要幫著他們兩個人搬運行李到房間。
結果，卻不小心聽到了他們在前台說預定了兩間房。
當時小哥就有些尷尬了，黝黑的臉上浮起了一抹紅。
他抬起手來，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
“我誤會了哈，還以為你們是一對呢！”
“沒事。”周延笑得很隨和。
辦理完入住手續之後，周延就帶著藍溪一塊兒上樓了。
他們兩個人的房間是麵對麵的，這樣行動起來也比較方便。
藍溪因為高原反應沒什麽精神，上樓之後周延問她：“現在好點兒沒？”
藍溪搖了搖頭，“感覺藥效還沒上來。”
周延想了一下，說：“那你先好好休息，回房間躺一會兒或者是睡一覺，估計會好點兒。等你醒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周延原本是想安頓一下就帶她出去玩兒的，但是看藍溪這個狀態估計是不太可能了。
所以，下午遊玩的計劃隻能先擱淺了。
藍溪點頭答應下來，拎著行李箱回到房間之後，也沒收拾東西，直奔床上躺下來了。
剛躺下來，旁邊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了。
她這會兒頭疼，聽到手機震動的聲音有些不耐煩。
拿起來看一眼來電顯示上的名字之後，就更不耐煩了。
是陸彥廷打來的電話。
她之所以出來旅行，就是為了避開他。
本以為可以不聯係，沒想到他還是會打電話過來。
藍溪昏昏沉沉的，沒心思接他的電話，直接把手機扔到了一邊，沒有理會。
**
陸彥廷坐在辦公室裏，連著給藍溪打了三通電話，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有周延在，他倒是不會擔心她出什麽意外。
所以，剩下唯一的那個理由就是——藍溪不願意接他的電話。
想到這裏，陸彥廷無聲地歎息，放棄了給她打電話這件事兒，直接打開微信，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陸彥廷：注意身體，不要不吃飯。
當然，這條消息發出去是不可能得到回複的，這一點他自己心裏頭也清楚。
藍溪不在，陸彥廷晚上根本不想回去觀庭。
所以，給藍溪發完消息之後，陸彥廷就聯係了周瑾宴和程頤出來小聚。
………
周瑾宴和程頤兩個人對於陸彥廷的邀約規律已經摸得很透徹了。
一般情況下，隻要陸彥廷和他們聯係，那基本上都是因為跟藍溪鬧了別扭。
這倆人如果不鬧別扭的時候，陸彥廷絕對是所有閑暇時間都跟藍溪膩歪在一起的。
所以，每次跟陸彥廷出來一塊兒吃飯，周瑾宴和程頤都得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
**
晚上七點，餐廳包廂內。
陸彥廷從坐下來之後就一直悶悶不樂的，也沒開口說話，表情特別沉重。
周瑾宴和程頤兩個人眼神交流了好一會兒，最後，是周瑾宴開的口。
“你跟藍溪又吵架了？”
其實，他本來也不想這麽問的。
但是，陸彥廷這表情實在是太沉重了。
而且基本上每次喊他們出來的時候都是因為這個。
“沒有。”陸彥廷搖了搖頭。
這個答案完全不在周瑾宴和程頤的意料之中。
他們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懵了。
沒吵架？沒吵架他怎麽會喊他們兩個人出來？
這不科學啊！
“那是怎麽了？”程頤追問。
陸彥廷：“沒什麽，我放她出去旅行了。”
“一個人？”程頤驚得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他發現自己真是搞不明白陸彥廷怎麽想的了，之前不是還把藍溪關起來玩囚禁麽，怎麽現在又突然轉性讓藍溪一個人出去旅行了？
就算要讓她出去散心，也應該是他們兩個人一塊兒走吧？
這樣也好增進增進感情。
程頤這個問題，陸彥廷沒有回答。
他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冷不丁地發問：“我是不是對顧靜雯太仁慈了？”
陸彥廷這個問題一出來，周瑾宴和程頤都愣了一下。
這麽多年了，陸彥廷還是第一次問出這種問題。
其實客觀來說他和顧靜雯分手之後的對顧靜雯已經很夠意思了，沒撕破臉，而且還幫了她不少的忙。
這一點沒有幾個前任能做到的。周瑾宴和程頤不知道陸彥廷怎麽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兩個人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後周瑾宴去詢問陸彥廷：“怎麽突然問這個？”
“隻是想問問你們的意見，客觀回答就行。”陸彥廷沒有多做解釋。
“其實之前還挺正常的吧。”這個時候，程頤開口了，“你們之前在一起的時候感情那麽好，分了以後有情分在也正常，我是覺得分了之後當朋友也可以，反正共同朋友那麽多。”
“不過……”程頤想了一下顧靜雯做的一些事兒，抬起手來掐了一下眉心，“她後來做的事兒是挺過分的，就你和藍溪婚禮上那事兒，我真的不理解她的做法。”
“嗯，所以還是我太仁慈了。”
今天從沈厚忠那邊出來之後，陸彥廷並沒有直接開車離開。
他一個人坐在車上想了很久，回憶了一下自從顧靜雯回國之後自己和她相處的點滴。
有些事情當下覺得沒什麽，現在回憶起來，他也會覺得自己的做法過於曖昧了。
可能他本身並沒有什麽別的意思，但是很容易讓顧靜雯誤會。
認真反思了一下，陸彥廷也漸漸開始明白藍溪為什麽會那麽介意顧靜雯的存在。
她介意顧靜雯，應該就像他介意沈問之一樣吧。
有些事情真的是當局者迷，換一個角度考慮一下，就會明白很多。
“不是，老陸，你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這個問題了？”程頤有些好奇：“之前那事兒你沒跟藍溪解釋？你直接說是靜雯去找你的不就完了？你又沒跟她做什麽……”
“你懂什麽？”陸彥廷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周瑾宴就開始反駁程頤了：“女人生氣的時候才不會管是你找她還是她找你，隻要她看到你們兩個人在一起了，心裏就認定這個事兒了，而且之前老陸本來就跟靜雯一直有聯係……”
“那藍溪不也跟沈問之有聯係？”程頤到底還是站在陸彥廷這邊的。
因為他能明顯感覺到陸彥廷特別喜歡藍溪，之前他跟顧靜雯談的時候都沒見他這麽認真過。
“那你想想是藍溪和沈問之聯係得多還是老陸和靜雯聯係得多？”
周瑾宴一個問題把程頤給問住了。
得，認真想想，好像還是陸彥廷和顧靜雯聯係得多一些。
這事兒……好像還真沒轍。
他們兩個人討論的時候，陸彥廷一直都沒說話。
周瑾宴看著陸彥廷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思考。
趁著這個機會，周瑾宴也給他提了一些自己的意見：“老陸，我覺得你以後還是不要和靜雯聯係了，她要是真有什麽事兒需要幫忙，我和程頤都會幫著她。何況她現在自己也有男朋友了，鄭沅條件也不差，根本不需要我們來幫。”
周瑾宴覺得，自己的建議雖然絕情了一些，但是對陸彥廷來說還是很有效果的。
不然，如果他一直對顧靜雯心軟的話，他跟藍溪這邊可真就一點兒回旋的餘地都沒有了。
聽完周瑾宴的建議之後，陸彥廷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認真地思考自己和顧靜雯的關係定位。
“好了，那就先吃飯，咱們仨現在好不容易才能出來聚一趟，別搞得這麽沉悶。”周瑾宴主動站出來活躍氣氛。
他這麽說，程頤倒是被調動起來了，但是陸彥廷還是沒什麽反應。
他低著頭，似乎還在思考著什麽事兒。
周瑾宴正想開口和他說話的時候，陸彥廷先開口了。
“她現在身體又出現情況了。”陸彥廷說，“那天我帶她去找了廖璿。”
聽到廖璿的名字之後，周瑾宴眼神略微變了一下，“她怎麽說？”
“精神分裂症的前兆。”陸彥廷也沒有瞞著他們，周瑾宴和程頤是他在江城關係最好的兩個朋友，也沒什麽可隱瞞的。
“……靠，這麽嚴重？”程頤也有些驚訝了。
之前他也知道藍溪精神狀態不正常，但是後來聽陸彥廷說她的情況似乎有所好轉了。
現在一弄，又是精神分裂，聽得人瘮得慌。
周瑾宴聽完之後表情也很嚴肅，大概是因為跟廖璿在一起呆著的時間久了，周瑾宴馬上猜到了原因：“是因為你把她關著？”
陸彥廷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
這麽一來，周瑾宴馬上就明白他為什麽讓藍溪出去散心了，估計也是怕藍溪的情況變得無法控製。
精神分裂如果到了重度，真的是很難治愈的。
其實仔細想想，藍溪也是挺不容易的。
“老陸，你要是真喜歡她，就直接跟她說唄。”
周瑾宴一直都不太理解陸彥廷為什麽就不肯直接告訴藍溪自己對她存了什麽心思。
要是說了，他們兩個人之間可能就不會有這麽多事兒了。
在他印象裏陸彥廷也不是那種不善於表達的人，不知道怎麽到藍溪這邊兒就成這樣了。
難道是因為太喜歡了，所以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表達？
也不應該啊。周瑾宴這話說得挺簡單的，可是要陸彥廷做出來，真的太難。
性格原因，他幾乎從來不會做任何沒有把握的事情。
如果他要開口對一個人說喜歡，一定是要建立在他確信對方也對他有感情的基礎之上。
如果對這一點不確定的話，他絕對不會開口。
所以……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他都沒有認認真真地和藍溪說一句喜歡，或者是愛。
那天廖璿告訴他那些事情的時候，他終於可以確定，藍溪之前是愛過他的。
沒錯，愛過。
因為他很清楚，在經曆了後麵這一係列事情之後，她很難再愛他了。
“她不愛我，說了有什麽意義。”說到這裏，陸彥廷自嘲地笑了笑。
周瑾宴扶額，“你說了，她至少還會考慮一下，你要是一直不說，她根本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們兩個還怎麽繼續？”
說到這裏，周瑾宴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難不成真的要鬧到離婚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