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1章 鼎湖之秘（三）
宋澈很快就得償所願了。
祭典開始以後，祭壇高台上出現了一個穿著袍子的男子，袍子的樣式很奇特，上麵的花紋也很另類，明顯帶有巫族的特色。
而這個男子的臉上還戴著半截麵具，遮住了鼻子以上的麵容，透露出一股神秘氣息。
隻是一眼，宋澈就大概猜到，這就是黃帝部落時期的上古巫鹹！
無論北方薩滿，還是南方巫教，都是起源自眼前的這個巫鹹！
巫鹹走上高台以後，隨著常先的擂鼓，開始手舞足蹈，嘴裏念著艱澀古怪的語言。
最後，巫鹹雙手舉高，一聲大喊，整個祭壇周圍幾萬人都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呐喊！
然後大家都跟著巫鹹一起跪拜在地，虔誠的將雙手連同上半身俯趴在地上，朝著祭壇背後那座山嶺中的高台！
宋澈矚目張望過去，依稀看到高台上走出來兩個人影，一男一女，然而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被旁邊的力牧一把將頭摁了下去。
“青雲！直視王上是大不敬之罪啊！”力牧急促的告誡道。
無奈，宋澈隻能老老實實的跟著大家一起跪拜這位神話傳說中的華夏始祖。
“請王上代領我們向天神祈禱！”
“請天神賜予我們水和食物……”
“請天神賜予我們力量和長生……”
“請天神賜予我們肥沃的土地……”
“請天神賜予我們壯碩的牛羊……”
類似於魔幻影視劇裏的祭典開始上演。
所有人都虔誠的拜天拜地拜黃帝。
但對於宋澈這個信封社會主義的新時代靈魂，他此刻腦子裏尋思的則是局勢。
根據眾多的文獻和傳說，此刻軒轅黃帝和他的部落族人們還蟄伏於河套地區的昆侖城，也就是日後被發現的石峁遺址。
一開始這裏還是水草豐美的地帶，但隨著氣候變化、風沙侵蝕，昆侖城不再適合人們居住，於是軒轅黃帝開始率眾往東遷徙，這時候就和居住在黃河以東的九黎部落發生了衝突。
為了生存資源，九黎部落在部落首領蚩尤的帶領下，和黃帝部落開展了一場故土保衛戰，也就是所謂的逐鹿之戰。隻是由於立場的不同，逐鹿之戰被刻畫成了黃帝統一華夏的“正義之戰”。
而現在，顯然黃帝部落在跟蚩尤部落的博弈中仍處於下風。
縱觀周圍，還有不少人的身上都帶著傷。
“請天神庇佑我們戰勝敵人！”
隨著巫鹹喊出最後也是最嘹亮的口號，整個祭壇周圍的人群也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呼喊！
宋澈見大家都仰起頭揮舞手臂呐喊了，自己也仰起頭，凝視著山嶺高台的方向。
那一刻，他終於看到了軒轅黃帝的真麵目！
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身材普通、相貌普通，遠沒有神話描述的那般玄幻。
其實這很正常。
上古時期的神話，大多是基於現實而加工渲染的。
比如蚩尤，如果他是勝利者的話，那麽他的形象肯定不會被妖魔化，而是會塑造成類似神話裏那位天人下凡般的軒轅黃帝。
再比如他身旁的力牧，還有常先這些黃帝部落的將領，除了確實比較威猛，但遠不至於如神話描繪的那樣飛天遁地、呼風喚雨。
因此，宋澈打從一開始就質疑黃帝乘龍飛升的故事。
這個故事的原型，沒準就是黃帝用神鼎煉製出了丹藥，然後“嗑藥嗝屁”了……
……
祭典結束以後，大家就陸陸續續的回去了。
“青雲，我們也抓緊回去練兵吧，距離下一次和九黎部落的戰鬥估計很快了。”
經過祭典的鼓舞，力牧此刻顯得十分興奮，兀自在那摩拳擦掌：“我聽說王上他們已經聯絡了西王母國和炎帝部落，準備大家合作結盟，一起討伐蚩尤，這一次，我們一定要一洗前恥！”
沒錯了，黃帝部落在和蚩尤部落的交鋒中屢次受挫以後，就是聯合了炎帝部落等周圍的盟友，實現了逆襲翻盤！
其中的西王母國，根據在成吉思汗陵墓中的考古發現，應該是位於昆侖城更西北的母係氏族部落。
不過對於這場戰爭的“善惡性質”，宋澈覺得還是有待商榷的。
如果站在蚩尤九黎部落的立場上，那麽黃帝部落才是入侵者。
可惜曆史沒有如果。
說到底，史書永遠是勝利者書寫的！
落敗的蚩尤，最終被定義為了阻礙華夏統一的絆腳石！
宋澈無意去評判這裏麵的是非曲直，現在他隻想搞清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詭異情況，並且尋找回去的辦法。
老婆孩子還在家裏等著自己，現在可不是穿越的時候啊！
“對了，你還要不要去跟巫鹹大人討聖水喝？”力牧問道。
宋澈看了眼那位高高在上的巫鹹，思忖片刻，默默的搖頭。
這位巫鹹據說掌握著一些詭譎的玄術，如果讓他發現這個身體被千萬年以後的靈魂奪舍了，天知道會不會把自己綁在木架子燒死。
而且，不知為何，當力牧提到巫鹹的時候，身體莫名的有一股抗拒和反抗的本能。
力牧見他否決了這提議，撓頭想了想，苦笑道：“也是，你一直覺得巫鹹他們靠不住，有叛逆之心。”
剛出口，力牧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趕忙噤聲，然後警惕的往四周觀察，確定沒人注意，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聞言，宋澈就明白了為何潛意識裏會對巫鹹有一股反感的情緒了。
這個身體的原主人【青雲】，想必對巫鹹他們心存著戒備和警惕。
可能是覺得他們的術法過於陰森詭譎，也可能是覺察到他們有不臣之心。
反正根據薩滿婆婆的講述，逐鹿之戰以後，第一代巫鹹受封建立了巫鹹國，以宗教操控人心，逐漸成了一個聽宣不聽調的國中國、宗教國，最終在大禹時期被滅了。
思忖著，宋澈的心裏猛然打了個突，霎時有種如芒在背的威圧感！
他下意識的扭回頭，赫然發現祭台上的那位巫鹹不知何時看向了自己。
他藏在麵具後的雙目，彌漫著一種深沉的意味！
隔著遠遠的距離，宋澈仍感覺到了巫鹹目光中的森森冷意！
“遭了，不會真有順風耳吧？”力牧做賊心虛，連忙拉著宋澈撒腿離開。
而巫鹹看著離開的兩人，森冷的目光中，漸漸又多了一絲疑惑之色……
……
等離祭壇遠了，那股無形的威圧感才消失無蹤。
力牧吐了口濁氣，咂嘴道：“巫鹹大人還是很有神力的，以後還是得保持敬畏之心，尤其王上現在還很倚重他。”
這話說的一點不假。
現在和蚩尤的戰爭正如火如荼，想要一統華夏，少不得巫鹹的協助，尤其巫鹹在某種意義上代表著天神，對於收服人心的作用很大。
比如明太祖朱元璋，起事之初，就曾利用過日月神教的宗教之力，籠絡了不少人心。
不過當朱元璋建立明朝以後，就反手開始了對白蓮教、明教等殘酷鎮壓和血洗。
想來，當華夏一統的時候，也就是巫鹹等教宗大佬“鳥盡弓藏”的時候了。
但起碼，眼下的巫鹹，還是軒轅黃帝的左膀右臂……
忽的，宋澈想到了什麽，問道：“對了，力牧……岐伯人呢？”
聞言，力牧當即就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岐伯一向參加這些祭典活動。”
“呃……瞧我這記性，忘了忘了。”宋澈隻得打馬虎眼。
力牧又瞅了他一會，突然恍然道：“喔，你是不願意跟巫鹹討聖水喝，所以想找岐伯幫忙治傷對吧。”
“岐伯這一會究竟在哪真不好說，你也知道，平時他都呆在醫聖穀裏鑽研草藥，不過最近部落的傷者太多了，他每天到處給人治傷，這一會到底在哪，恐怕還得去打聽一下，反正沒在部落就是在醫聖穀裏。”
宋澈捏了把汗。
還好這位老兄實在，不止沒察覺到自己的異樣，還貼心的幫忙指路了。
隨即，力牧就告辭先去練兵了。
宋澈也不知道醫聖穀的方向，隻能先回到部落，試著跟族人們打聽岐伯的下落了。
好在他在部落裏的身份崇高，路上隨便拉過兩個人詢問了一下，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岐伯大人？我剛剛看見他在溪水源頭那裏采藥呢。”
“最近部落的傷者太多了，草藥都不夠用，岐伯大人每天都很辛苦呢。”
“唉，要我說，岐伯大人早就應該多收幾個弟子，也能幫忙分擔一下。”
“岐伯大人挑弟子的要求很高的，之前很多人想拜師學藝，都沒過關。”
“……”
從這番交談中，宋澈大概腦補出此時的岐伯還沒有創建醫聖門，甚至手下都沒幾個弟子。
接著，宋澈這個千萬年後的徒孫就沿著溪水一路搜尋過去。
走啊走啊，走出了部落，走到了野外，宋澈看到了更純粹的自然風貌。
草木繁茂、花卉鮮豔、鳥雀繁多，放眼看去，盡是一片悠然愜意的風光。
最終，宋澈來到了溪水的源頭，原來這條溪水是一條瀑布湖水的分支。
而在瀑布方圓幾公裏，全是濃密的花草地，蜜蜂蝴蝶到處飛舞。
宋澈還沒來得及陶醉於這番美輪美奐、鳥語花香的場景，忽的，他的目光聚焦到了前麵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
那老者正站在一棵樹下，手舉著一個陶罐，似乎在接著從樹上滴落下來的某種液體。
留意到周圍飛舞的蜜蜂，宋澈當即就知道老者在偷蜂蜜，隻是這種偷蜂蜜的手法還是頭一次見到。
不過，宋澈此刻更在意的是這老者的身份……遲疑了片刻，宋澈壯著膽子喊了聲：“岐伯……”
“誒！”
那老者果然回應了一聲。
這一聲直接轟碎了宋澈內心塑造出的醫聖形象。
華夏醫學的始祖，一代傳奇醫聖，居然在偷蜂蜜？？？