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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彼此的哀默

  「你要納妃為什麼沒有告訴我?」老夫人打破沉寂,問道。


  尉遲寒風面色不改,說道:「只是小事!」


  「小事?」老夫人放下杯盞,冷聲說道:「一個蘇墨已經讓翩然受委屈了,怎麼……又要弄一個女人進王府讓她更加委屈嗎?」


  尉遲寒風輕嘆,坐直了身子,聲音裡帶著幾分慵懶的說道:「娘,我的身份本就不可能只有翩然一個,再者……這個是皇上賜婚,關係到東黎和南朝北國的友好,我不能拒絕!」


  「是這樣嗎?」老夫人顯然不相信尉遲寒風的說辭。


  「難道不是嗎?」尉遲寒風輕咦,目光深邃的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也不和他對峙,拉回了眸光,冷冷問道:「聽說蘇墨懷孕了!」


  尉遲寒風突然目光變的犀利,只是一瞬間就掩去了光芒,慵懶的說道:「是……翩然給你說的吧!」


  「嗯!」老夫人也不隱瞞,這王府里都是尉遲寒風的心腹,斷然不會說什麼,除了柳翩然,不會有別人,「她只不過是擔心為娘的病!」


  「應該的!」尉遲寒風的話說的平淡,如同以往一般,「我沒有給您說,是想著等過段時間,畢竟……剛剛一個多月,後面什麼情況都是未知,我不想您有了希望后失望!」


  「嗯!」老夫人對尉遲寒風的說辭並沒有什麼懷疑,對於他的孝心,她到是從未曾懷疑過,「那個女的是什麼身份?」


  尉遲寒風知道老夫人問的是北國要來和親的女子,略微頓了下,方才說道:「是父王當年去北國時,定下的一門親事!」


  頓時,老夫人神情變得犀利起來,手掌「砰」的一聲拍到了桌子上,怒聲道:「他自己當年到處留情,以為兒子都和他一樣嗎!」


  尉遲寒風緩緩站了起來,側頭瞥了眼老夫人,淡漠的說道:「兒子只知道,這個是父王的心愿!如今府里也就兒子一人,斷然沒有推搡的理由……兒子還有事要處理,先行告退!」


  說完,轉身離去。


  當年的事情,已經說不上是誰對誰錯,也許……感情的事情真的無法用對錯來斷定!


  想著,尉遲寒風突然頓了下腳步,不免自嘲一笑,翻身上了馬,策馬離去!


  尉遲寒風回了黎王府就徑自往蘭花園行去,進了院子,正好見柳翩然在涼亭中納涼,看著她那大腹便便的樣子,腳下不免慢了幾分。


  紙鳶眼尖,老遠就看見了他,急忙提醒了柳翩然,主僕二人起身微福道:「參見王爺!」


  尉遲寒風上前扶起了柳翩然,關心的問道:「這幾日身子可有不妥?」


  柳翩然笑著搖搖頭,示意紙鳶去沏茶,方才說道:「沒什麼大礙,大夫就交代要時常出來走動走動!」


  尉遲寒風微微頷首,扶著柳翩然在欄柵前坐下,見紙鳶沏茶上來,說道:「下去吧!」


  「是!」


  柳翩然心裡微微打著小鼓,她心知今日尉遲寒風去了上蘭苑,也就必然知道她告訴娘蘇墨懷孕的事兒,他一回來就到她這兒……是來興師問罪的還是只是來看看她?


  「你都很久沒有來我這裡了……」柳翩然委屈的垂了眸子,臉上浮著淡淡的哀戚,聲音里有著愁思的說道:「寒風,你是……你是真的忙到沒有時間來看我嗎?」


  尉遲寒風斜倚在欄柵的靠欄上,不經意的轉動著手裡的扳指,緩緩說道:「北國和親的事宜在商討,等忙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柳翩然緩緩抬起眼眸,杏眸中氤氳著薄薄的水霧,楚楚可憐的看著尉遲寒風,強裝著堅強,不讓自己的眼淚掉出來,扯出一抹笑意,說道:「嗯,我明白!為了各國間的友好,總不能怠慢了北國,弄的好似我們厚此薄彼,我明白的!」


  說著,眼淚終究沒有忍住,她急忙垂了頭,淚水卻滴落在了芊素的手上,慢慢的滑落……


  尉遲寒風一見,淡然的說道:「翩然,本王說過,本王不會只屬於你一個人!」


  「……」柳翩然沒有答話,只是默默的流著淚,手撫著隆起的肚子,半響,方才抬起手拭去了眼淚,說道:「我愛你,所以心痛,雖然明知道你不屬於我一個人!」


  尉遲寒風眸光微怔,眼瞼微抬的看著柳翩然,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腦海里竟是揮不去的蘇墨的身影,她淡漠的神情,眼底深藏的哀戚,和那……偶爾才表現出的脆弱。


  想著,尉遲寒風猛然站了起來,淡然說道:「本王還有事,回頭再來看你!」


  說完,不待柳翩然做出反應,人已經大步流星的離去。


  柳翩然看著遠去的聲音,眼中的楚楚可憐不在,取代的是一抹犀利。


  也許她不了解尉遲寒風,可是,她卻知道如何勾起他的憐憫,本來告訴老夫人蘇墨懷孕的事情也是無可厚非,他卻為此來尋她……


  想著,柳翩然臉上籠罩了一層狠戾,對蘇墨的恨意更勝了幾分。


  蕭隸站在一側不經意的打量著蘇墨,從他進來將要納妃的寶牒放到書案開始,他都沒有看到她臉上有著絲毫的表情變化,如同他第一次見到她,那個臉上帶著淡然的傲氣,不疾不徐跨入王府的她一般。


  蘇墨拿起毛筆醮了硃砂在寶牒上那個名字下輕輕寫上「受禮」二字,長長的睫羽掩去了眸子里的悲慟,她盯著那刺目紅字上方的名字——傅雅!這個女子就在下個月初六要進入黎王府,是因為她……他才不來看她嗎?是無法面對還是……


  蘇墨淡淡一笑,閣下筆,抬眸間已經掩去了眸中的憂傷,她拿起寶牒遞給蕭隸,淡漠的說道:「新妃入府,蕭總管可要事事俱到,不要讓北國以為我們失了禮數!」


  蕭隸接過寶牒,眸光深邃的看了眼蘇墨,方才應聲道:「是,屬下定當準備妥當,王妃如果無事,那屬下就先行告退了!」


  蘇墨點點頭,示意其退下,直到人走了,方才卸去了臉上佯裝的堅強,紫菱輕咬著嘴唇,憂傷的看著她。


  「紫菱,我想出去走走,替我更衣!」蘇墨突然說道。


  紫菱應聲,急忙為她整理釵鬢,換了衣衫。


  寒風閣內,尉遲寒風看著蘇墨剛剛寫好的寶牒,眸光未抬的問道:「她……什麼反應?」


  「這……」蕭隸有些為難,不知道是應該如實說還是要渲染一番。


  「如實說!」


  蕭隸偷偷瞄了眼尉遲寒風,方才恭敬的說道:「從頭至尾王妃都未曾發現異樣,一直……一直很沉著冷靜!」


  尉遲寒風聽后,自嘲的笑了下,合起了寶牒,沉聲說道:「她到表現的淡漠,弄了半天好似本王卻是多慮了一般!」


  說著,面色突然變的陰沉,眼瞼猛然一抬,緩緩說道:「本王倒要看看,她是真的淡漠還是佯裝不在意!」


  說完,「呼」的站起了身形,大步流星的出了書房。


  蕭隸有些不在狀況,看著未曾離去的夜冷,問道:「我說夜冷,這……王爺的心思到底是何?」


  夜冷看都未曾看他一眼,冷漠的說道:「你有時間研究王爺的心思,不如想想就剩下七八日的時間,你如何布置王府!」


  說完,不再理會他,輕闔上了眼眸,閉目養神起來,獨留下蕭隸無趣的摸了摸鼻子,沒好氣的哼了聲轉身離去。


  尉遲寒風看著自己親手寫的「墨園」二字,腳步突然變的沉重,這些天故意避而不見,他卻還奢望她對他有何反應?


  風,輕輕的吹著,夾雜著清晰的竹葉的香氣和紫藤花香,突然驚了尉遲寒風的思緒,他微微揚了頭,只見天上籠罩著一層烏雲,好似在彰顯著此刻他的心境般。


  小單和小雙正要去膳房,一出了園子就見尉遲寒風站在那裡,急忙上前行禮道:「參見王爺!」


  尉遲寒風拉回眸光,慵懶的問道:「王妃呢?」


  小單和小雙二人相視一眼,喏喏的說道:「啟稟王爺……王妃……王妃剛剛出府去了!」


  尉遲寒風蹙了眉頭,疑問道:「出府?」


  「是!」小單恭敬的說道:「蕭總管走後,王妃就更了衣帶著紫菱姑娘出了府,說是出去走走!」


  「下去吧!」


  「是!」小單和小雙福身退下,走了沒幾步,忍不住的回頭看去,只是稍稍看了眼,急忙轉了頭,匆匆離去。


  尉遲寒風又看了眼墨園,心中暗討:她已經很久沒有出府了……是因為他納妃之事心中沉悶嗎?


  想著,嘴角不免輕揚了一個邪魅的弧度,她總是如此的故裝冷漠。


  賦雅小築里,同一個雅閣,蘇墨靜靜的站在窗前,看著烏雲籠罩著的天空,心情更加的陰沉難當。


  她已經很久不曾來這裡了,本想著出來走走,卻想不到走著走著就到了這裡,可是,她依舊是孤獨的,連個訴說心事的人都沒有。


  「錚錚錚……」


  這時,悅耳的琴音徒然想起,擾了蘇墨的思緒,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琴音好似有著貫穿她的能力,擾的她思緒無法集中,自是再也想不了什麼。


  「紫菱,知道是誰在彈琴嗎?」蘇墨問道。


  紫菱從雅閣外走了進來,笑著說道:「主子,小築的流水榭里有位公子在撫琴,琴音剛起就吸引了好些人的注目呢!」


  「哦?」蘇墨輕咦了聲,說道:「我們也去看看!」


  這個琴音擾的她思緒好像瞬間渙散,彷彿憂傷不在,卻又籠罩在她的身邊揮之不去……


  當二人下了雅閣走到流水榭,只見琴台上一個身著黑色錦緞長袍的男子神情冷漠的在撫琴,儘管小築里許多人都在看他,可是,他卻不為所動,好似天地萬物間就只有他,身邊的一切都是靜止的,唯獨他在睥睨傲視著一切。


  「是他……」蘇墨喃喃的說道。


  紫菱偏著頭看向男子,好似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問道:「主子,他……是誰啊?」


  蘇墨此刻的思緒都被琴音籠罩,彷彿被黑衣人禁錮在了他的世界里,完全的和周遭隔離,除了琴音再多的聲音都聽不見。


  黑衣男子眼帘微微抬起,眸光變的深邃,蘇墨看著這樣的目光感覺彷彿被深深吸進去了一般,腳步不自覺的向琴台走去,每走一步,她的心彷彿就在他那幽深的眸子里沉淪了一分。


  「主子?」紫菱不解的看著蘇墨,輕聲喚道,可是,蘇墨依舊默然的向前走著,不顧旁人的目光。


  琴音從剛剛的高亢漸漸的變成了低鳴,原本散去的思緒突然如狂風暴雨般湧向了蘇墨的心頭,尉遲寒風對她的羞辱、強寵、戲謔以及欺騙,通通的蜂擁的浮上了腦海。


  黑衣人看著蘇墨臉上那絕望的悲哀,嘴角淡淡上揚,眼角更是挑到眉端,他撫琴的手優雅之極,彷彿是地獄的勾魂使者在勾動著人的靈魂般。


  「主子!」


  紫菱急了,上前拽了拽蘇墨,見她依舊不管不顧的向前走著,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免看向她,有些曾經和蘇墨有過一面之緣的人,開始紛紛議論起來,不解這黎王妃為何對一個男子露出如此神情?!


  雖說著賦雅小築是個附庸風雅的地方,可也容不得蘇墨如此赤/裸/裸的目光!


  突然,另一道琴音突然響起,硬生生的擾亂了黑衣人的琴音,黑衣人的手下一滯,琴音戛然而止,眸光犀利的像門口看去……


  趙翌放下手中剛剛從一側拿來的琴,笑的如沐Chun風,他亦存了打量的看著黑衣人,上前拱手道:「閣下好琴藝,本想著能討教一二,卻不想打擾了!」


  黑衣人面無表情,收回目光,起身向蘇墨行去,走到她的面前冷然的問道:「你不開心?!」


  蘇墨適時已經回過神,看著黑衣男子,微微蹙了秀眉,不知道為什麼,再見他卻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思緒,這個人給她一種強大的壓迫感,他身上籠罩的那抹冰冷的氣息彷彿要冰凍她一般。


  蘇墨向後退了一步,神情淡漠,聲音卻噙了絲厭煩的說道:「我彷彿和閣下不是很熟!」


  說完,眸光微倪了眼黑衣男子,轉身正欲離去,卻見趙翌正看著她,一時征神……他什麼時候來的?!


  「我送你回去!」趙翌笑容很淺,不缺禮數的說道。


  蘇墨微微頷首,和趙翌離去,行到門口情不自禁的又回望一眼,卻正好對上黑衣男子深邃的眸光,她急忙拉回視線,有些慌亂的出了賦雅小築。


  也只不過聽琴的片刻功夫,灰濛濛的天空已經下起了雨,小築里的小廝貼心的為他們送上了油紙傘,三人漫步在雨中……


  「紫菱你先回去吧!」蘇墨淡淡說道,也許是方才的琴音,也許是這勾起人傷感情緒的天氣,她此刻心情有些亂糟糟的,只想在雨中走走。


  紫菱看了眼趙翌,方才微微一福,說道:「那奴婢就先回府了……趙將軍,有勞您照顧主子!」


  趙翌頷首,紫菱擔憂的看了眼蘇墨,方才離去。


  蘇墨和趙翌二人打著傘漫步在雨中,街道上的行人都匆匆來去,他們二人儼然有些格格不入。


  雨滴敲打著油紙傘,「咚咚」作響,這樣的聲音反而讓蘇墨慌亂的心漸漸平復。


  「方才那個人你認識嗎?」趙翌問道。


  蘇墨倪了眼他,淡然說道:「有過一面之緣,他好像認識我,可是……我不認識他!」


  趙翌輕蹙了眉頭,那人剛剛用了攝心魔音,雖然只是用了不到一成的功力,可是,對付蘇墨卻綽綽有餘,他是存了什麼心思?

  「以後最好離那個人遠點兒!」趙翌平淡的說著。


  蘇墨腳下一頓,不解的看著他。


  趙翌笑了起來,這樣的陰沉的天氣,他的笑就像要撕裂烏雲的陽光,絢麗的灼熱了別人的眼眸,「因為他長比我好看!」


  「噗嗤!」蘇墨一聽,忍不住的笑了出來,雖然知道趙翌自小生長在軍營里,為人洒脫,可是,突然聽他如此說,還是感到意外。


  趙翌含笑的看著蘇墨,說道:「這樣笑著多好,何必讓那些無法改變的事情困擾自己呢?」


  這北國前來和親,黎王爺下個月六日大婚已經不是什麼秘密,想來……她是為此傷心吧!只要無事,他每日都會來賦雅小築,也許是他痴,也許是他執著,他只不過怕她來了尋不到他失望而已。


  「趙翌……一個人的心可以分成多少份?」蘇墨突然問道,看著淅淅瀝瀝的雨,眸光也漸漸的變得迷離起來。


  我的心只有一份!趙翌苦澀的一笑,靜靜的說道:「個人情感在國家面前,有的時候是無奈的!蘇墨,王爺其實是很疼愛你的!」


  「是嗎?」蘇墨笑的有些凄涼,他的疼愛就是要納妃了卻不告訴她,甚至避而不見!

  趙翌看著蘇墨微蹙的秀眉,想抬手為她撫平,手抬到一半,手指微微抽搐了下,自嘲的一笑收回了手,說道:「回去吧!」


  蘇墨轉身看著趙翌,方才的嬉笑不在,此刻的他眉宇間帶著淡淡的憂傷,恍然間,心不免隨之一顫。


  蘇墨有些慌亂的收回眼神,說道:「我回去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往王府的方向行去,趙翌看著她匆匆的背影,嘴角的自嘲更加的深,他抬起腳步默默的跟著蘇墨的身後,直至看見她安全的進了黎王府,方才黯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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