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87章 漸沉漸深(六)
余嫚……提起余嫚,崔宴便覺得胸口有一處痛得厲害,那****慘死金鑾殿中,卻是落了個與北齊男子私通的骯髒罪名,至今都未有一處體面的墓地。
「離宮七載,未曾見過余嫚,殿下卻連此事都知曉!真不愧是鎮國公主殿下。」崔宴撫掌大笑,「我觀陛下之態,卻是對公主殿下愈發信任。」
「此事不煩太傅掛心。」孫昭心上「咯噔」一聲,想到父皇於御書房試探楚雲軒之事,雖是心有餘悸,卻依然面不改色道:「玄音還有一事不明,請太傅指教。」
崔宴拱手道:「殿下請講。」
「聰慧如太傅,早知北齊已放棄了梁國境內的數名棄子,卻為何執迷不悟,仍要做弒君叛國的荒唐事?」孫昭問。
她的確不懂,若是崔宴肯安心居於太傅之職,又何來今日的牢獄之災。
「我雖自負才高,卻始終不得施展抱負。」崔宴坦然道。
孫昭的思緒飛得極快,這才能洞察他話中的深意,「太傅的意思,是有人予你更高之處施展抱負?」
崔宴兀自道:「我無意弒君,可惜我就要死了……」
孫昭還欲再問,便見崔宴眼神空洞,自言自語道:「若是能親眼看著殿下洞察一樁皇家醜事,不興許是兩件……若是你能窺得其中奧秘,便也明白了賢妃為何溺亡。」他思索了片刻,「將其其盡掘出,不知陛下臉上是何等啼笑皆非的神情。」
他雖有些語焉不詳,可孫昭卻聽得膽戰心驚,他說有兩樁皇家醜事……難道母妃竟是因為聽到或看到了不可告人之事?崔宴所說的究竟是何事?
孫昭連忙起身上前,卻見崔宴已經痛苦地伏在地上,唇角血跡斑斑,嘴裡卻仍是念念有詞。她俯下身去,只聽他氣若遊絲道:「殺害賢妃非我本願,我……對不起娘娘。」
孫昭再也聽不清他的話語,只是見他蜷縮成蠕蟲模樣,痛苦地抽搐了幾下,竟是咽了氣。
此時、此刻、此地,孫昭生平第一次看到一個人在她面前服毒身亡。無邊的寒意自腳下盤旋而上,直至後腦,冷得她渾身戰慄。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崔宴說他無心殺害母妃,那麼他背後的主使之人究竟是誰?她心慌意亂,一陣頭暈目眩。
忽然有一雙強有力的手攬住她的纖腰,將她困在懷中,沉穩的聲音落在她耳畔,「昭兒莫怕。」
孫昭舒了一口氣,回應他道:「嗯。」
崔宴的屍身就在不遠處,七竅流血,慘不忍睹。孫昭不忍再看,身後之人似是洞察她的心思般,伸出手捂住她的眼睛,卻觸碰到滿手的濡/濕。
「竟是嚇哭了?」他打趣。
「不是。」孫昭凄涼道:「我雖知道母親為誰所害,卻終是不能替她伸冤。」
「終有一日,我會查出幕後之人。」齊驍篤定道。
「你都聽到了?」孫昭問。
「不錯。」地面陰暗,偶有老鼠出入,齊驍劍眉不舒,她竟屈尊來此!他的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圈,索性將她橫袍抱起。
「此處是天牢!」孫昭驚呼。
「昭兒的蓮足,怎能落在這般骯髒之地。」齊驍言畢,抱著她出了地牢,策馬遠行。
孫昭與她同乘一騎,甚是招搖,不由用袖袍遮了臉道:「大將軍要帶本宮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