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六號,沈問之生日,正好趕上周末。
其實藍溪本身已經不記得這個日子了,隻是,早上起來習慣性地刷新一下朋友圈,正好看到了唐曼殊幾分鍾前發的照片。
唐曼殊曬了一張長壽麵的照片,麵裏的煎蛋還是心形的。
照片看著很可口,藍溪定睛看了一下她的配文,這才反應過來——今天是沈問之的生日。
之前她記這個日子是記得很準的,沒想到今年竟然忘記了。
果然啊,有些感情放下之後,之前原本很重要的日子也會變得逐漸不重要。
看到唐曼殊的這條朋友圈之後,藍溪唯一的感想就是:這碗麵看著挺好吃的。
看了一下這張照片,搞得她也想吃麵了。
藍溪正這麽想著,身邊的陸彥廷也醒來了。
他睜眼之後,習慣性地伸出手臂來將她抱入懷中,下巴蹭著她的發心,“早安。”
這段時間,他們兩個人就是如此的相處模式。
有時候藍溪會恍惚,覺得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他們像是一對因愛結合的恩愛夫妻。
但是這樣的幻覺很快就會消失,她會有意識地提醒自己不要沉迷,畢竟之前發生的事情還曆曆在目。
所以,大部分的時候,她還是比較清醒的。
藍溪也不太想和陸彥廷發生太大的衝突,所以就一直延續著這樣的相處模式。
她希望,可以一直這樣到頭。
畢竟兩個月的約定也快結束了。能好聚好散,那就再好不過了。
陸彥廷抱著藍溪蹭了一會兒,然後開口問她:“早飯想吃什麽?”
若是平時,陸彥廷這麽問的話,藍溪肯定不知道如何回答。
但是今天,她有了答案。
藍溪舔了舔嘴唇,說:“拉麵。”
“好,那就吃拉麵。”
陸彥廷點頭答應下來,之後在藍溪臉上親了一下,就起床去洗漱了。
他洗漱的速度很快,弄完之後就去樓下廚房做早飯了。
這段時間他們兩個人在家吃飯的次數頻繁,冰箱裏基本上全是食材,應有盡有。
陸彥廷基本上每天晚上都會準時回來給藍溪做飯吃,吃的也都是比較有營養的東西。
他本來期待著看到藍溪能有什麽妊娠反應的,但是根本沒有,什麽嘔吐嗜睡,都沒有。
老實說,陸彥廷有些失望。
看來,那次在西寧……應該是沒能中獎。
………
藍溪洗漱完畢下樓之後,陸彥廷已經把拉麵煮出來了。
一進去廚房就聞到了一股麵香,再看看陸彥廷在廚房忙碌的身影,藍溪竟然有一種溫馨的感覺。
她在餐桌前坐下來,拿起碗筷開始吃麵。
陸彥廷煮的麵很好吃,而且他還在裏頭加了雞蛋,雞蛋剛好七分熟,咬起來口感非常好。
陸彥廷自己也煮了一碗麵,煮好麵之後他端著麵來到藍溪對麵坐下來。
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一件事情:“今天晚上去金沙。”
陸彥廷突然這麽說,藍溪愣了一下:“去金沙幹什麽?”
陸彥廷:“沈問之生日。”
藍溪:“……”
她現在真的很想抬起手來摸一下陸彥廷的額頭,看看他是不是發燒了。
沈問之的生日,按理說他不是應該挺排斥他們兩個人接觸的嗎?
喊她過去幹什麽?
而且還說得這麽正式。真是太不像他的風格了。
“怎麽,你不想去?”陸彥廷看藍溪表情這麽糾結,不由得起了好奇心。
藍溪被陸彥廷逗笑:“你覺得我想去?”
陸彥廷:“你陪我一起去。”
藍溪:“你不介意?”她真的好奇這個問題。
之前陸彥廷一看到她跟沈問之有什麽牽扯,就跟吃了炸藥一樣。
現在突然這麽大度,真是讓人不習慣。
問這個問題,藍溪也沒指望陸彥廷回答,就是想著跟她開開玩笑。
沒想到,陸彥廷竟然還真的認真回答了。
他沉吟片刻,然後認真地看著她:“嗯,不介意,我相信你。”
藍溪:“……”
這麽長時間了,她還真是第一次從陸彥廷口中聽到這種話。
他說,相信她。
可惜啊,這份信任來得有些太晚了。
如果他之前能對她有這樣的信任,他們可能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了。
聽完陸彥廷的這句話之後藍溪抿了抿嘴唇沒說話,埋頭吃麵。
陸彥廷也意識到了,自己這是遭遇了冷場。
不過他也沒太介意,拿起筷子來和她一起吃麵。
**
晚上七點鍾,藍溪和陸彥廷一塊兒來到了金沙。
金沙是江城比較有名的一家會所,適合辦那種規模不大的私人聚會,很多人會選擇在這裏和朋友辦生日派對。
陸彥廷和藍溪剛一進來,馬上就有服務生前來招待了。
想必是之前唐曼殊那邊做過吩咐。
服務生帶著藍溪和陸彥廷來到了包廂內。
他們兩個人來得似乎有些遲了,到的時候,周瑾宴和程頤兩個人已經在了。
當然,周瑾宴還帶來了廖璿。
藍溪看到廖璿之後,和她對視了一眼,相視而笑。
陸彥廷進來包廂的時候,習慣性地用手攬著藍溪的腰,沈問之低頭看著陸彥廷的手,目光略微變了一下。
他的變化,唐曼殊都看在眼底。這就是她的目的。
她要讓沈問之看到陸彥廷和藍溪有多恩愛,好讓他徹底死心。
唐曼殊笑了笑,對陸彥廷說:“陸總和藍溪可真恩愛!”
陸彥廷是聰明人,唐曼殊這麽說用意何在,他是清楚的。
他笑了笑,朝著唐曼殊點點頭,“嗯,還好。”
在座的人裏,最善於觀察的人應該是廖璿。
廖璿一下子就看穿了唐曼殊這麽做的目的,也知道了陸彥廷那麽說是在配合她。
意識到這幾點之後,廖璿抿了抿嘴唇,心頭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總覺得,今天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更可怕的是,她的不祥的預感,一般都是比較準確的。
“別站著了,趕緊坐下來啊,等會兒上菜了。”周瑾宴隱約覺得氣氛不太對勁兒,於是就主動出來張羅了。
他將話語權找回來,然後看向陸彥廷和藍溪,指了指自己邊兒上的座位,“來來來,你們兩人坐這邊。”
陸彥廷點了點頭,帶著藍溪坐到了周瑾宴旁邊。
他們兩個人入座之後,沈問之和唐曼殊也一塊兒坐下來了。
所有人入座後,唐曼殊開始讓服務生上菜。
其實他們這些人嚴格意義上來說都不算特別熟悉,尤其是廖璿,之前都沒跟沈問之見過麵。
不過,她沒少從藍溪口中聽這個名字。
今天第一次見到沈問之的時候,廖璿就覺得,藍溪喜歡他是有理由的。
他一看就是那種學生時代會特別受女孩子歡迎的類型。
而且,他看藍溪的眼神……
怎麽說呢,就是壓抑又克製,小心翼翼的那種。
在廖璿看來,這算是感情裏比較高的一種境界。
不過現在,也是流水有意,落花無情。
藍溪對他,怕是已經沒當初的執著。
人生中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錯過,想起來這些事情,廖璿忍不住一聲歎息。
她剛才想事情想得太過投入,發出這一聲歎息之後,正好傳到了旁邊周瑾宴的耳朵裏。
周瑾宴一聽廖璿歎息,下意識地側過頭看著她:“你怎麽了?”
廖璿搖頭,“沒什麽。”
“人家過生日呢你過來唉聲歎息的,有沒有點兒規矩?”周瑾宴不滿地教訓她。
廖璿:“……”
算了,她無話可說,索性選擇沉默。
因為這邊是提前訂了菜單,所以上菜的速度很快,沒多久,一桌子餐的就要齊全了。
藍溪覺得今天的場合不太適合說話,所以就很安靜地坐在旁邊吃東西,全程都沒怎麽吱聲。
而且,她的身份也挺敏感的,最好還是別說話比較好。
有男人在的地方自然少不了酒。
今天又是沈問之的生日,自然是要好好喝幾杯的。
周瑾宴跟沈問之還有陸彥廷關係都很好,之前他就挺希望自己身邊的人都能好好地相處,如今沈問之結婚了,這個心願差不多也能達成了。
於是乎,周瑾宴一直在張羅著大家喝酒。陸彥廷和沈問之還有程頤倒是都挺配合的。
尤其是沈問之,一直在喝。
他是今天的主角,喝酒自然是少不了的。
但其實沈問之的酒量並不算好,這點唐曼殊和藍溪都知道。
沈問之喝酒的時候,唐曼殊有在旁邊偷偷提醒他喝慢一點,但是沈問之根本不聽她的。
不僅不聽,還特意跟她對著幹。
唐曼殊讓他喝慢一點兒,他偏偏仰起頭來把一杯灌下肚子。
藍溪跟沈問之認識這麽多年了,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喝酒。
他們兩個人其實都會喝酒,也會一塊兒出去喝一杯,但是沈問之喝酒從來都是慢慢品的,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
藍溪清楚地記得,自己之前有一次喝酒喝得速度快了些,還被沈問之說了。
他那個時候語重心長地教育她,喝酒的時候一定要放慢速度,不然的話對身體不好。
他之前是這麽跟她說的,但是到了自己身上,卻是這樣——
沈問之酒量其實不太好,這麽猛灌自己肯定會醉的。
看到他這麽喝,藍溪不由得蹙眉。
她這個動作,好巧不巧地,剛好落在了陸彥廷的眼底。
陸彥廷從藍溪的眼底看出了對沈問之的關心,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他的臉色有些難看。
陸彥廷沉下臉來,仰起頭來將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他覺得,自己就是在自虐。
一而再再而三地試探她對沈問之到底還存不存在感情,之前沈問之婚禮的時候明明已經得到了相對滿意的答案,但還是不知足,非得弄到今天這個地步。
如今他終於證實了——藍溪還是在乎沈問之的。
想到這裏,陸彥廷自嘲地一笑。
所謂自虐成癮,大概就是他這樣的吧?
當然,沈問之這麽個喝酒法兒,唐曼殊也是不放心的。
唐曼殊忍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下去了,於是開口提醒沈問之:“問之你酒量不好,喝慢點兒。”
沈問之這會兒已經有些喝高了,有些恍惚。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唐曼殊,竟然朝著她笑了。
沈問之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是那種非常陽光的笑容,讓人看了就覺得很舒服。
唐曼殊已經記不清楚自己多久沒有看到過沈問之這樣笑了。
其實很久很久之前,他是會這樣和她笑的。
那個時候,他們應該才大一。
其實他們一開始作為朋友,關係是非常不錯的,可是後來——
想起來後來的事情,唐曼殊就一陣心酸。
她當然知道自己做錯了,但是有什麽辦法呢,人都是自私的,誰不想為自己爭取一把呢?
或許是因為太久沒看到他這樣笑了,再次看到,唐曼殊整個人都呆住了。
於是,唐曼殊和沈問之就這樣對視著。
那邊周瑾宴和程頤正好注意到了這一幕。
最後是程頤這個愛開玩笑的先開口:“嘖,我說你倆這對新人能不能別秀恩愛了,來來來,好好喝酒!”
程頤這話一出來,沈問之和唐曼殊雙雙回過神來。
回過神之後,唐曼殊拿起了手邊的酒杯,笑了笑,對程頤說:“你們別灌他啦,他酒量不太好,慢慢喝。”
唐曼殊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溫柔,看著非常有賢妻良母的範兒。
剛才唐曼殊和沈問之對視了那麽長時間,藍溪怎麽可能沒看到。
很難找到準確的詞來形容她現在的心情。
怎麽說呢,她原本以為自己放下了,畢竟他們結婚的時候,她看著沈問之和唐曼殊接吻都沒什麽感覺。
可是剛剛那個對視,卻讓她有些堵心。
藍溪認真思考了幾分鍾,想了一下原因——
大概是因為沈問之那個笑太像過去了。
他一笑,她就想到了很多過去的事情。
回憶對於她來說太過沉重,自然而然就會有難受的感覺。
但是藍溪知道,這種感覺如果表現出來的話,是非常不合適的。
至少,在這個場合下是不合適的。
不管是被誰看出來,都很尷尬。
藍溪端起手邊的西瓜汁喝了一口,然後拉開凳子站起來。
“我去趟洗手間,你們先喝。”她盡可能地讓自己的語氣輕鬆一些。
盡管這樣,陸彥廷仍然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
陸彥廷摁住她的手背:“哪裏不舒服?”
藍溪沒想到陸彥廷會攔著她,一時間有些尷尬。
她咳嗽了一聲,“沒有,就是……去趟洗手間。”
“嗯。”聽完她的解釋,陸彥廷終於是鬆開了她。
被陸彥廷鬆開之後,藍溪轉身走出了包廂。
這個時候,陸彥廷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了。
廖璿是心理醫生,對人的微表情洞察得透徹。
吃飯的過程裏她一直有在觀察陸彥廷和藍溪之間的氣氛,陸彥廷這會兒在生氣,她也能感覺到。
說白了,陸彥廷就是在介意藍溪對沈問之的態度。
想到這裏,廖璿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怎麽說呢,藍溪和沈問之是學生時代的戀人,沈問之又是藍溪的初戀,兩個人參與過彼此太多人生中重要的程序。
就算藍溪現在對沈問之沒了男女之情,也不可能完全做到不在意。
這是人性。
而且,藍溪雖然嘴硬,但並不是一個心如鐵石的人。
隻能說,陸彥廷想要的太多了。
太貪心的結果,往往是什麽都得不到。
廖璿覺得自己應該提醒一下陸彥廷,但是現在這個場合,又不太合適。
隻能等等看了,看下一會兒有沒有機會。
………
藍溪來洗手間真的不是借口,她確實是要解決一下生理需求的。
隻是,上完廁所之後,藍溪隱約覺得胃裏不太舒服。
其實剛才吃飯的時候她就有一種反胃的感覺,但是一直沒在意,還以為自己是吃魚的時候不小心吃到了魚皮,才會這樣。
可是,上完廁所之後,反胃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藍溪一個沒忍住,嘔出了聲音。
這一下,直接吐出來了。
藍溪蹲在馬桶前,剛才吃的東西全部都吐出來了,吐到胃裏空蕩蕩之後,她才稍微好受了一些。
吐完之後,藍溪摁下衝水按鈕,走出了隔間,到外麵漱口。
她站在鏡子前不停地漱口,來回漱了有十幾次,嘴裏的味道才被衝淡了一些。
盡管如此,她還是很想吐。
藍溪有些疲憊,她抬起手來拍了拍額頭,努力回憶了一下——
難不成是吃壞東西了?
可是轉念一想,今天晚上吃的東西都挺正常的,早晨中午也都是陸彥廷做的飯,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而且這段時間她的胃已經養得很好了,很久沒出現過這種問題了……
自己身上發生嘔吐這種事情,藍溪下意識地就會往腸胃問題那方麵想,別的方麵她暫時是不會考慮到的……
藍溪正思考著,胃裏又是一陣酸,她捂著嘴幹嘔,眼淚都快出來了——
………
沈問之進入洗手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藍溪捂著嘴唇幹嘔的場景。
沈問之這會兒已經醉了,看到藍溪之後,什麽自製力都沒了。
他走到藍溪麵前,抬起手來就要去摸她的肩膀。
他沒理智了,不代表藍溪也沒有。
藍溪很清楚他們兩個人現在各自的立場,所以她根本沒給沈問之這個機會。
藍溪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他。
藍溪這一躲,也讓沈問之清醒了一些。
沈問之抬起手來揉了揉眉心,然後問她:“你哪裏不舒服?”
藍溪搖搖頭,“沒什麽事兒。”
“你剛才在吐……”說到這裏,沈問之停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什麽事情一樣。
過了一兩分鍾,他眼神複雜地看向了藍溪:“……你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