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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起早看戲

  好不容易以天黑了,要省著點煤油為由,將陳嶽二人給勸回去睡覺。


  支書坐在家裏的土炕上吧唧吧唧的抽著旱煙,昏暗的燈光中煙氣朦朧,張富忐忑的坐在炕沿上,等著支書說話。


  二人沉默的坐了大半宿,張富忍不住開口道:“大伯,你說這事可雜弄呢,陳壅那小子真不地道,這嶽池肯定是他招來的,我早說給他單獨吃小灶,他還假惺惺的說不能搞特殊,要和大家夥一樣在食堂吃,這吃的不好就想這幺蛾子,懷疑是咱們貪了糧食。”


  “也不怪他這樣想,咱們其他人家都有之前分的糧可以墊補一點,隻有他純靠吃食堂,一個大小夥子哪受得了。”


  “他受不了直說就好了,幹嘛來這套陰的。”


  “我看哪,他不是差這口吃的,就是年輕人嘛,念了幾天書,就滿肚子的主義,想著當青天來著。”


  “那現在怎麽辦?明天他倆肯定要進去看的。”


  “要看就給他看。那姓嶽的不是說了嗎?集體的事情,在不違反政策的前提下集體可以做主,咱們這都是社員們同意了的,隻是沒放到明麵上而已。”


  “就聽大伯的。”


  二人商量定了,也還是難免忐忑,躺在炕上烙餅般的翻來覆去。


  寧溪一個人卻坐在院子裏看著漆黑黑的夜晚,她以半斤高粱麵為代價讓付平去給李軍講了那麽個故事,沒想到李軍這麽迫不及待,今晚就動手了,隻是這兩兄弟真夠笨的,竟然燒錯了地方,她知道就算真的把糧房點著,也不會有多大損失,李家兄弟是去當英雄的,又不是去當傻子的。


  沒想到這傻子是實實在在的,還挺會給自己加戲,又上演了一出小偷大戲,這下人贓並獲,可算是真的把水攪渾了,這下自個家的責任應該就沒那麽大了吧。


  想多了又覺得有些無力,自個啥也不知道,就到這麽一個年代來,又到了這樣一個人家,隻能以最大的善意出發來解決問題,可偏偏卻對自己做的這些事情背後的真相一無所知,全靠腦補。


  聽著外麵都安靜下來,家裏人也都睡了,她也悄悄溜回炕上,鑽進被窩裏,想著明天一定要早起看戲。


  沒有鬧鈴的年代,寧溪是被隊裏的大喇叭給叫醒的,喇叭裏一聲高過一聲的喊叫聲傳來“每家的當家人馬上到大隊部開會,每家的當家人馬上到大隊部開會”


  她從被窩裏爬出來,穿好衣服,出去的時候看到她爸在掃院子,絲毫沒有要急急出門的樣子,她喊了聲:“爸,喇叭裏不是讓去開會嗎?”


  寧滿明低著頭回了句:“你媽去了。”


  她洗了臉,清醒些了,乘著家裏人不注意,悄悄打開大門,往大隊部方向去了,路上沒有什麽人走動,天太早,凍的人臉疼,白茫茫的霧霜籠罩著麥地,走起來咯吱咯吱直響。


  大隊部的門是從裏麵關上的,她輕輕推了一下沒推動,這正大光明進去的法子是行不通了,本來想著就這樣推門進去,如果被發現就說來找她媽的。


  此路不通,她繞著外牆慢慢走著,盼著能找到個狗洞什麽的鑽一鑽也好啊,所有的院牆都嚴絲合縫,看來關鍵的地方就有狗洞可鑽果然都是瞎編的。


  院子裏開始有些吵吵嚷嚷的,可是她緊貼著牆也聽不清大家到底在議論什麽,她很想第一時間知道事情的發展方向,盡可能的去應對,她可不希望把這個陌生的年代裏唯一的家給整出事或者整沒了,安安穩穩的長大,等著幸福的八零年代的到來它不香嗎?

  支書看人都來的差不多了,就咳了咳,道:“鄉親們,昨晚隊裏發生的有人偷糧的事,大夥可能都已經聽說了,今兒叫你們來,就是想商量商量該怎麽辦?這畢竟是咱樓台村的事,也沒造成什麽大的損失,能挽救的咱們還是要盡量挽救,犯錯誤不怕,怕就怕知錯不改。”


  支書的話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希望把事情內部解決,而不是鬧大,鬧到上麵去也有損隊裏的顏麵和實惠,這出了壞分子的大隊,以後招工招兵可都是要受影響的。


  底下站著的社員們已經開始嘰嘰喳喳的討論開了,昨晚在現場的人給沒在現場的人普及了昨晚的情況,眼看著討論的聲音越來越大,卻沒有人表態。


  支書看了張富一眼,道:“這是你們二隊的事,你先說。”


  張富站出來嚴肅道:“我們隊裏人犯了錯誤,我覺得也臊的很,能說啥咧,該咋辦咋辦吧,批鬥扣糧扣錢,都成。”


  他這話一出,吳家這一輩的能人吳生峰就大聲道:“李軍這是不是頭一回偷糧還不一定呢,得先搞清楚才行,再說,扣糧扣錢,他家有嗎?還不是得隊裏出,他家去年借的糧還沒還呢吧,聽說今年又借了。”


  這話說的張富臉上有些掛不住,這吳家人也太不給他張家麵子了,好歹現在樓台村掌權的可是他張家人,他沉著臉道:“誰家還沒個難處,一碼歸一碼。”他又轉頭跟支書道:“支書,要不先開個批鬥大會,然後再讓他去給隊裏挑糞,不記工分,怎麽樣?”


  支書點點頭,然後道:“這個事情就先這麽辦,其他的,等查不出再說,張富,你去把兩位領導請來。”


  他一錘定音,下麵雖然議論紛紛,倒也再沒人說什麽,就算對李軍的人品和做法再有不滿,又能怎樣呢,萬一被上頭帶走,隊裏出個勞改犯,對誰都沒有好處。


  張富拉開大門,正要出去,看到寧溪站在門口,笑了一下,說是讓她回去,大人忙完就回家了。


  寧溪甜甜一笑,道:“叔,我剛來的路上碰見陳幹事和嶽局長,他們說讓我跟您說一聲,他們在糧房那等您。”


  說完寧溪就跑了,看來主戰場不在這裏,她得先去占個有利位置。


  沒等著張富反應過來,寧溪已經走遠,他隻得回去跟支書轉告剛才寧溪的話。


  支書怔了怔,就帶頭走了出去,張富帶著眾人向糧房那邊走去,說是去看看糧房還有沒有別的損失。


  社員們都有些興奮,平日裏天天種莊稼,可是糧房卻輕易不讓人進去,隻有極少數收糧的人才能進去,不知道隊裏還有多少糧,就算不給吃,看著也歡喜啊。


  支書沒到,孫六可不敢開糧房的門,等大家都到了之後,看到陳嶽二人已經站在糧房的門口,支書過去握手問好後,從腰間拿下鑰匙,親自打開了房門。


  前麵的人已經進去,後麵的人正惦著腳尖想看看還有多少糧,一派喜氣熱鬧的景象,等所有人都看清了立馬的情況後,都呆住了。


  稀稀拉拉的放著十幾個麻袋,還有兩囤玉米粒正敞開放著,地上一些還沒有收拾幹淨的高粱頭正堆在角落,靠窗還放著一些小麻袋,許是小米豆子之類的吧,跟大家想象中滿滿當當都是各種糧食堆積的樣子出入太大。


  糧呢?糧呢?糧呢?每個人心裏都開始問這個問題,這離明年夏收還有大半年的光景,怎麽房裏就放著那麽幾袋糧食,有沒有一千斤,還兩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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